第36章 天上掉下個陵妹妹

第36章 天上掉下個陵妹妹

謝玹說得情真意切,可惜蕭陵生了一顆石頭心,天生不會開花。

他吩咐青竹先行一步,自己随後就到,以便混淆暗處之人的視聽。鹿鳴居裏并非安全之地,在謝玹徹底掌控此處之前,需謹慎再謹慎。

蕭陵今日來此,只為告訴謝玹一件事——遠在西南鎮守邊關的骠騎大将軍王骐已動身回京,不日将會抵達汴梁。

這位王将軍是太後的嫡親叔叔。蕭家仍在時,王骐還是其麾下一個小小的護軍,蕭家被滅門後,王骐便屢立戰功,再加上太後的扶持,便一躍坐上統帥的位置。

大周西南疆土比鄰高句麗,當年蕭将軍鎮守的兖州十三城,正是被後來的高句麗劃分走的。

若論關系,蕭将軍可算得上是王骐的恩師。然而蕭家落難,王骐非但沒有找太後替這位恩師求情,反而落井下石,最後踩着蕭家人的屍體上位。

謝玹看了眼蕭陵,見他提起王骐時,亦是不辨悲喜。

“王骐回京,除非得召,否則不得入宮。”謝玹道,“太後讓他回來的?”

蕭陵從袖中掏出一封信遞過去。

信紙是新的,明顯被拓印過。謝玹猜想,是蕭家舊部從宮外傳來的消息。信上寥寥數語表明,王骐此次回京,是要與太後商議攻打高句麗一事。

這意味着,王骐是主動回京的。

大周的先祖大一統九州之後,花了許多年重整山河,才有如今這番樣貌。邊境雖無常年戰火,但偶有沖突,高句麗便是這些沖突的頭一號人。

“王骐躁郁自負,高句麗屢次騷擾邊境,王骐不堪其擾,再加上兖州十三城的舊恨,這場仗遲早會打起來。”

謝玹思索了片刻,搖搖頭:“我倒認為不一定。”

“太後如今看似大權在握,其實也受到世家的諸多掣肘。許多影響深遠的決策都需要與之反複推拉才能有個結果,而這個結果,往往也并非能如她的意。”

西南若打起仗來,車馬兵糧樣樣都要,誰出?除了國庫,剩下的必然是那些富得流油的世家們了。

要世家出錢養兵,想得倒美。

若太後都沒有一錘定音的能力,王骐又算得了什麽?

“我說了。”蕭陵重複道,“這場仗必定會打起來,但不是現在。”

謝玹擡頭看他。

這般篤定自在的語氣,謝玹前世見過不少。

譬如在登位不久,謝玹剛被李缙掐着脖子訓完話,蕭陵便走進了上陽宮。他就那麽遺世獨立般坐在輪椅中,冷淡地問他:“想他們死嗎?”

“自然想!”彼時的謝玹恨透了這些人,張口便答。

“好。”蕭陵竟笑了下,“那他們必然都會死在你的手中。”

又譬如在蕭陵幫他鏟除一應賊子後,又勾結刺客試圖刺殺謝玹,最後入獄。謝玹站在栅欄外,對他尚有對待恩師的情誼:“朕不會殺你。”

蕭陵卻道:“不,你會殺我的。”

就好似蕭陵是天宮裏掉下來的神仙似的,句句篤定,又句句應驗。謝玹好奇,謝玹太好奇了,是什麽樣的過往,才能造就如今這個集矛盾于一身的蕭陵?

“看什麽?”蕭陵冷冷出聲,“你的眼睛都要烙在我身上了。”

謝玹坦然道:“先生好看。”

“……“ 蕭陵深吸一口氣,正要罵人,卻聽謝玹話音一轉:“先生的意思我明白,王骐此番回來,明面上是求旨與高句麗一戰,實際上,還是與世家有關的。”

“若李缙他們不願意打,這仗是打不起來的。可太後仰仗王骐在西南的兵力,又不敢拒絕得太徹底,這就需要選取一個折中的法子。”謝玹笑道,“誠如先生所言,這仗得打,但不是現在。”

太後當政,先是被李缙為首逼迫新立太子,又在諸多政務上處處受限,若說當今誰最希望李缙死,非太後莫屬。

這是紮根于太後心底的痼疾。

而放眼整個大周,又何為痼疾?

數百年前的謝氏,不過是九州大地上一個普通的門閥士族,于亂世中茍有一隅。後拼殺出一番偉業,于衆多世家中脫穎而出,封皇立都。

他們被一同活躍的世家推上皇位,卻不知在歷經時代更疊後,這些擁護他們的,亦是這片江山剜不掉的沉疴。

先祖曾改科舉令替代九品中正,試圖讓寒門子弟入仕,從而從這些手眼通天的世家手中奪回一些權利。只是頑疾到底難除,雖說世家們并不是鐵板一塊,但在大是大非的利益下,他們仍舊十分團結。

直至科舉令被叫停為止,通過考試入仕的方式仍在被世家幹涉。即便有寥寥寒門庶族入朝為官,他們依舊生存在世家的陰影之下,讓皇室想扶持都難以入手。

世家利益集團一日不瓦解,謝家的江山便一日不穩固。

謝玹道:“十多年前,太學有一寒門學子被貴族之子當衆打死,學子們群起激憤,在汴梁城中游行示威。許多儒生亦谏文請願,想為這位慘死的寒門學子讨得公道。公道自然是讨得了的,貴族之子被剝奪入仕資格,一生不得入京。”

“可這是庶族們想要的?殺人償命,天經地義,在身份面前,都成了一紙空文。”

“太學一事,寒了學子們的心,最後的結果卻是叫停了科舉令……世家遞呈上來的折子裏寫着:庶族卑劣,天生不堪重用,若使其入仕,我朝危矣。荒唐嗎?”

自然是荒唐的。

但這個世上,能開口說話的,從來都是站在高處的。

科舉令雖是皇室想要遏制世家勢大的手段之一,卻也是這世上想開天下盛平之夢的寒門子弟的唯一出路。

“這杖打起來之時,就是世家衰落之始,太後想必比我更懂這個道理。”

世家非除不可!

“可科舉令已經叫停十三年了。世家的陰霾籠罩在汴梁上空,誰敢再去開這個頭?誰有這樣的膽魄?誰敢去徹底碾碎這些打碎骨頭連着筋的利益集團?”

“太後選我的時候,不就是這般想的麽。”謝玹眸色沉沉,像淬火後熠熠的翡翠,“只有我敢,只有我能。”

因為向後就是萬劫不複。

作者有話說:

小謝:端水就是每個人都要撩,各人有各人的撩法兒對嗎

作者:啊對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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