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白色卷宗
“非紅即爆麽……”
于知倦輕輕嘆了口氣,
“绫姐,我們不是商量過不演戲的嗎?我畢竟不是阿義,既沒有天賦也沒有接受過任何訓練,更沒有經驗。”
“不試試怎麽知道有沒有天賦?我覺得你就有,你演知義就演得很好。”
“這不一樣,先不說逞能是對觀衆和導演不負責,我這種外行人在鏡頭面前很容易露出破綻,到時候不僅會惹人懷疑,粉絲也不會買我的單。”
“可沒有作品你怎麽立足,怎麽真正地回歸,襯衣門的事情還在不斷被營銷號提起,你現在亟需一部好的作品……”
“而且和林邪合作并不在我的計劃內,”
于知倦打斷池绫,目光有意無意地掃過牆上那張林邪的海報,
“要說從襯衣門中受益最大的人,恐怕就是他了吧。”
“這倒是确實……”
池绫咬了咬唇,說實話她也不确定和林邪合作是好事還是壞事,當初的襯衣門事件裏,于知義被污蔑勾引的人就是林邪,而當媒體沖入房門時,林邪的第一反應是幫于知義擋住鏡頭,還為他披上了一件外套,經此舉動,粉絲也好路人也好,無不誇他紳士有禮,還說他被于知義黏上真是倒了血黴。
現在回想起來,襯衣門一事中其他所有涉事人其實都是布局者,于知倦自然沒理由認為唯獨林邪會是無辜的那一個。
“其實我也考慮過這一點,但如果林邪也有參與的話,我們現在可以算得上是對他一無所知,而這次拍戲将是一個接近他、了解他的絕佳機會,而且依我看……他其實對你的态度一直都是很友善的,”
池绫仍舊記得那天雪夜中林邪讓人送過來的兩杯熱茶,
“還有一點,萬一林邪他是無辜的,他的證詞将成為我們重翻襯衣門、為知義洗清冤屈的關鍵。說實話,但凡他那天有任何逾矩,被罵的肯定不指你一個人。雖然我不喜歡他,但我覺得和他接觸是必要的。”
“現在問題的關鍵是我其實并不會演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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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知倦知道池绫說的有道理,但讓他去演一部期待值過高的電視劇完全是在自掘墳墓。
“這個你放心,”
池绫得意一笑,“我知道你有這個顧慮,剛剛心急忘了告訴你,雖然導演的本意是想讓你演二番反派,我以你身體尚未完全恢複推辭了,換了一個可以算得上是路人甲乙丙的本。”
“那我接戲的意義是……?”
“這個劇的每一次宣傳都會提名你,他們蹭你的流量,你也蹭他們的熱度,皆大歡喜。雖然你的戲份不多,但出場費很高,知義以前的積蓄都給了陳皓,你現在不得開始攢錢?”
見于知倦仍有遲疑,池绫又補充道,
“真的是個非常邊緣的路人角色,整部劇你就兩個鏡頭,一個是騎自行車的背影,下一幕就是法醫面前的一具屍體了。”
“我是被撞死的?”
“啊對,會有一個被車撞的橋段,不過很好演的。懸疑劇嘛,除了主角其他人都很容易死的。不信我晚上回去把先行本發給你,你自己看看。”
“預計什麽時候開拍?”
“月中進組,你如果決定了的話,這兩周我悄悄給你請個指導老師來講講基本的表演技巧。”
“在那之前我們還有一件事要做。”
“嗯?”
“周晖晖的助理給我打了好幾通電話,他那麽想見我的話,我也不好一再推辭。我出事的時候他都哭腫了眼睛,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我也是該去醫院看看他。”
池绫知道于知倦這是要去落井下石,恨不得拍手稱快,
“沒問題,我幫你安排。說到周晖晖……陳皓有懷疑你嗎?還有他……他答應你回到演藝圈繼續發展事業了?”
“花了點心思。說到這我還得感謝你有先見之明,讓我提前看了那麽多他的視頻剪輯……不然我還真有可能受不了他。”
“委屈你了,”
池绫搖了搖頭,“陳皓多疑易怒,你和他在一起生活還是要處處小心。”
“他雖然多疑,但卻很好懂。”
于知倦低頭吹開碗面上的一層辣油,如願找到了一塊酸筍。
“怎麽說?”
“他心目中的完美愛人無非就要滿足三點。第一,要懂他,但又不能太懂。比如他忙了一天回到家想休息,我該明白他想要的應該是接好的洗澡水而不是纏着他說話,到這個程度就好。阿義就是太懂他了,連他有沒有偷腥有沒有心虛都能看出來,這樣會讓他很沒有安全感。”
“我一邊覺得你說得很有道理,一邊覺得陳皓是真的欠揍。”
池绫憤恨地啃着碗裏的鴨爪。
于知倦冷笑了兩聲,繼續道,
“第二,要聰明,但不能比他博學。比如在他想和我顯擺他的寬闊眼界和廣博學識時,我要做的不是真正地參與讨論,而是适時地去追問和贊嘆,這樣能讓他非常有成就感,但也不會覺得是在對牛彈琴。至于第三點,是要能幹但不能獨立。我有能力對他而言是件好事,他不介意我出去抛頭露面,只要我能持續帶給他好處。對他而言,利益和順從比依賴更加重要。”
“……他這種男的真的很難被滿足,”
池绫嘆了口氣,
“知義錯就錯在當局者迷,沒有你看得這麽清楚,還把陳皓的貪得無厭歸咎于是他自己的無能。”
“身邊的人總是這麽說他,時間長了,他很難不這樣想。我才回到陳家沒多久,什麽陳皓在外頭找人是因為我留不住他這樣的歪理已經聽了不下十遍。”
說到這裏,于知倦的神色再一次陰沉了下來,連加辣加筍的螺蛳粉都無法驅散他眼底的陰霾。
“也難怪身邊的人都會覺得他跳樓自殺是順理成章,這過的都是什麽日子。”
池绫依舊為她沒能保護好于知義而感到自責,哪怕周晖晖已經得到了應有的報應,她依然會在深夜反複夢到于知義墜樓時的情境——他該有多麽無助,又多麽絕望。
“阿義唯一做錯的一件事,就是想去賭陳皓到底有多在意他,想在一個濫情的人身上找到獨屬于他的偏愛。”
于知倦放下手中的筷子,
“池绫姐,後面幾天要辛苦你為進組做好準備了。”
“……你想通了?!”
池绫驚喜萬分,
“你盡管放心!這個我很有經驗的。只要有我在你身邊,保證不會出問題。”
“好。”
于知倦淡淡一笑。他想加快些速度,想親手縮短陳皓那本來就所剩無幾的好日子。
把于知倦送回陳家宅邸前,池绫不放心地再次提醒他:
“你一會兒回家後第一件事記得先去洗澡換衣服,千萬別讓陳皓聞到你身上的辣粉味。”
“衣服是姜磊的。”
于知倦示意池绫放心,戴上口罩順着別墅周邊茂盛綠植的陰影悄悄溜進了後花園,姜磊偷偷給他留了個門。
洗完澡後,于知倦熟練地從衣櫃底部帶鎖的暗盒中拿出定制的桂花香膏塗抹在了脖頸和手腕周圍,同時還不忘給自己紮了一針阻隔劑。
比起抑制劑,阻隔劑幾乎沒有副作用,而且能夠很好地隐藏住他身上屬于Alpha的強勢信息素。
正吹頭發時池绫已經将劇本發了過來,于知倦輕輕掃了一眼,名字叫做《白色卷宗》,很正經的懸疑刑偵劇的名字。
池绫幫他拿到的角色果然是個名副其實的龍套,沒有一句臺詞不說,出場戲份加起來不到兩頁紙,還有一半是作為屍體出現的。
于知倦對此十分滿意。屍體麽,他應該還是能演好的。
只是除林邪外的另外兩個主演讓他有些在意,女主角是風頭正盛的米辰,而原本想要讓于知義去演的男二號,也就是全劇的反派則由柯曼出演。
怎麽演來演去都是這幾個熟悉的面孔……于知倦躺在床上默默想着,他們演藝圈來來回回就這麽幾個活人嗎。
第二天于知倦照舊起得很早,如約為陳皓下了一碗湯色鮮美的蔥花面,他自己的口味是多醋少鹽,但于知義做飯習慣多放胡椒粉,他便只能重重地多加了兩勺黑胡椒。
“知義,好香。”
陳皓不知什麽時候已經站在了廚臺旁,不知道是在說于知倦的頭發香,還是蔥蒜被滾燙的面湯澆出來的鮮味香。
“我剛準備去叫你起床呢。”
于知倦淺淺一笑,陳皓被他一笑晃亂了心神,自身後圈住正在盛面的于知倦,低頭吻了吻他的頭發,
“以後別起這麽早了,你剛出院沒多久,還需要休息。”
陳皓邊說邊俯身,愛人身上甜軟細膩的桂花香讓他心神蕩漾,眼看他就要吻住于知倦的後頸脖。
“嘶——”
“皓哥……!”
只見陳皓猛一瑟縮,原來是于知倦一個手抖,沒有端住手中的碗,滾燙的湯汁順勢潑到了陳皓的褲腿上,燙得他倒吸一口涼氣。
“燙到你了?對不起,我……”
“別急,我不疼,”
陳皓看到妻子因為擔心他而手忙腳亂的樣子只覺得可愛,連帶着覺得那還冒着煙的湯汁好像也沒那麽燙了,
“你看你現在變得這麽敏感,得趕快把身體養好……樓頂的花園我讓姜磊打掃幹淨了,你沒事可以多去曬曬太陽。”
“好。”
于知倦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看你這幾頓吃得那麽少,是不是胃口還是不好?”
陳皓結果于知倦手裏的湯碗,拉着他坐到了餐桌旁。
于知倦心裏只道那些清淡得像水一樣的減脂餐誰愛吃誰吃去,反正他是吃不下去。
“你不是最喜歡吃黃桃嗎?桂東的黃桃又到了盛季,我給你訂了一些,今天應該就能到,好調理調理你的胃口。”
陳皓很是享受于知倦看他時目光中的那種受寵若驚和崇拜欣喜,卻不知他精心為妻子挑選的那些黃桃即将全部被于知倦倒入垃圾桶。
原因很簡單,雖然于知義喜歡吃黃桃,但于知倦卻對這種水果過敏,吃一口就會全身發紅臉腫得像豬頭。
“公司旗下的第一家實體店馬上就要開張,這幾天我手頭事多,等公司經營走上正軌後我再好好陪你,好不好?”
陳皓吃完早飯後便急着要出門,他想往企業家的方向轉型,選擇的行業則是餐飲行當。雖然在于知倦看來他不過是想依靠自己的名氣開網紅酒店撈錢罷了。
“那我在家等你。”
于知倦和和氣氣地送走了陳皓,陳華那好吃懶做的一家三口一般要九點才會起床,前一天晚上讓陳開钰和季軒軒受了那麽大一通氣,他們肯定會趁陳皓不在家的時候好好收拾于知義。
只可惜今天要讓他們撲個空,因為陳皓前腳剛走沒多久,于知倦後腳便戴上口罩出了門。
他要去醫院見一見周晖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