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五

也許是其餘的層樓空無一物,所以這九層中哪怕有一些不同,就能讓我驚奇起來。

一扇窗。

一幅畫。

窗外自然沒有什麽看頭,滿眼的黃沙實在礙眼,于是只好将目光集中到了那副畫裏。

畫也沒有什麽稀奇的地方,只是比起黃沙裏,總要好看一些,于是三五時的瞧上幾眼,到也讓我發現了些一些妙處。

而這個妙處,着實讓我驚喜了起來。

原來這塔中,關的不只是我一個,這樣算來,還算是我打擾了。

我同畫中的朋友打了招呼,表示了一番發自內心的欣喜,只是他并不理睬我,也不出聲。

第九層塔似乎是他的地界,只因他從不從畫上下來。于是,我只好賴着臉天天去打擾。

後來我亦習慣了這個朋友的沉默寡言,大部分時間都是我在講與他聽。

我待在這塔中,無所事事,還未發現這朋友之前只能靠着回憶度日。等有了這位朋友,卻又驚喜的能從回憶中捉得幾許的蛛絲馬跡。

多年前,我随着華衍游覽世間,曾到過天柱之下的鬼谷地。

那裏住着一位資歷老練,年歲難測的仙君。

說是心性無端,好惹是非,偏偏又因着資歷不好打發。于是委婉的便被遣下了界,占據了這方圓數裏的山頭欺靈壓獸,俨然成了谷中一霸。

仙君見到我們後,熱情好客,自然是他不放,我們也走不開。時常被他拉去飲酒,一坐就是一日,聽他将所見所聞信手拈來。

他的故事極多,随意一敘,便是把萬年之間的變化當成笑談。在他的故事中,只有一位讓我記憶猶新,足足記到了現在。那時,我必然想不到,能同那位狐君同處一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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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不讓我驚喜,無賴一些,便自認為的做成了朋友。

九層塔中只有這一層有窗,可看到塔外的萬千世界。

每晚我都盤坐在畫前喋喋不休的念叨,連續數日,從不間斷。

忽然有一日,我擡頭望向塔外時,被一輪皎潔明月膠着了眼,久久不能回神。

我看着月色從唯一的空洞中落下,正正好落到畫前,畫中的他伏在墨跡斑斑的枯枝幹上,像是從沒睜開過眼。

一日,又上九層,月色依舊。

再一日,看塔之外,一望無際的荒漠中,竟然有了顏色,綠洲不知何時出現,又是何時将這荒漠換了容貌。

直到塔外的世界已經姹紫嫣紅,而畫中枯敗的枝桠也已發出嫩綠的幼芽。

這些變化有了後,等我再看畫時,那我朋友終于也有了變化。

畫上人大概是閑我打擾,又如此的死皮賴臉,該是不耐了,緊閉的眼似乎微微的張開,只有一條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我對這朋友道:這月色真好。

我知道這九層塔中有幅畫,畫中風華正好,春豔明媚。這畫為一朝的帝王在宮闱所作,到現在已時隔重重光景。

那畫中的人,已經完全的睜開了眼,隐隐的,帶着一絲笑意。

而塔外的繁華,已開到了鼎盛。

大明真君再來探望我時,我在這塔中已學會了自得其樂,同那位朋友相處的也甚是融洽。

他問我:這第九層中可曾有一幅畫。

我點頭。

他又問:浮屠,這畫上是否有一人。

我點頭。

他又與我說:“這塔從未困住過他,是來是去都是他的一個念頭。天大地大,心若無挂,萬物皆困不得他。你亦如是。”

聽在耳中,簡單輕巧,仿佛天地之中毫無屏障,想去哪兒就去哪兒。

真君問我:你從未想過出這塔麽。

我道:為何要出?這塔裏清淨難得,不失為一處佳所。

真君又道:這塔,你再待幾日吧。

我望着真君的眼,但笑不語。

真君道:下次我再來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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