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葉珈冕沒想到, 《商戰時代》殺青宴那天,她醉酒失态的照片,還是被人曝到了網上。

照片一共有兩張。一張是她被烏喬暧昧地壁咚, 另一張是她“甩”掉烏喬,坐進了神秘公子哥的豪車。

豪車男只拍到背影, 不妨礙營銷號和黑粉添油加醋,杜撰出一個女明星勾引流量, 又被富商包養的傳聞。

葉珈冕看到消息兩眼一黑。

“什麽鬼?勾引流量和被人包養,怎麽可能同時發生?”

小瑤安慰她:“營銷號就是這樣無腦啦, 自己打自己臉。”

葉珈冕看了看嚴苓。

她們都在想, 當晚會場都是一川的人,這些照片是怎麽流傳出去的?

答案顯而易見。

嚴苓第一時間安排團隊準備公關稿, 打算等話題發酵、沖上熱搜之後,再發布辟謠。

黑粉大戰在不斷升級。

維護葉珈冕的網友裏, 一半是葉檀檀公司的水軍,一半是真心喜歡她、把她當偶像的粉絲。

葉珈冕的粉絲群自稱“冠冕”。

葉珈冕自己被罵倒無所謂。但看到“冠冕”們被莫名攻擊、甚至被人肉,她心裏非常難受。

她請求嚴苓先辟謠,盡快制止這場撕X。

嚴苓卻說:“冕冕, 你要習慣,無論炒作是主動還是被動,我們都要争取熱度利益最大化。”

嚴苓的話沒有說服她,葉珈冕第一次質疑這份工作的意義。

好在, 葉珈冕沒有難受太久。

那些照片在網上僅存留了四個小時, 就被一股神秘力量, 全部公關掉了。

造謠的文字被删除, 圖片裂開不予顯示,浏覽量大的博主甚至被屏蔽……

黑粉又內涵葉珈冕背後的勢力, 已經掀不起水花。

最後,所有負面話題被限流乃至删除,就像從來沒有出現過。

嚴苓還沒反應過來,一川的公關稿也無用武之地。

“不是烏喬做的,他這幾天在閉關拍章導的戲,可能現在都不知情。”嚴苓分析。

如果烏喬沒有幹預,那麽出手的人一定是賀律琮。

是因為她影響到他的名譽了嗎?

葉珈冕心裏有些亂。

也對,賀律琮向來潔身自好,怎麽可能讓他的名字,和“包養”這樣難堪的字眼,聯系在一起。

糟糕的一天過去,零散的戰鬥粉還在控評、回擊。

烏喬始終沒有發聲。

反倒是他的隊友,GAIN組合的隊長陸昭,點贊了一條葉珈冕的維護博。

陸昭點贊後,還關注了葉珈冕,用行動表達自己的支持。

這不亞于雪中送炭。

再加上陸昭是《末代格格》男主的最有力人選,葉珈冕對他好感大增。

出于禮貌,葉珈冕操作賬號,回關了陸昭。

事情本來快要平息,葉譚譚又發來微信。

【冕冕,我已經查到背後誰在搞鬼。你等着,姐給你出氣!】

很快,CP粉大戰卷土重來。

葉珈冕看得身心疲憊。

深夜,鍵盤俠們都快睡着的時候,餘霄霄的工作室發出了一張律師函。

餘霄霄告了幾個“黑粉”。好巧不巧,被告的幾個ID,都是葉珈冕的超話大咖。

葉譚譚氣極,給她支招:【冕冕,咱們一定要告回去!】

嚴苓了解情況後,卻沉默了。

餘霄霄的水軍,在網上挑事很有經驗,幾乎沒有留下把柄。

重要的是,嚴苓說:“葉珈冕,你現在的實力,遠不如餘霄霄。如果告回去,弊大于利,撕破臉對你沒好處。”

“這就算了?”葉珈冕不滿。

“小不忍會亂大謀。”

“憑什麽,公司明顯是偏向她。”

“是又怎樣?你從餘霄霄手裏搶《末代格格》,總要付出點代價,讓她出氣。”

“我憑實力試鏡,自己争取到的角色,為什麽還要看餘霄霄的臉色?”

葉珈冕脾氣上來:“那我不拍了,愛誰誰演。黑粉我一定要告!”

“兒戲!這是撂挑子的時候嗎?”

嚴苓氣不打一處來:“葉珈冕,我看你是這一路走得太順了,不知道機會的寶貴!”

她甩門出去,還不忘囑咐小瑤,“暫停她所有的工作,直到你家藝人自己想明白。”

葉珈冕被摁在冷板凳上。

**

事發第三天,一川大廈收到了不少黑粉快遞。

PS的黑圖,鋒利的刀片,甚至還有沾染番茄醬的周邊……這些恐吓,無一不針對葉珈冕。

陌生快件被保安攔下來,不會直接送到藝人手上,小瑤依然被吓得不輕。

嚴苓氣歸氣,還是安排商務車,先把葉珈冕送回藍洱灣。

頂級富豪區的別墅,安保程度自不必說。

雖然被勒令回家面壁思過,葉珈冕也沒閑着。

小瑤寄來了《末代格格》的劇本,還有不少清裝、民國裝的戲服。

葉珈冕知道,這些都是嚴苓的意思。

雪後的中午,賀律琮回到藍洱灣。

車子駛進大門,他只見一個頂着旗頭、腳踩花盆底的“小格格”,在雪地裏歪歪扭扭地練習走位。

“天氣這麽冷,你在外面幹什麽?”

賀律琮低沉出聲,在他身後,還跟着助理和高管,

過去幾年,葉珈冕睡得太久,小腦尚未恢複,平衡感比一般人遲鈍。

她臺詞進步得很快,宮廷儀姿卻是短板。被賀律琮這麽一吓,差點跌倒在雪地裏,辛虧旁邊一棵古松護住她。

樹尖的雪掉下來,落在“小格格”身上。一時梨花壓海棠,可憐又可愛。

方桓等人知道葉珈冕的身份,連忙忍着笑,別開臉。

賀律琮把她拉到身邊,擦去她頭發和臉頰的雪,怕雪化了滲進她頭發和脖子,再平白激出病來。

“手怎麽這麽涼?”他又問。

葉珈冕陷在劇本裏,腦子還有些迷糊。

她扶着他,跺掉花盆鞋上的雪,比劃腦袋上的旗冠,不着調地拍手:“賀律琮,我現在和你一樣高了!”

平視資本家的感覺不要太好,簡直翻身農奴把歌唱。

“胡鬧。”

像是閑麻煩,賀律琮索性打橫抱起她,拾級往房間走。

葉珈冕這才發現,他身後跟着方桓。

這些人,該不會以為她在cos清裝格格吧。

葉珈冕有點羞恥,把頭埋進他脖子做鴕鳥。

賀律琮身體一僵,手臂卻抱得更緊。

**

傍晚談完公事,賀律琮下樓用餐。

滿桌珍馐,好幾樣都是女孩子愛吃的菜。

“葉珈冕呢?”賀律琮皺眉問。

陳嫂說:“葉小姐這幾天,常常把自己關在房間裏,又哭又笑地背臺詞,不讓我們打擾……”

賀律琮握住水杯,站起身。

晚清的格格有很多,受政策限制,葉珈冕要飾演的這位,算不上傳奇。

劇本裏的這位格格,一生都在歷史的洪流和烽火中飄搖。

從北平到南京,從上海到香港,每一次輾轉,都是大事件在民生裏的投影。

葉珈冕趴在落地窗上,從外面看,像被困在水晶球裏的拇指姑娘。

她想起小格格浮萍般的結局,心裏一陣抽痛。

賀律琮站在門口,靜靜地等她從戲裏走出來。

他不是很懂女演員的心思。

做為外行人,他以為她需要的是華麗的禮服和珠寶,以及陷入輿論時的适當“幹預”。

但是這一刻,他寧願她沒心沒肺地演傻白甜,也不希望她變得多愁善感。

葉珈冕終于發現門口的來人。

“賀律琮?”哭過的聲音還有些沙啞。

賀律琮把溫水遞給她。

“謝謝。”葉珈冕有些愧疚,“我是說,前幾天網上的争議,影響到你,我很抱歉。”

賀律琮說:“沒有影響到我,而且你和我之間,不需要說謝謝或者抱歉。”

葉珈冕沉默地喝水。

她想,也許“親人”之間,确實不需要太客氣。

嗓子好了一些,她閑聊起:“格格的戲好難演啊……”

比上次本色出演的富家小姐難多了。

賀律琮想到什麽,拉起她,“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別墅的頂樓,一直是賀家的藍胡子密室。

據說裏面有賀家祖上的遺物,所以即使有鑰匙,葉珈冕也從未踏足過。

賀律琮打開書櫃,翻出一張黑白老照片。

照片裏,一位姑娘身穿旗裝,清雅美麗、端莊大方。看旗頭,應該是一位真正的格格。

“20世紀初,DAME家族的年輕伯爵游歷世界時,和一位中國格格相愛。不同國度、不同種族的愛情很辛苦。幸運的是,他們歷經風霜,最終修成正果,定居了法國。

“後來,格格有了兩個孩子,一個留在巴黎,繼承家族事業。另一個遠度北美,創立了最初的賀氏。”

賀律琮平靜地講述祖輩的故事。

“晚年時,宗族請來文人墨客,給老太太作傳,卻被拒絕了。她說這一生,尊貴時要記得自己只是個平凡人;落魄時反而不能忘,自己還是個格格。”

“葉珈冕,這個世界上,漂泊者有很多,我相信你會演好這個角色。”

葉珈冕久久凝視着老照片。

仿佛看到她的一生,也看到了自己。

事實上,賀氏的家訓還有很多。

五歲被過繼給老爺子後,賀律琮接受的訓誡只多不少。

老爺子要培養的,不是一個能讓他怡享天倫的養子,而是一個合格的繼承人。

老爺子偏執、嚴酷,奉行不婚主義。從小到大,賀律琮每一步的學習和喜好,都被他嚴密安排并控制着。

和葉昕柔共同生活的七年,是賀律琮唯一體會過母愛的時光。

老爺子去世時,葉珈冕依然是不問世事的“睡美人”。

賀律琮做過心理準備,葉珈冕可能一輩子無法醒來。

他也可能一輩子活成賀氏商業帝國裏最合格的權杖——再昂貴,也只是個賺錢工具。

直到葉珈冕昏迷的第四年,GV研究所的周教授,向他推薦Z市醫大附院,最新的植物人喚醒手術。

手術前,醫生建議患者定居Z市,以便觀察病情,并防止後續複發。

賀律琮沒有猶豫,立即着手産業重心的轉移。

家族裏最重要的東西,被人一點一滴,從紐約搬回國,搬到Z市。

賀律琮回到了這個,二十年前放棄他,讓他一度認為,再也不會回來的地方。

如今,每當說起“回家”,他的助理和高管們會自然地認為他要回藍洱灣,而不是位于紐約的豪宅。

大概,因為某人在這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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