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會結束後, 不少時尚博主，盤點今晚的紅毯高定。

葉珈冕的水墨裙赫然在列，還被一致評為當晚的最佳着裝。連秦蔓和曾凝華也只能屈居二、三。

贊譽的同時, 嘲諷也接踵而來。

有黑粉在評論裏帶節奏，懷疑葉珈冕穿的是山寨假高定。

畢竟, 過去這條裙子，只有圖片存在于V家雜志, 無論咖位還是作品，葉珈冕都不太夠格。

葉珈冕實在冤。

賀律琮送來的衣服, 從來沒有品牌标。今晚, 為了配合《末代》宣傳，她也只是随手挑了一件順眼的。

出發前, 葉珈冕問嚴苓，禮裙是否合适？

嚴苓還在為她不肯乖乖接戲而生氣, 白她一眼，“賀先生選的，還能有什麽問題？”

“……”

也対，“過季、山寨、撞衫”, 這種低級的紅毯驚雷，賀氏的專業顧問絕不會踩。

深夜，仙牌的官博突然認領了葉珈冕的紅毯照。……

禮裙，竟然是真的, 而且是全球首穿？

圍繞葉珈冕的真假争議, 立即消失。

營銷號還不死心, 又陰陽怪氣, 內涵她背後有金主加持。

暮春的夜晚還有些涼，葉珈冕披着圍巾, 在卡座裏發呆。

嚴苓給她下了死任務，今晚務必要和八個以上的同行交換微信，以拓展圈子裏的人脈，否則就別想回宿舍。

除了蔣正烨導演和秦蔓，以及主動來添加她的兩個制片人，葉珈冕還厚着臉皮向左右同桌套近乎，和兩個小明星交換了微信。

滿打滿算，還差兩個。

晚上十點，重量級的明星打道回府，會場漸漸人跡寥寥。

葉珈冕無聊地刷起手機。

她用小號登錄社交平臺，點進超話，看到粉絲和路人的贊美，虛榮心被滿足，不開心是假的。

想起禮服的無償贊助商，葉珈冕決定給賀律琮記一功。

至于那些精分的酸黑，葉珈冕有點無奈，承認一個人好看有那麽難嗎？

她在超話裏翻了半天，找出一張公司精修過的紅毯照，發給賀律琮。

問他：【好看嗎？】

賀律琮把視頻電話打過來，卻被她挂掉。

葉珈冕解釋：【不方便，我還在會場。】

対方正在輸入中，葉珈冕等不及，又發過去一張晚會的大合照。

以葉珈冕的資歷，本來應該站在後排邊角。然而時尚圈就是名利圈，人憑衣貴，她硬是被主持人拉到前排。

雖然不是C位，但也擠開了不少當紅小花。

至于真正的C位，毫不意外，還是大花秦蔓。娛樂圈就是這樣，等級分明。

葉珈冕催促賀律琮：【快說，全場誰最好看？】

這是一道決定他們要不要繼續聊下去的送命題。

其實，即使是像素成渣的大合照，賀律琮還是第一眼看到了葉珈冕。

她的皮膚很白，在暗色布景的映襯下，也明顯比周圍人白出兩個色號，仿佛自帶柔光。

他不想承認這種張揚的美。

賀律琮把第一張單人照保存下來，重新發送給她。

葉珈冕得到答案，在秦蔓面前滋生的酸楚，立即煙消雲散。

賀律琮卻說：【PS可以加雞腿。】

葉珈冕發過去兩張金剛暴躁，【你是說，我本人沒有照片好看？！】

賀律琮笑：【不，照片不及你萬分之一。】

感天動地，葉珈冕終于有種，內什麽也能吐出象牙的感覺。

簡直活久見。

葉珈冕興奮得差點忘記，還要在公共會場做表情管理。

她找到一個嘟嘴女孩的表情包發過去，以示表揚。可愛得像在求親親。

表情包真是個好東西，可以誇張地放大人的心情，又能恰到好處地掩飾人的心意。

賀律琮盯着那個表情包，愣了一會兒，點了收藏。

**

葉珈冕收起手機，繼續在會場扮矜持。

烏喬從背後走過來，拽拽她禮服的飄帶，“冕冕。”

葉珈冕看看四周，立即坐直身子，如臨大敵。

烏喬苦惱：“別緊張，外場的記者都走了，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再說，咱倆一個公司，還演過情侶，你跟我這麽生分，反而不正常。”

“咱倆沒演過情侶。”葉珈冕糾正他。

烏喬笑：“嗯，不是情侶。是你対我窮追不舍、愛而不得。是我在劇裏眼瞎，行了吧？”

葉珈冕也被他逗笑了。

他又問：“時間不早了，你在這兒幹什麽？”

葉珈冕搖搖頭，“嚴姐交代的任務還沒完成。”

烏喬了解後，立即找出兩個時尚編輯的微信，推送給她。

他又道：“嚴姐一直在跟五大的主編合影，沒空管咱們。走吧，我先送你回公司。”

葉珈冕：“公司有車安排。”

限號的緣故，葉珈冕的房車沒有開過來。她不願私下和烏喬有過多接觸，畢竟眼前這位公子哥，也是個危險品。

“紀滕川摳得很，一輛商務車，三個藝人輪流坐，我剛看到司機送陸卓回去。”

陸卓是一川的獨立音樂人，剛在藝術節上拿了最佳電影配樂獎。

葉珈冕笑：“紀總如果知道被外甥這麽評價，非吐血不可。”

烏喬拉她站起來，“我們從地下停車場走，不會被人拍到的。”

葉珈冕只好給助理小瑤發信息，請她自己打車回去。

葉珈冕在禮裙外套上風衣，戴上帽子、眼鏡和口罩，全身遮得嚴嚴實實。

烏喬把保時捷開得很穩，她一路仍提心吊膽。

車子很快抵達一川大廈的地下停車場，停在一輛白色的房車旁邊。

烏喬看了一眼隔壁的房車，沒有打開車門。

葉珈冕解開安全帶，詫異地看着他。

“冕冕，你知道的，公司下部戲《帝妃傳》，我一直沒簽。”烏喬試探着說，“我一直在等你點頭。”

葉珈冕收起笑容。“烏喬，我演過偶像劇，不想再重複自己了。”

全公司都明裏暗裏指示着，要她演這個演那個，卻沒有人關心，她到底喜不喜歡。

程少安是個編劇，他的筆記裏不僅有成熟的劇本，還有精彩的書單。

葉珈冕演的戲不多，但讀的書不少，恰恰不缺対一個好故事的品鑒能力。

今晚，她最敬重的蔣正烨導演，當着秦蔓的面，問她，“你确定，要在一川那個造星工廠，浪費青春去演偶像劇？”

葉珈冕答不上來。

烏喬率先在沉默中敗下陣，“如果你不喜歡，我不勉強你，劇本還有很多，咱們慢慢挑選……”

“烏喬，我想和一川解約。”

受蔣導的影響，真正的心裏話，就這樣猝不及防地跳出來。

車廂陷入沉默。

“是他……要你解約的嗎？”烏喬艱難的開口。

葉珈冕問號臉。

烏喬指指旁邊的房車，“這是賀律琮送你的吧？”

葉珈冕：“你別誤會，跟他沒有關系。”

“那你們是什麽關系？”烏喬終于問出口，卻又害怕聽到答案。

葉珈冕不悅道：“我和賀律琮，無論是什麽關系，都跟你沒關系！”

烏喬氣得拍方向盤，車子在寂靜的停車場發出刺耳的鳴笛。

“冕冕，你為什麽要選擇賀律琮？我知道，拍戲很辛苦、很累，但你的作品會永遠保存下來，影響更多人，就像當年的《漂泊葉》。而不是簡單地，因為一個男人，放棄自己的事業！”

什麽叫因為一個男人？真是越說越離譜。

葉珈冕索性坦白：“我和賀律琮，是正常交往，并不是你以為的包養關系。”

烏喬愣住，沒想到，他們竟然真的在一起了。

可怕的是，他內心深處，竟然寧願她被包養，也不願她和別人展開正常的戀愛關系。

他又問：“那，你喜歡他嗎？”

葉珈冕不知道，也沒有和他探讨的必要。

“你猶豫了，你不喜歡他。”烏喬篤定。

葉珈冕煩躁：“開門，我要下車。”

葉珈冕按下把手，車門沒有反應。她生氣地拿出手機。

烏喬按下她的手機，語氣急切，又充滿祈求：“冕冕，不要說解約的氣話，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如果不想無縫進組，可以先拍兩個雜志，接點代言或者綜藝……”

葉珈冕讨厭在封閉空間裏，讨厭被束縛的感覺，這讓她想起在國外，長達十年被人遺忘的時光。

她憤怒地按下喇叭，保安很快趕過來，小瑤也跟在後面。

“冕冕，你怎麽了！”小瑤焦急地拍打車窗。

烏喬只好打開車門。

葉珈冕奪回自己的手機。

“烏喬，我從來沒有認為拍戲辛苦，這是演員的天職。”

她告訴他。

“離開一川，我只是想成為更好的演員，更好的自己。”

**

停車場的鬧劇，或多或少傳到嚴苓那裏。

第二天上午，嚴苓帶了幾份合約過來。

“這份是水果臺的脫口秀綜藝，很簡單，每期安排一個話題，讓嘉賓分成兩組辯論撕X。你過去只要背稿、刷臉就行。

“這份是D家的高端服飾，你先從品牌摯友做起。搞幾張街拍，先帶帶貨。時間長了，收益好了，再慢慢升級為大使，還有代言人。

“這份是H家的雜志，雖然不在五大裏面，但是銷量一直很不錯。攝影師所在的公司很有實力，你先去拍個封面，混個臉熟。”

……

嚴苓把所有的合約攤開，逐份介紹。

她最後說：“葉珈冕，我建議你先接綜藝，流量增加了，代言和雜志會自動找上門。”

葉珈冕無法再沉默下去，“対不起，嚴姐，這些我都不想要。”

嚴苓重重拍了一下桌子，“你瘋了！在一川，哪個藝人不是作品比你多、資歷比你老。要不是紀總和烏喬有心帶你，這些好資源，能輪到你挑選？”

果然，又是因為烏喬。

其實葉珈冕也知道，一川待自己不薄。她這樣挑三揀四，在旁人看來，确實有些矯情。

但，要她在有選擇餘地的情況下，順應公司的利益最大化，接受自己并不喜歡的工作……

只會讓她更加煩躁，更加心灰意冷。

葉珈冕無法為自己辯解，只能重複說：“対不起，這些，還是給有需要的藝人吧。”

嚴苓倒抽一口氣。

她是個爽快人，喜歡一針見血，不喜歡模棱兩可，怒道：“葉珈冕，你應該知道，違抗公司安排的後果……難道你想解約嗎？”

話一出口，連旁邊戰戰兢兢的小瑤也急了，“嚴姐，您誤會了，冕冕絕対沒有那個意思……”

葉珈冕卻問：“那個，解約金多少錢？”

空氣裏是令人窒息的沉默。

嚴苓從來沒有遇過這樣的情況。

通常情況下，藝人脾氣再差，簽了一川後，一旦出現問題，都會跪在違約金面前叫爸爸。

但是葉珈冕，偏偏是個不差錢的主。

嚴苓壓着脾氣：“怎麽，一川的小廟容不下您這尊菩薩，想跳槽哪裏，去青禾嗎？”

“我還沒想好。”但絕対不會去青禾，她一想到秦蔓就心塞。

“沒想好、沒想好，我看你就沒清醒過！”

嚴苓対她真是又愛又恨。

“対不起。”這三個字，葉珈冕說累了。

嚴苓嘆了口氣。

她最後說：“鑒于藝人工作的複雜性，具體違約金咱們要慢慢算。在那之前，你先休息一段時間。”

這就是要雪藏她的意思了。葉珈冕點點頭，心裏早有準備。

嚴苓：“當然，我也希望你遵守職業道德和保密原則，不要接洽不該見的人，一旦被媒體傳出去，大家臉上都不好看。”

最後，嚴苓瞪了一眼小瑤，“你家藝人要是走了，你就收拾鋪蓋，準備遞辭呈吧。”

一川的辦事效率很高。

兩個小時後，行政部的人來到葉珈冕的宿舍，收走她房間裏包括合約、劇本、課程表，以及發/票等所有紙質類的文件。

快到葉珈冕根本來不及備份，當然她也從未想過備份。

相比上次接拍《末代格格》之前，坐過的冷板凳，這一次，才是真正的雪藏。

小瑤哇的一聲哭出來。

葉珈冕安慰她：“瑤瑤你放心，以後不管到哪裏，我還是要拍戲、還是需要助理的。只要你願意，我不會讓你離開的。”

小瑤哭得更大聲：“冕冕，我不是擔心自己，我是擔心你。因為，從來沒有人能在一川的合約裏，全身而退。”

“為什麽？”葉珈冕好奇。

小瑤哭訴：“聽說，之前一川有個新銳導演，想跳槽去蔣正烨導演的電影工坊。解約官司打了一年，不僅賠得傾家蕩産，他之前的作品還被舉報題材違規，相關部門還罰他，五年內不能從事任何影視類工作……”

葉珈冕：“聽起來好慘？”

小瑤：“五年诶，再有才華的人也廢了！”

“也不一定。”

葉珈冕笑着說，“真正有才華的人，時間只會成為他的助力。”

不知道為什麽，她想起了白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