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宋姝出現在B組排隊等試鏡, 只能說……瞧她這咖位掉的。

稍微有點資歷、背景的演員，自然是不用排隊等試戲的。不過，宋姝現在的身份有些尴尬。《烈火女俠》不拍了, 受影響的除了秦蔓，就是二番、三番的陸昭和宋姝。

尤其宋姝, 本來還指望這部劇能拿個女配角獎，沒想到即使秦蔓出事、暫時消沉下去, 她也沒有從中撈得多少好處。

秦曼丢掉的那些代言裏，被她撿漏的, 也都是即将到期的小牌子。但凡影響力大的, 根本不會考慮宋姝的咖位。

她還是眼皮子太淺，沒看明白, 秦蔓是青禾的一姐，對青禾旗下的藝人而言, 秦蔓就是招牌，一損俱損，一榮俱榮。

秦蔓倒了，随便在圈子裏打聲招呼, 宋姝就很難再有好果子吃。

宋姝前面昙花一現，後面的資源沒有跟上來，想演蔣導的戲，A組是進不去了, 只能排隊去B組, 跟一群不知名的演員參加配角的初篩。

如果這次選不上, 又失去了青禾的庇護, 她以後在圈子裏，基本上就查無此人了。

話說話回來, 小紅過的藝人，還能放低姿态到這種地步，葉珈冕都想誇她一句能屈能伸。

不過，宋姝心裏可沒有這麽豁達。

前段時間，葉珈冕空降A家代言人，今天又直接來試蔣導的新戲。宋姝這會兒看見了，心裏難免不平衡。

不過，宋姝一路摸爬滾打上來，比任何人都清楚，名利場的風雲變幻。

人家說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但是在演藝圈，可能三天就有人河東，三天就有人河西。

宋姝是個沉得住氣的。她笑盈盈走上前，主動叫住葉珈冕，“冕冕，恭喜你最近成立了個人工作室。可惜下半年我們都在忙，也沒時間好好聚一聚。”

還是有區別的，下半年，葉珈冕忙着拍白麒的電影。而宋姝和秦蔓争得頭破血流，可惜宋姝德不配位，什麽好處沒落着，反而給圈子裏提供了不少笑料。

葉珈冕只是禮貌笑笑，“有機會聚。”她早就被嚴苓教育了，圈子裏的人交心太難，再怎麽相熟，見面也只能說三分話。

更何況，眼前的宋姝，無論外貌、還是眼神，都變得非常陌生。

宋姝還想再說什麽，這時，B組的選角助理走出來，對着名單叫號，“下一位試鏡演員，Linda！”

“到！”一個長發嫩模站起身，歡歡喜喜地走進去。

宋姝卻愣住了，她攔住選角助理，展開自己的報名表，焦急道：“老師，您是不是看錯順序了，我叫宋姝，我應該排在那個Linda的前面。”

選角老師看了宋姝一眼，淡淡解釋：“我們沒看錯，宋姝，你的名字已經被劃掉了。”

宋姝臉都白了：“憑什麽？我明明已經報名成功了，先來後到，你們也要講規則啊！”

選角老師看了看時間，相當不耐煩：“宋姝，為什麽劃掉你，你自己照照鏡子，不就知道了？蔣導不喜歡用整過容的演員，要是把你送進去，挨罵的還不是我們？！”

話說得這麽直接，周圍來試鏡的演員，都開始竊竊私語。看向宋姝的眼神，也都充滿了鄙夷，“就是，整容臉，都崩成這樣了，還好意思跟我們純天然的搶飯碗？”

宋姝不死心，拉住選角助理：“老師，您誤會了，我的臉并不影響演技的發揮，求求您，再跟蔣導說說，再給我一次機會吧！”

“別耽誤時間！”選角助理冷漠地甩開了她。

葉珈冕又看了宋姝一眼，總算明白了，宋姝的問題出在哪裏。

整容這事吧，有時候也講究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宋姝去年剛進青禾時，為了迎合大衆審美，愣是把自己的小圓臉整成了網紅臉，下巴尖得能刨冰。

她畢竟年輕，身體底子好，第一次整容很成功。在電視劇裏賞心悅目，确實收割了一些顏粉。

但是上次，她被秦蔓一個巴掌，打壞了臉上的假體，後期修修補補，就不是那麽回事了。

宋姝的臉不再圓潤飽滿，坑坑窪窪，連修圖師都在開小號吐槽。

一個女演員，沒什麽作品，顏值也下滑，甚至成了諸多美容博主的反面教材，粉絲自然流失得很快。

青禾公司最不缺的就是美女，姜伯海和秦蔓和好後，很快從影視城挖來了一批更年輕的姑娘，當苗子一樣培養着，宋姝只能越來越邊緣化。

更糟糕的是，宋姝沒有戲拍，就沒有商務，也就沒什麽收入，連昂貴的化妝品都快買不起了。

女藝人臉和水軍，都是需要龐大的資金去養的。沒有工資，黃強又坐了牢，臉越來越崩就算了，從前誇她的那批水軍，如今只會反踩得更狠。

網絡上，宋姝唯一的遮羞布也沒有了。

宋姝仿佛名利場一日游，一夜之間，又變成了當初那個在橫店苦苦等戲的小群演。

那時候，戲不好等，即使演一個沒有臺詞的路人甲，宋姝都要高興半天。但現在，驕傲和自尊束縛着她，無論生理還是心理，她都回不去了。

而葉珈冕，正是她夢醒、夢碎的見證者。

因為體驗過花花世界的美麗，宋姝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自己的失敗。葉珈冕眼中的同情、惋惜，在她看來，全都是諷刺。

葉珈冕看見宋姝的表情，暗道一聲不好。她不想惹禍上身，便避開紛争，直接走樓梯下去。

宋姝還是不甘心地追過來。

“葉珈冕，你很得意吧，你盡管嘲笑我吧。”

宋姝在背後沖她吼，“可是，就算全世界都能嘲笑我，唯獨你葉珈冕，沒有這個資格！”

小瑤聽不下去了，回嘴道：“宋姝，你憑什麽诋毀冕冕？青禾的人就這麽沒素質？”

葉珈冕安撫小瑤，示意她別和宋姝硬碰。

宋姝指着葉珈冕，“難道我說錯了？是，你是比我混得好，比我幸運，比我咖位大。可你靠的還不是賀律琮，如果沒有嫁給賀律琮，你什麽都不是，誰又比誰高貴？”

葉珈冕聽她這麽說，反而笑了，“宋姝，我沒有比任何人高貴。但人生是自己的，我為什麽要在乎你一個外人的看法，你算老幾啊？”

宋姝咬牙：“果然，冷漠驕傲才是你的本來面目！不知道你在賀先生面前，是不是也這樣有心機？”

葉珈冕望天：“人在不同的階段，不同的環境，誰不是戴着面具生活？如果這就算有心機，你這演員當得也太不合格了，唉，難怪大導演看不上你的戲。”

“你！”被戳到痛處，宋姝氣極，“葉珈冕，你憑什麽說我演技不好。你能跟這麽多大導演合作，還不是有賀律琮保駕護航，還不是靠……”

葉珈冕擺擺手，打斷她，“行了，你說我靠賀律琮？那你呢，當初《烈火女俠》的配角，是怎麽落到你身上的，你自己心裏沒數嗎？”

宋姝僵在原地。

說起來可恥，宋姝當初有資格入選，還不是因為方助理給青禾打了招呼，向蔣導工作室特別推薦了她。

方助理是賀氏的人，賀律琮為什麽會點頭，幫宋姝拿這個角色，無非是她頗有心機地在朋友圈裏“經營”了不少葉珈冕的信息。

所以，賀律琮會知道葉珈冕的拍戲地點 ，會知道葉珈冕在劇組花粉過敏……而那個角色，只不過是賀律琮動動手指，給宋姝的一點獎勵。

與其說宋姝是靠賀律琮拿到的角色，倒不如說，還是因為葉珈冕。

“宋姝，你也不用難堪，在演藝圈，你給自己争取機會并不丢人。更何況，那時候你的臉還沒有後遺症，蔣導也認可了你的演技。回去把臉養一養，有機會再重新開始吧。”葉珈冕反過來安慰她。

“你怎麽會知道……我在朋友圈發的那些東西。”因為是給特定的人看的，宋姝只設置了僅賀律琮一人可見。

葉珈冕：“賀律琮是我的丈夫，他的手機裏有什麽奇奇怪怪的騷擾信息，我身為妻子，知道這些，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宋姝語氣酸澀：“賀先生他，竟然連手機都對你毫無保留……”

葉珈冕：“所以，宋小姐，希望你以後，對別人的丈夫保持距離。”

一句“宋小姐”，已經表明了葉珈冕對她的态度。

宣誓主權很痛快，但是回家的路上，葉珈冕肺都快氣炸了。

憑什麽呀，自己雖然在社交平臺坐擁千萬小嬌妻，但是現實中，除了工作，她連異性都很少接觸。但是賀律琮呢，一會兒秦蔓，一會兒宋姝，實在是……太不守男德了！

雖然吧，共赴大和諧那晚，賀律琮确實把自己的手機全盤打開，坦誠又坦蕩地讓葉珈冕随便翻。而且，他還當着葉珈冕的面，徹底删掉了宋姝。

這次，葉珈冕氣歸氣，到了晚上，賀律琮打來視頻電話，男人疲憊的聲音從大洋彼岸傳過來，她還是忘掉不快，只剩下心疼。

“賀律琮，你的聲音怎麽啞了，是不是感冒了？”葉珈冕眉毛擰成疙瘩。

賀律琮愛憐地撫摸着屏幕，“沒有，我很好，是電話有些失真。”

因為連日工作，他的扁桃體嚴重發炎，痛得說話都困難。但他在葉珈冕面前，依舊是那樣雲淡風輕。

只要想到那一句【你快回家】的留言，他就知道，沒有什麽困難是無法克服的。

“賀律琮，我真的非常非常讨厭你出差。”葉珈冕控訴着。

她根本沒意識到，很多時候，她自己也是一進組就幾個月，每年的出差時間，一點也不比賀律琮少。

但是夫妻倆如果都保持這樣的節奏，長年聚少離多，恐怕真的會出問題。所以，必須要有一個人做出犧牲。

賀律琮顯然比她成熟，更早意料到了這一點。

“冕冕，對不起，我答應你。等這次事情處理完，我以後只出短差，好不好？”

“短差是有多短？”葉珈冕不依不饒。

賀律琮答：“不超過一個月？”

葉珈冕：“不行，不能超過一個禮拜！”

賀律琮笑：“好，那就最多七天。”

葉珈冕想說，七天還只能是去國外，國內的話，要時時刻刻帶着她。但這顯然不現實，以葉珈冕的國民知名度，走到哪裏都會引起波動，她不給賀律琮添麻煩就算不錯了。

“冕冕，你今天心情不好？”賀律琮明顯看出來什麽，“怎麽，是方桓那邊項目談得不順利嗎？”

這也太小看方大助理了，葉珈冕急忙搖頭，“沒有，就是因為太順利了。別人都說……”

賀律琮認真起來：“都說什麽？”

“別人都說，我是因為拼老公，才有這些資源的！”

葉珈冕多不甘心啊，賀律琮又不能一手遮天，她自己要是沒本事，一百個賀律琮也沒用。

賀律琮總算放松下來。

他解開西服紐扣，習慣性打開櫥櫃，倒了一杯紅酒。

“喂，你的嗓子都這樣了！”葉珈冕抗議。

賀律琮頓了頓，認命地放下紅酒，夾着電話，去接熱水。

葉珈冕很滿意，覺得回頭可以在家裏添置一些枸杞、當歸什麽的。

葉珈冕：“你剛剛還沒回答我呢，別人的那些看法……”

賀律琮：“既然是別人的看法，我們為什麽要在意？”

這話聽起來耳熟，好像她白天剛剛也這麽說過。

賀律琮繼續道：“再說了，妻子依靠丈夫，丈夫依靠妻子，又有什麽問題？人類文明發展到今天，哪一步不是互相協作，站在先輩的肩膀上？”

葉珈冕一愣，沒想到夫妻之間的小事，還能和人類文明這種大命題聯系在一起。

“所以啊，葉珈冕，你要好好拍戲，按時吃飯，按時睡覺……然後乖乖等我回家？嗯？”

上揚的尾音是詢問，又帶着一點不容拒絕的命令。

葉珈冕心裏一暖，烈焰紅唇靠近屏幕，誘惑地“親了親”賀律琮的臉。

“律琮哥哥，我答應你。”

**

或許是怕葉珈冕壓力太大，胡思亂想，嚴苓給葉珈冕調整通告時間，讓她休息了幾天。

蔣導的選角基本定下來了，但是距離開拍還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差不多要等年後了。

在這期間，葉珈冕拒絕了所有外戲，專心等蔣導那邊的通知。

嚴苓當然要考慮整個工作室的運轉，賺錢才是王道，所以毫不憐惜，葉珈冕休假一結束，嚴苓就打包送她去趕商業通告，增加曝光率。

金九銀十，是時尚界最重視的兩個月份。

尤其到了十月底，各家開始沖刺年底的KPI，活動一場接一場，名目繁多，應接不暇。

葉珈冕要保持咖位，不是每一場活動都參加。但是B家雜志一年一度的拍賣晚宴，沾上了“慈善”兩個字，意義與衆不同，幾乎沒有大咖會拒絕。

嚴苓早早給主辦方發了确認回執，然後聯系一川禦用的頂級工作室，勢必要葉珈冕美美地參加晚宴。

開玩笑，女藝人去這種場合，參加拍賣獻愛心很重要，但是争奇鬥豔、豔壓群芳，也是粉絲們最想看的好嗎？

這是藝人之間的競争，也是各大娛樂公司，各大造型師、攝影師，甚至品牌之間的競争。

葉珈冕剛剛官宣了高奢珠寶和服裝的代言，戰衣當然不用愁，品牌商自己就會送來最新系列的高定，任君挑選。

到了慈善晚會真正開始這天，葉珈冕不用怎麽費力，在行頭上，就已經贏了一衆女明星。

再加上葉大明星天生麗質，皮膚白得發亮，即使站在群星裏，也如皓月一般動人，将旁人襯得黯淡無光。

僅僅是路透圖，就足夠粉絲吹十年了。

葉珈冕深知此行的目的，比美什麽的，她根本不在乎。今晚花出去的每一筆錢，都會捐贈給農村的孤寡老人、貧困兒童，這才是最有意義的地方。

不過，有明星的地方就會有紅毯，有紅毯的地方就會有……壓軸。

葉珈冕自己來得早，人也早早地走上紅毯，進了內場。但是後面還有幾個大咖在“謙讓”，紅毯大戲格外熱鬧。

明星們沒到齊，慈善晚宴當然不能開場。葉珈冕也只能在休息室幹等着。

今晚的藝人很多，演員、歌手，稍微叫得上名號的，都願意花錢來做慈善。然而，晚會遲遲不開場，這就導致後臺的休息室嚴重不夠用。

咖位小的只能坐在大廳，咖位大的，也要兩三個人共用。

葉珈冕當然不介意和他人共用休息室，畢竟都大家是藝人，沒準以後就有機會合作呢。

但是，當葉珈冕看見休息室裏的人是烏喬時，還是下意識想逃。

烏喬擋在門口，笑容苦楚又偏執。

“冕冕，你到底還要躲我躲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