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慈善晚宴結束, 葉珈冕回到別墅時,那張劇組照片,已經被人送到了家裏, 裝裱起來,高高挂在牆上。

看到花園裏的商務車, 葉珈冕先是一愣,随即反應過來, 興沖沖地跑去主樓。

“賀律琮,你回來了嗎?”她激動地喊。

賀律琮從廚房裏走出來, 手上還端着剛出爐的西芹百合, 微笑道:“是,賀太太, 我回家了。”

他把菜放到餐桌上,很自然地去接葉珈冕換下來的外套, 順勢緊緊抱住她,“冕冕,我也很想你。”

千言萬語,都融化在眼前的美人香氣裏。

葉珈冕心裏也酸楚, “你這次出差,怎麽這麽久啊?工作順利嗎,都辦好了嗎?”

其實他們滿打滿算,也才分開了兩個月, 完全沒有突破賀律琮以前的出差記錄。只是這一次, 他們剛剛結婚, 心境和以前不同, 自然體會到了夫妻之間才有的牽挂。

賀律琮親親她,“都辦好了, 以後我有更多的時間待在國內,不會再出門這麽久了。”

葉珈冕破涕為笑,又被賀律琮身上的圍裙吸引了。

男人依舊穿着四季如一日的襯衫和西褲,白的一塵不染,黑的筆直挺拔,加上藍色的圍裙,英俊幹淨之間,更增添了幾分煙火和溫柔。

“黎叔、陳嫂他們呢?”葉珈冕問。

賀律琮答:“我給他們放了幾天假,今晚,家裏只有我們。”

沒有外人,不就是表明,她可以肆無忌憚,做喜歡做的事咯!

葉珈冕仰起頭,抱住賀律琮的側臉,狠狠親了一口。會下廚的男人,誰能不愛呢?

她全然沒注意,自己剛從宴會出來,明豔的妝容還沒有卸掉,烈焰般的唇印,就這樣留在賀律琮的下巴上。

賀律琮重新回到廚房,忙着炒下一道菜,哪顧得上這些。

葉珈冕跟進去,一步一趨黏着他。穿圍裙的賀律琮,實在是太少見了,多看一眼都是賺到。

賀律琮無奈,只好先切了一盤水果,一塊塊喂給她。他知道,葉珈冕在慈善晚會上,肯定沒有吃任何東西。

“宴會開不開心?”賀律琮問。

葉珈冕咬着草莓,想到今晚的拍賣,點點頭,又搖搖頭,“賀律琮,你幹嘛花那麽多錢,拍那張老照片啊。”

賀律琮避重就輕,“拍賣是為了做慈善,這錢該花,也沒有超出賀氏的慈善基金預算,不用在意這些。”

照片本身當然不值五千萬,賀律琮也不全是豪擲千金、只為買紅顏一笑。賀氏每年做慈善,直接捐出去的錢,遠不止這個數目。

不為人所知的是,幾個小時前,賀律琮坐在直播前看到拍賣照片時,很清楚,那是年幼的葉珈冕,和父親程少安最後的合照。

他當時就給下屬發出指令:【拍下來,不設上限。】

“好了,去洗個手,馬上就可以開飯了。”賀律琮把葉珈冕推出廚房。

葉珈冕卻不肯走,她貪戀着廚房裏的煙火氣息,那是屬于他們小兩口的,家的味道。

“賀律琮,你怎麽連做菜也這麽拿手呀?”葉珈冕好奇。

賀律琮:“我在賓大讀書的時候,老爺子要鍛煉我的生活能力,給的經費有限。我在外面租房,請不到家政阿姨,為了不餓死,只能自己上手了。”

葉珈冕好笑:“沒想到你這貴公子,也有為錢所困的時候。”

賀律琮糾正她:“我沒有為錢所困的時候,我只有為情所困的時候。”

然而,說到大學和感情,賀律琮和秦蔓的那張合影,又鬼魅般地跳出來。

葉珈冕說過,自己要信任賀律琮,可是她心裏生氣呀。

即使多年前,他們兩個還是針尖對麥芒,一見就掐架,一點戀愛的苗頭都沒有,可是賀律琮,他怎麽能讓別的姑娘擁抱呢?

想到這裏,葉珈冕發洩一般,用力咬了一口男人的脖子,深深還他了一顆草莓。

賀律琮吃痛,又氣又笑:“葉珈冕,下部戲,你是想演女吸血鬼嗎?”

葉珈冕再次吻住他,這一次她更加主動,也更加熱情。賀律琮深深被她吸引着,迷亂着。

衣服一件件掉落,葉珈冕妖嬈地纏着他,“賀律琮,我就要吸幹你的血!”

哼,省得他再招惹別的小姐姐。

“冕冕,這裏是廚房……”賀律琮呼吸緊促,理智也所剩無幾。

“那你呢,喜歡嗎……”她在他和櫥櫃的夾縫裏,喘息着問。

喜歡,豈止喜歡,他簡直愛得欲化欲死。

賀律琮用一整夜的行動回答了她。

**

放縱一時爽,葉珈冕被反向撲到後,就不是那麽回事了,她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權。

折騰到天快亮的時候,賀律琮終于放過她。

他小心翼翼抱她去浴缸洗澡,擦幹淨,直到她重新卷進棉被,困得再也睜不開眼,賀律琮依然激動着,興奮着。

他很想抱着小嬌妻相擁入眠,但是,他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葉珈冕今天太反常了。平常的她,對待□□總是羞澀、被動的。但是今天的她,火熱又偏執,是表達愛,也像是宣洩恨。

賀律琮必須弄清楚,慈善晚會的後臺,到底發生了什麽。

他給方桓打電話,交代完事情,才有心思下樓,整理之前的“戰場”。

他撿起葉珈冕丢棄的衣服、手包。

突然,手包晃了一下,裏面的手機、口紅掉出來……還有零零散散的碎照片。

賀律琮撿起那些碎片,只拼了一半,就明白了什麽。

他緊緊抿唇,手背青筋暴跳。

樓上,卧室裏,葉珈冕睡了又醒,醒了又睡,還做起了清明夢。

夢裏,她仿佛又回到了四五歲的小時候。

那一年秋天,南城湖的大閘蟹熟了,幼兒園裏好多小朋友,都帶着家長做的蟹黃飯來當午餐。一到飯點,滿教室的螃蟹香,勾得人直流口水。

葉珈冕那時候不懂事,哭着鬧爸爸,說她也想吃螃蟹。程少安那時候接連被退稿,家裏一窮二白,哪有錢去買大閘蟹。

但他不忍心讓小女兒失望,最後咬咬牙,還是騎着自行車,把葉珈冕帶到了湖邊。

湖邊有很多鋒利、堅硬的礁石,程少安脫掉鞋子,一寸一寸在石頭縫裏摸索着。他有好幾次腳底打滑,差點掉進湖裏。葉珈冕就是那時候,第一次體會到了害怕的滋味,她害怕失去。

“爸爸,你快上來呀,我再也不吃螃蟹了!我要你回來!”寒風裏,葉珈冕沖着程少安大聲喊。

葉珈冕記得那一天,程少安抓了大半桶的野生蟹,清蒸、油炸、紅燒,做了滿滿一桌螃蟹宴。

那是葉珈冕第一次吃螃蟹,也是最後一次。

後來到了國外,她對海鮮深惡痛絕,漸漸地,連賀家人也不能在她面前吃這些。

“爸爸,你到底在哪裏……”

像是時空跳躍,葉珈冕又夢見七歲時,她記憶中最痛苦的畫面。

那一年,程少安形容枯槁,瘦成了皮包骨頭,日子實在過不下去,把葉珈冕送回了葉家。

“冕冕,你不是一直說要找媽媽嗎?你乖乖地,在姥姥家多等幾天,很快,媽媽就會回國來找你了!到時候,我們一家三口會重新團聚的!”程少安一邊劇烈地咳嗽,一邊給葉珈冕畫出最甜的糖。

葉珈冕當然想見媽媽,可是以她當時的小腦瓜,實在想不明白,為什麽爸爸不能留在姥姥家,一起等媽媽回國。

程少安是被一個老朋友接走的。離開的時候,葉珈冕追着他們的車子,哭得撕心裂肺,但是程少安始終沒有回頭,再看小女兒一眼。

那時候的葉珈冕年齡太小,眼裏只有爸爸,只顧着哭,根本記不清其他人的模樣。

但是今晚的夢裏,當她從旁觀的角度,俯瞰當年的畫面,似乎看清了每一個大人的表情,也看見了……當年接走爸爸的那個司機。

“爸爸!你不要走,不要丢下小小葉……”

夢外,葉珈冕的呓語,變成了絕望的哭泣,淚水也慢慢打濕了枕頭。

“冕冕!”賀律琮沖到床邊,緊緊抱住她,一遍遍喚她。

不知道喊了多少遍,葉珈冕總算平靜下來,止住了哭聲,在賀律琮的懷裏安靜地睡去。

**

第二天上午,賀律琮準時把葉珈冕送到了蔣正烨導演的工作室。

“冕冕,真的不要我陪你上去嗎?”

賀律琮知道葉珈冕昨晚夢見了程少安,非常擔心她的腦部再受到什麽刺激。

葉珈冕早已打起精神,“哥哥,放心吧,我已經跟蔣導約好時間了。”

“嗯,下午我來接你。”賀律琮把早餐袋遞給葉珈冕。

他一直看着她走進電梯,最後才掉頭,驅車趕往一川公司。

17樓,蔣正烨為了修改新片的劇本,剛剛熬了通宵,這會兒脾氣并不好。

他看見葉珈冕進來,也沒給好臉色,“哼,一大早就打電話說要見我,你是想累死我這把老骨頭嗎?”

葉珈冕歉意地笑,殷勤地遞上熱騰騰的早餐,“豆漿油條小籠包,您以前最愛吃的那家,還熱乎着呢。”

滿滿一大袋,工作室的熬夜黨,人人都能分到,蔣正烨總算笑了,“小丫頭,就你機靈。”

吃了早餐,蔣正烨把葉珈冕叫到自己的工作間,“無事不登三寶殿,說說你今天的目的吧。先說好,《1943》的選角還沒定,你可別想從我這兒套話。”

葉珈冕正襟危坐,從包裏拿出昨天拍賣的那張照片。“老師,我今天不問戲,只問人。”

五千萬的照片,就這樣大剌剌擺在桌子上。

蔣正烨已經猜到,葉珈冕問的是照片裏的程少安。

事實上,這次拍賣晚會,從他決定拿出這張照片起,他就知道,葉珈冕一定會來找他。

葉珈冕開門見山:“蔣導,十六年前,把我爸爸從葉家接走的人,就是您,對嗎?”

蔣正烨愣住。

那天,他按照約定去接程少安,戴着墨鏡和口罩,幾乎是全副武裝,沒想到葉珈冕還是記住了他。

葉珈冕見蔣正烨沒有否認,心裏踏實了一些,旋即感到不安,“蔣導,請您告訴我,那時候,我爸爸是不是生病了,他後來怎麽樣了?還有,他現在……在哪裏?”

葉珈冕根本不敢問,他還“在不在”。

蔣正烨頓了頓,“小葉,你有沒有想過,少安當年瞞着你,也是怕你傷心難過。那時候,你才六七歲,心裏留個念想,總歸還有一絲寄托。”

“可是我現在不是六七歲,是二十四歲。我有權知道當年的真相。我繼續拍戲,也是希望自己能站得再高一點,名氣再大一點,好讓爸爸看到我。如果您不肯告訴我實情,別說《1943》了,就是您以後其他的戲,我也絕不再拍。”

好家夥,這可是第一個敢在蔣導面前提條件的演員。

葉珈冕是算準了《1943》的主演,非她莫屬,蔣正烨偏偏拿她沒辦法。

“你這孩子,到現在,脾氣還是跟少安一樣倔。”蔣正烨嘆氣,“少安當年,之所以堅持把你送回葉家,是因為他被确診了肺癌晚期,只剩下五個月的生命……”

“咣當”一聲,葉珈冕手裏的相框掉在地上。

盡管這個答案已在預料之中,被證實的這一刻,葉珈冕還是忍不住哭了。

後面的一切就順利成章了。

生命快要耗盡時,程少安唯一割舍不下的,依然是他最心愛的小女兒。把孩子送回家境富裕的外婆家,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選擇。

恰巧那時候,葉珈冕的母親葉昕柔在國外療養,也看到了國民現象級的少兒劇《漂泊葉》。她知道女兒沒有早夭,知道丈夫沒有為了錢背叛她,立即克服困難,連夜飛回國內。

可惜,紅眼航班遇上極端天氣,葉昕柔永遠地沉睡在了太平洋底。

“其實,少安生病以後,我,還有《漂泊葉》的制片人,也就是一川公司的紀總,已經想辦法籌夠了治療肺癌的錢。如果醫學有奇跡,少安或許還能活下來。

“可是,少安得知昕柔遇難的消息後,陷入了無盡的悲傷,絕望,還有自責。他覺得是自己害了昕柔,甚至恨自己,不該寫出《漂泊葉》這部戲。最後,他偷偷跑出醫院……選擇了跳海自殺。”

蔣正烨平靜地說出真相,這就是當年所有人,都瞞着她的原因。

葉珈冕早已泣不成聲,“爸爸,媽媽,他怎麽會……”

“孩子,少安一定不願意看見你這樣為他哭泣。”

蔣正烨拍拍葉珈冕的肩膀。

“不要難過,他們是相愛的,最終,他們用這種方式,重新找回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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