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第四天的時候, 山裏忽然起了急雨。

夏天的雨來得總是很迅猛,稀裏嘩啦傾盆而下,陰沉密雲伴随着叫人害怕的閃電與驚雷, 仿佛要将整個世界摧毀。

宋司謹與段靈耀險險找到一處遮風避雨的山洞, 鑽進去的時候, 渾身上下都已經濕透。

山洞很淺,說是洞, 其實更像是巨石碰巧搭出來的小窩窩,兩人縮在裏頭,腿都不敢伸直,一伸直, 雨水就會順着風把雙腳打濕。

即使他們已經濕透。

轟隆隆——

刺目的閃電過後是震耳欲聾的驚雷, 宋司謹捂着耳朵閉着眼,不知這場雨什麽時候才會過去。一下雨溫度就降了, 再加上兩人渾身濕透,即便在夏天也冷的直生寒氣。

不過好在他們不是一個人, 緊緊地依偎在一塊,縱然荒山野外冷風帶雨,也始終有一塊地方是熱的。

段靈耀忽然在宋司謹耳邊說了句什麽。

雷聲陣陣, 宋司謹沒聽清楚, 扭頭去看他:“你說什麽?”

龐大的閃電刷的劃過天際,極致的明光中,宋司謹看到段靈耀彎着眼睛大笑:“好像這個世界只有我們啊!”

這有什麽好開心的?連一座溫暖的房子都沒有, 要真是這樣, 也太慘啦。

但段靈耀很開心, 落魄的像個乞丐的小公爺頭發上插着樹枝做的簪子, 被雨水打的濕漉漉的發絲貼在臉邊, 一雙眼睛在黑暗中卻越發明亮。

明明很慘,但宋司謹看他笑的那麽開心,便也忍不住跟着傻笑了一會。

沒辦法嘛,反正已經這麽慘了。

無邊無際的山林,仿佛要毀天滅地的暴雨,和亘久無垠的黑暗中,兩個人就這麽莫名其妙的對着笑。

可段靈耀看他笑,漸漸卻又不笑了,也不是完全不笑,唇角微微勾着,有一種赧然而奇妙的情愫在空氣中慢慢流淌,他認真地看着宋司謹,卷翹睫毛緩慢扇動,貼緊的手臂身側與腿邊那小塊又連綿的皮肉間,溫度正在慢慢攀升,升的有些燙人了。

不知不覺間宋司謹也安靜了下來,不知道為什麽,他有些緊張。

段靈耀的眼睛眨啊眨,慢慢閉上,他的臉向宋司謹湊近,近到宋司謹能清清楚楚看到他臉頰上的紅暈,然後微微嘟起嘴巴。

早跟他親過無數次的宋司謹哪能不知道他想做什麽,可是,他什麽都忘了,他能在歡喜一個人的時候毫無顧忌地追求讨好乃至于索吻,宋司謹卻不行。

但在這被雨幕隔絕的一方小小天地中,唯一的暖意來自身邊的人,叫宋司謹不忍直接推開他。

便伸手捂住他的嘴,有些尴尬地說:“你先別這樣,等你想起來了會後悔的。”

索吻沒有成功,段靈耀有一點失望,他在宋司謹的掌心中嘆氣,嘆的宋司謹又一下收回了手。

見他不自在,段靈耀笑嘻嘻地重新展露笑顏:“為什麽?”

“因為你很愛面子,肯定會惱羞成怒,到時候又要怪我勾引你了。”

段靈耀無言以對。

兩人安靜了一會,沒有離開彼此,溫暖來之不易,誰都舍不得抛棄。

大自然氛圍太恐怖,有人陪着就無比安心,段靈耀想了很久,久到宋司謹都要睡過去了,他靠在他的肩上,小聲嘀咕了句:“不會的,我這麽喜歡你。”

——

暴雨過後夏季又恢複了炎熱,本來在山上的時候還是蠻涼快的,但順着河越走,就越能發現溫度在慢慢升高。

山勢越來越平緩,樹木開始變稀疏,路況也比之前好走,這無不意味着,他們馬上就要離開山林回到人前了!

宋司謹很激動,段靈耀卻肉眼可見的低落。

發現行人走出來的小路的時候,段靈耀一屁股坐到樹樁上耍賴不肯再走:“人家腳累了,走不動了。”

他垂着頭,手指撥弄地上的一顆小草,小草上開着芝麻粒大小的藍白色細碎小花,是一種随處可見毫不起眼的野草。

宋司謹坐到他身邊,樹蔭遮在頭頂,就當是乘涼休息了。

他沒有催促勉強,想了想,說:“你家裏有好多特別好看的大馬,等你回去,就能騎着他們到處玩了。”

段靈耀不吭聲。

宋司謹就又說:“你家養了好多廚子,會做特別好吃的飯菜,以後你吃魚都不用自己挑刺。”

段靈耀還是不吭聲。

宋司謹又挑了幾個吸引人的好處,但不管哪一條,對段靈耀來說似乎都失去了吸引力。難道人失憶了,連興趣愛好都變了嗎?宋司謹有些苦惱。

他不禁疑惑地托腮看他,看到段靈耀灰撲撲的臉蛋上寫滿的抗拒:“就真的這麽不想出去嗎?”

“出去有什麽好的,謹哥哥不是說有人在追殺我們嗎,萬一又遇到他們了怎麽辦?”

“唔……你說的有道理,可是不能因噎廢食呀。”

連續幾天沒有吃鹽,宋司謹的手腳都開始發軟無力了,即使段靈耀很努力地去打獵,但沒有正經的廚具和調料,烤肉的火候把握的再好,吃進嘴裏都有些咽不下去。

還有他們的衣服,被樹枝草葉刮的都快成布條了,再穿個幾天,也許還不如當回原始人。

且兩人也是運氣好才一直沒生病,要再這樣下去,身體虛弱扛不住,一場雨過去可能就會因風寒無藥而喪命。

他想,這些道理段靈耀肯定都懂,他那麽聰明,不可能不明白。

可段靈耀還是不想回到人世,他把頭埋在膝蓋裏,聲音蒼白而無力:“好累啊。”

宋司謹想了想,從懷裏掏出一個油紙包,他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了最後那塊拇指肚大小的已經因炎熱而半融化變形的饴糖。

他沒說什麽,指尖捏着那塊糖,從段靈耀的腿彎下,把糖塞進他嘴裏。

段靈耀含着糖慢慢品嘗滋味,桃子是酸的,烤魚是苦的,就連山雞都是幹巴腥臊的,但宋司謹會給他一點甜。

休息過後,宋司謹拉起段靈耀,他走在他前面說:“我領着你就不累了。”

這次段靈耀不說話是因為他在吃糖,他急步跟前拉住宋司謹的手,看着他的後腦勺,一邊看,一邊走。

——

天快黑的時候,兩人總算發現了活人的蹤跡,那是一處略顯貧瘠的小村落,大部分屋子都是茅草與土石造的,升起的炊煙只有幾道,就在山腳下。

但望山跑死馬,望村走死人,宋司謹跟段靈耀累的兩腿打顫進村子的時候,天已經徹底黑了下去。

對于普通農戶來說,油燈也不是家家戶戶都舍得點的,大部分時間他們都遵循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規律生活。

因此一眼望去,整個村子都是黑的。

好在兩人運氣不錯,竟然發現有戶人家沒睡。

“調皮搗蛋,敢帶着大丫去水邊,你個混小子,膽子越來越大了,我讓你去水邊!”

顫巍巍的老人一邊罵一邊用鞋底子抽小孫子。

十二三歲半大的男孩一邊哭一邊申訴:“是他們先欺負大丫的,我凫水贏了,他們就答應我不欺負大丫了!”

“還敢找借口,也不想想你出了事,我跟大丫怎麽辦?”

另一個瞧着已經及笄的姑娘躲在一旁哇哇大哭。

宋司謹跟段靈耀站在籬笆外,聽着一家人吵架,尴尬的不知道要不要敲門。

好在那個男孩眼尖,一下就看到了籬笆外的兩個人,他連忙一骨碌爬起來:“爺爺,有人來了!”

頭發花白的老人沒理,顫巍巍繼續追着抽人:“還敢撒謊了你!”

“我沒撒謊,真的有人來了!”

為了自己的屁股着想,男孩上蹿下跳着跑到院子裏問:“喂,你們兩個是幹嘛的,大半夜站在那是不是想偷雞?!”

宋司謹連忙擺手:“不是不是,我們只是想打聽一下,這裏是哪裏?”

老人跟着孫子來到院子,離近了才發現院外還有兩個人影,他先是目露警惕,大聲嚷嚷着問是誰,等到走近看清,又忍不住帶上點憐憫:“哎喲,兩位是遭了匪了?”

确實也有這個因素,宋司謹就點了頭。

老人揮開往前湊的孫子,說道:“這裏是老榆樹村,兩位有什麽打算?”

宋司謹完全不知道老榆樹村是哪,問老人是哪個縣的對方也不知道,怎麽往瑤京走,他還是不知道。

“要不明個你問問住村裏的貨郎,他老是去城裏進貨,肯定知道路。”

“老人家,今晚能不能先讓我們借住一晚。”

“這……村裏有不少空房,要不你們先找個地方湊合一晚吧,我們家地方小,睡不開。”

老人家裏沒有青壯,面對兩個半夜突現的陌生男子十分警惕,雖然同情他們遭了匪,卻也不敢輕易放人進來。

雖然這個籬笆牆,怎麽看都不像是能防住賊的樣子。

宋司謹卻不只是想要個能睡覺的地方,他跟段靈耀缺吃的缺衣服,實在太想松快一下了,便翻出荷包裏的碎銀說:“我們會付報酬。”

老人拒絕的話頓時無法再說出口,他盯着宋司謹掌心的銀子陷入猶豫。

宋司謹溫聲請求道:“只用給我們一些吃的,再來兩身舊衣服即可,老人家,我們都是正經人,絕對沒有壞心思。你看他這身衣服,雖然破爛了,但布料都是好料子,他家裏可有錢啦,以後一定會報答您的。”

自從進了村子,段靈耀就一直悶着不吭聲,瞧起來頗有些宋司謹以前的風範。

老人借着月光細細看,發現這個沉悶的少年人确實長得細皮嫩肉的,一看就非富即貴。略高一點的青年,也生了副文靜秀氣的好模樣,性子這麽溫和,應該不是壞人。

猶豫再三,老人還是叫他們進了門。

他自稱姓張,家裏只有一個孫女和一個孫子,孫女叫大丫,孫子叫二剛。

大丫跟二剛正圍在兩人身邊好奇地看,這個荒僻的小山村鮮少有外人進來,這次一下來了兩個人,還都要住到家裏面,可把兩人稀奇壞了。

宋司謹對他們笑了笑,目光略過大丫停頓一瞬,還沒進門的時候他就看出來大丫有點不對勁,好像跟自己以前一樣,是個傻孩子。

面對陌生人的回望,大丫有點害怕,往後退了退,二剛一下擋到她前面,瞪着眼睛雄赳赳氣昂昂地與宋司謹對視。

宋司謹友好地笑了下,發現自己還沒一個小孩有氣勢,多少有些挫敗。

老房子只有兩個卧室,鋪的土炕,張大爺把其中一間讓給宋司謹給段靈耀,他們一家三口則擠另一間。

宋司謹跟段靈耀的肚子又開始咕咕叫,兩人為了趕緊下來,晚上并沒有浪費時間去打獵,故而一直餓着肚子。

“二剛啊,你去把餅子熱一熱,做點飯,記得卧兩個蛋。”

宋司謹趕緊掏出銀錢要給老人,老人站在窗邊,眯着眼睛挑挑揀揀:“太多了,用不着用不着,給這些就夠了。”

鄉下人買賣交易一般都是用銅板,老人小心翼翼地從宋司謹掌心挑了一塊最小的碎銀,心裏已經極為滿足。

“還不知道要麻煩你們多久,這些也拿着吧,就當是衣服錢了。”

想到回京裏需要路費,宋司謹就沒一股腦都給人家,自己留了一半,剩下的則強勢塞給張大爺。

他看得出這一家人生活困難,又不禁共情大丫,便想着幫襯一下,況且對普通人家來說,衣服也是很貴重的物件,一件舊衣縫縫補補傳兩代都是常有的事,宋司謹跟段靈耀想換身能穿的衣裳,總得多給些錢。

張大爺收了錢,越發喜笑顏開,眼睛在夜裏看不清,也要幫他們翻箱倒櫃的找衣裳被子。

“這是我兒子的舊衣裳,兩位湊合穿穿吧。”

雖然已經是舊衣裏相對完好的兩身衣裳,但仍舊是粗布料帶補丁,褲腿還都短一截。

不過巧的是,段靈耀比宋司謹矮一點,穿上反而沒那麽局促。

換好衣裳,二剛跟大丫帶着熱好的飯來了,兩張粗面餅子,兩個大葫蘆瓢裝的菜湯,一小碟腌鹹菜,還有兩個水煮蛋。

菜湯熱氣騰騰,鮮嫩的蔬菜并不爛糊,一看就是現做的。

為了叫兩個客人能好好吃頓飯,張大爺甚至點上了平時根本舍不得點的油燈。

張大爺把孫子孫女往東屋趕,笑呵呵地說:“家裏沒什麽好東西,先墊吧墊吧,明天叫二剛去獵戶家裏買點肉。”

“挺好的,多謝了。”

“那你們先吃,吃好了把碗放這就成。”

“好嘞。”

東屋的卧房門關上了,宋司謹拉着段靈耀坐下吃飯,久違的吃到味道正常的飯菜,險些叫他流出兩行熱淚。

餅子很粗糙,幹吃噎喉嚨,用菜湯泡一泡則正好。農家平日可能吃不起肉,也很難吃得起白米細面,但在夏天卻絕不會缺菜,因此菜湯煮的很紮實,菜比湯還多。

還有那碟充滿鹽味的小鹹菜,宋司謹夾着餅子和菜湯吃了好幾口才覺得自己又活了下來,有時候飯菜的滋味兒就是那麽簡單,一點鹹就教人無比滿足。

他飛快地吃到半飽,發現段靈耀幾乎沒碰鹹菜,擡頭一看,正好看到段靈耀皺着眉費勁地嚼餅子。

他還是不怎麽開心的樣子,就算吃到熱騰騰的飯菜,也依舊沒有滿足。

是因為不好吃嗎?

宋司謹安慰道:“是不是吃不慣呀?再堅持堅持,回家就能吃好吃的了。”

“不是,其實這些也不錯。”段靈耀艱難地笑了笑,一個不小心,□□餅子噎的直錘胸口。

宋司謹連忙給他舀了一勺湯喂到嘴邊:“你把餅子用湯泡軟再吃就不會噎到了。”

段靈耀小聲應了一聲。

吃完休息,兩人太累了,匆匆漱了口就躺到床上。

陳年的被褥被壓的很緊,帶着一點馊了的味道,段靈耀不願意蓋,宋司謹也不太想碰,就和衣而睡。

土炕還是挺寬敞的,橫着睡三四個人不成問題,但躺着躺着,段靈耀就又貼到了宋司謹邊上。

今晚沒有下雨,還有點悶,開着窗仍舊熱。

宋司謹想推開他,他就緊緊抓着宋司謹的袖子:“謹哥哥,我害怕。”

推他的手軟下去,宋司謹問道:“怕什麽?”

段靈耀說:“怕外面有很多壞人,謹哥哥,你不怕嗎?”

“其實我也怕。”宋司謹膽子最小了,他哪裏會不怕呢,可再怎麽怕,也是要出去的。

“要不,我們幹脆留在這吧,随便找個空屋子住一住。”

宋司謹很無奈:“可我更怕別的,你呢,不怕家裏人擔心嗎?”

段靈耀很無所謂的樣子:“我都不記得他們了。”

這次換宋司謹無言以對了。

鑒于不一定什麽時候才能離開,宋司謹就沒再勸他,說不定苦日子過久了,段靈耀自己就想通了。

但事實證明,段靈耀這個平時嬌氣又蠻橫的大少爺,倔強起來也不輸給宋司謹這個腦瓜一根筋的半傻子。

第二天天亮,他就精挑細選,挑了張大爺家旁邊的一座空房子去住。房子有一堵土牆半塌,頂上蓋着茅草,但還有三間屋子是好的。

其中兩個卧室,有石頭打底做牆,看起來比其他房子結實的多。

段靈耀雇傭了大丫跟二剛一塊打掃衛生,宋司謹拗不過他,只能自己去跟貨郎打聽消息。

結果一問才發現,貨郎出門去了,最快大後天才能回來。

而這個半空的大榆樹村,只剩下十幾戶人家,大都是老人與少年,荒涼又寂靜。

宋司謹一圈打聽完,才知道大榆樹村在一個叫羅溪縣的地方,但具體在瑤京的哪裏,大家還是不清楚。

等宋司謹回到段靈耀精挑細選的「家」時,三個大大小小的少年已經把屋裏的灰塵清幹淨了。

段靈耀一邊指揮二剛跟大丫給院子拔草,一邊眉飛色舞地對宋司謹說:“怎麽樣,收拾收拾是不是也還不錯?”

宋司謹沉默半晌:“靈耀,要是一直留在這,我們只進不出,錢很快就會花光,到時候你用什麽雇別人幫你幹活?”

段靈耀:“……”

老房子,不僅破舊草多,而且很容易變成蛇蟲的窩,表面打掃一遍還是沒法住人,到了晚上,段靈耀不得不灰溜溜地繼續擠張大爺的家。

但他并沒有輕易放棄,白天宋司謹陪大丫玩的時候,一個不留神段靈耀就和二剛一塊不見了。

一直到傍晚,兩個髒兮兮的人才從外面回來。

段靈耀一跑回來,就嚷嚷着要洗澡,宋司謹驚訝地看着他滿身的泥巴,不明白向來愛幹淨的段靈耀怎麽會在下山後還把自己搞成這樣。

“你做什麽去了?”

晚上休息,宋司謹實在好奇,忍不住去戳段靈耀的手臂問他:“白天都沒看到你。”

段靈耀笑嘻嘻地說:“你想知道呀,那你親我一口我就告訴你。”

宋司謹無語地看他一眼:“算了,我還是不問了。”

“哎呀別,你再問問嘛!”這次換成段靈耀不依不饒了,他抱着宋司謹的胳膊,晃着叫他問自己。

“好吧,那你告訴我,你白天去幹什麽了嘛?”

“我去跟二剛學種地跟種菜了!”段靈耀得意洋洋地說,“也不怎麽難嘛,以後我肯定養得起謹哥哥。”

宋司謹:“你确定?”

段靈耀大言不慚道:“當然确定,我一下子就學會了!”

宋司謹又好笑又好氣,心裏還有些說不上來的微妙滋味兒,酸酸的,軟軟的,在段靈耀充滿期待的眼神中越來越盛。

“那是因為你只是學一學,真種地很累的,要不停地幹一大片地,有時候光景不好,種出來的糧食都不夠一個人吃的。”

段靈耀才跟一個半大孩子學了一天,哪知道有這麽多講究,但他并不氣餒:“我還可以打獵,可以撈魚,總之我肯定養得起謹哥哥。”

他這麽信誓旦旦,宋司謹知道輕易打擊不了他的信心,就把臉埋進手肘裏:“好好好,你養得起。”

段靈耀睜着眼睛看頭頂的橫梁,越琢磨越開心,然後趁宋司謹不備,一口親到了他臉側。

宋司謹:“诶你!”

段靈耀砸吧砸吧嘴:“人家胳膊都酸了,就不能當獎勵嘛。”

宋司謹:“算了,但下次不行哦。”

段靈耀敷衍地說:“嗯嗯。”

——

在荒僻的大榆樹村,宋司謹跟段靈耀委實過了幾天輕松日子。

尤其段靈耀,也許是張大爺一家人跟他以前接觸過的不一樣,因此熟悉後便不再抗拒。他一會跟二剛學種地、學收麥,一會又跟二剛學喂雞,學撿蛋。

他還用不知從哪撿的破陶罐做了一個花盆,精心種下了自己親手種的第一顆南瓜子,寶貝無比地捧到宋司謹面前說:“以後長出的第一個南瓜,留給謹哥哥吃。”

宋司謹看着這個破陶罐說不出拒絕的話,只能點頭:“好吧,那你記得好好捉蟲。”

段靈耀震驚:“捉蟲?”

宋司謹:“二剛沒告訴你嗎,這個世界上,瓜果蔬菜都是會被蟲子啃的,要把蟲子弄死它們才能長好。”

段靈耀:“我覺得,種菜這種事也應該分工合作,比如我挑水松土,謹哥哥捉蟲。”

宋司謹彎了彎嘴角,沒忍心告訴他種菜還需要施肥,而農家肥的原材料……算了,段靈耀知道了,說不定連飯都吃不下去了。

此外宋司謹還會耐心地陪大丫玩,段靈耀會教二剛拳腳功夫。

村裏有幾個半大的熊孩子,總是捉弄大丫跟二剛,段靈耀就率領大丫、二剛跟宋司謹一塊把他們打倒。

幾天相處,四人俨然成為了好朋友。

但分別的日子總要到來,誰也沒想到,在貨郎回來之前,尋找段靈耀的人竟先一步進了村子。

那天段靈耀、宋司謹跟二剛在村外林子裏玩彈弓,打下來的鳥雀都可以帶回家加餐,大丫沒來,因為張大爺怕孩子出事,不叫她到一些危險的地方去。

結果正說笑着,大丫卻匆匆跑過來哇哇大哭:“宋哥哥和小段哥不要回家啊,多陪大丫玩嘛!”

段靈耀愣了下,說:“你先別哭,說清楚,到底怎麽回事?”

大丫說不清楚,翻來倒去的才叫三人明白,有幾個人來到村子裏打聽段靈耀跟宋司謹有沒有路過。

宋司謹一聽就忍不住高興,正要跑回村子看,卻被段靈耀拉住。

“等一下,萬一來的不是接我們回家的,而是顏雪回的人怎麽辦?”

宋司謹一聽感覺很有道理,頓時有些後怕:“那怎麽辦,村裏人都知道我們在張大爺家裏住。”

段靈耀眯起眼睛思索一二,很快就說:“我們先悄悄觀察,确定對方是什麽人再做決定。”

作者有話說:

啊啊啊我回來了,想了想,還是有一些人喜歡這個故事的,所以我還是按照原先的想法寫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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