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唯獨對鄧暢是貼貼怪。◎

路西:?

段成章湊過來:“怎麽了?你這是什麽表情?不是, 天氣小助手是啥啊?”

鄧暢:。

——

段成章在這種時候終于發揮了自己作為市重點實驗班學生的開闊思維:“哦對了!鄧哥之前老讓我發天氣預報給……”

話說一半,他又發揮了自己人類躲避危險的本性,敏銳地注意到鄧暢那可以殺人的眼神。一個箭步躲到了路西後面。

路西無辜地眨了眨眼睛, 揪着段成章胳膊把他拽出來:“你幹嘛?”

段成章:“……”

QAQ;

不過鄧暢并沒有為難段成章, 大概對于他這種早熟少年而言, 會惱羞成怒的年歲早已過去,但是從臉色來看, 如果段成章在一天之內再敢正臉出現在鄧暢面前,估計鄧暢會直接把他擡走。

“我去買瓶水。”鄧暢說着,轉身往外走。

作為國家隊運動員,他當然有體育課免上權, 段成章看見鄧暢離開地下教室, 知道自己小命保住,松了口氣。

而路西在思索半秒之後, 毫不猶豫地跟了上去。

——

鄧暢一開始走得很快,但是當他注意到路西跟在身後時, 雖然并沒有停下來等他,腳步卻顯而易見放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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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直放慢到路西跟上來,才頭也不回, 冷冷淡淡地問:“你幹嘛?”

語氣簡直好像回到了路西剛來國家隊那會兒, 他們三天說不上一句話的時候。

路西對鄧暢的語氣渾然不以為意,小聲說:“我就想說謝謝。”

鄧暢沉默了下,轉過頭, 路西正殷殷地看着他, 在并不明亮的樓道裏, 他那雙眼睛眼神光閃閃的, 像星星一樣。

鄧暢又飛快地把視線轉回去, 「嗯」了一聲,繼續上樓。

這次步子卻很慢很慢,路西輕而易舉就能和他并肩。

路西當然不會耿直地問鄧暢,為什麽要每天給他發天氣預報。

主要是他換位思考了下,要是他偷偷幹點兒什麽好事被發現了,對面還不長眼地跑過來問他「嘿你為什麽這麽做呢」,他肯定會覺得特別尴尬,甚至非得找個理由揍對方一頓。

但心裏确實是感動的,鄧暢想必是不想讓路西再面臨淋雨的窘境,才每天給他發天氣預報,甚至是讓自己同學幫忙給他發。

接着路西又想起那次跟鄧暢鬧別扭,天氣小助手發了條睡前雞湯,剛好在說鄧暢是小狗,鄧暢應該跟他道歉。

當時路西懷疑過小助手是鄧暢本人,但是找王麗麗查了下聯系方式發現不是,就以為只是巧合了,結果現在又證明真不是巧合。

路西有點想笑,怎麽還有人自己承認自己是小狗啊。

不過他現在還是決定不挑事兒,畢竟剛才鄧暢已經尴尬到自己沖出來買水了。如果不是因為尴尬的話,鄧暢是不可能把路西一個人留在教室的。

天氣小助手迷案終于告破,不過話說回來,王麗麗之前還覺得是有人暗戀路西,現在看來,果然她還是太八卦了。

分明就是鄧暢選手的戰友情嘛。

——

中午路西和鄧暢一塊兒回首體,因為他們必須在運動員食堂吃飯,下午鄧暢還要回學校,問路西還去不去,路西特別愉快地搖頭,表示不去了。

他已經看過課程表了,下午都是文化課,他去了就是睡一下午。

鄧暢雖不太放心,但是看路西這精神勁兒,覺得也沒什麽問題,就答應了。

反正首體這邊還有崔笑、陳岐他們幫忙看着。

路西現在每天依然要做康複操,拿着個瑜伽球在地上練。

動作挺複雜的,而且每次做康複操就是在提醒他「你是個傷員」的事實,所以之前他做的時候都能感覺到心情不是很好。

今天照舊回來做操,壓腿時,崔笑拎着燒水壺進來,腳步一頓,疑惑地看了他好幾眼。

之後又拎着燒水壺出去,過了半分鐘,拎着燒水壺進來,又疑惑地看了他好幾眼。

叒拎着燒水壺出去,叒進來——

路西:“崔哥你在幹嘛?”

崔笑一看手裏的燒水壺,如夢方醒地一拍腦門:“害!我都把正事忘了!”

他把水壺找出來,把燒水壺裏的開水都倒進去,邊倒水邊問,“我在想,你今天咋這麽高興啊?”

“?”路西一愣,“我今天很高興嗎?”

“是啊。”崔笑說,“你眉毛都快翹到天上去了。”

路西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眉毛:“沒有啊,很正常啊。”

崔笑差點笑噴了,“你都在自己摸了眉毛它還能揚着嗎?你真是個活寶啊小西。”

路西無辜極了。

“看來去鄧暢學校是有用哈。”崔笑觀察着路西的表情繼續評價,“回來一看就高興了不少,要不以後你多去去吧。”

“不要。”路西立刻拒絕。

“怎麽?”崔笑饒有興趣地問,“學校的課太難了?”

“不是。”路西小臉不太自然地紅了紅,“睡起覺來太不舒服了。”

崔笑:“……”

當然路西其實還有一層原因,如果他繼續去學校,感覺總有一天鄧暢會把段成章鯊了。

崔笑雖然對路西的反應感到很奇怪,但他現在已經接受了16歲小孩就是會做出奇怪反應這個設定。

所以他沒有再糾結為什麽路西不要去學校,他說:“不去學校正好,等會跟我一起去趟陸地教室,教練說給你安排了課,跟小班一起上。”

——

“小班”指的就是把滑冰當興趣的小學員組成的班,因為不是專業運動員所以管得很寬松。

而且他們和路西的課程內容應該沒有任何重複之處,不管訓練強度還是難度都會低很多個臺階。

所以為什麽陳岐會安排他和小班一起上課?上的什麽課?

應該不是陸地訓練課,因為如果陳岐讓他和業餘選手進行同一個強度的訓練,就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受傷。

所以其實路西挺疑惑的,不過既然是陳岐的要求,他還是乖乖去了教室。

十五分鐘後,看着放映屏上大大的「金曲精選」,路西滿頭黑線。

……為什麽會要他來上藝術鑒賞課啊!!

——

路西出現在小班學員這裏,引發了一陣騷動,他年紀輕,長得可愛,正是小朋友們最喜歡的大哥哥類型。這群六七八歲的小朋友裏不乏他的崇拜者,紛紛害羞地來找他合影。

小班這邊兩個助教,一個是陳岐的禦用助教,另一個是位即将退役準備轉業的女單選手,女單姐姐看見路西很驚訝,禦用助教看見他則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表情。

路西:“……”

确實,這位助教是見過他在舞蹈課上樣子的。

罷了,藝術鑒賞就藝術鑒賞吧。

假期結束之前陳岐确實說過,今年要給路西提升表現力的。

說起路西的表現力也是個歷史遺留問題了,明面上體現的是上肢很僵硬,最初陳岐覺得可能是小孩性子冷淡,但是再一想,鄧暢那性格比路西還要冷淡,但是到了需要表現力的時候他沒任何毛病。

所以陳岐拉着心理醫生和他一起研究,發現更深層次的原因可能是,路西天生就比旁人情感阈值要高些,換言之就是更遲鈍、更不容易被觸動。

聯想到路西三歲多時被遺棄過,推測和嬰兒時期父母與他缺少交流有關,也可能本性如此。

雖然後來在黃斌和顧倩倩的照顧下,路西成長為了一個聰明體貼的小孩子,在人際交往中也不明顯,但有些時候确實看得出來。

比如大家坐一起看電影時,別人都嗷嗷哭,路西一臉木然,別人笑得肚子疼,路西一臉木然。

再比如聽很動感的音樂,別人都忍不住跟着搖,打拍子,路西:還是一臉木然。

在冰上讓路西随意滑行時,他的狀态會好很多,屬于陳岐在冰場邊看着會露出微笑的程度。

但如果是跟着音樂做規定動作——也就是成套節目,立刻拉胯。

他的表情和上肢動作都相對弱,尤其是涉及手臂動作時,他需要用表情和微體态去傳達的美感基本就是0。

比如說之前學鄧暢那套《飛天》裏宗教感十足的手臂彎曲動作,就做的像奧特之父。

這就導致他只能做一些純粹裝酷就可以的動作,比如說他今年那套小殺手的自由滑,短節目走的是清冷純潔風,就沒有小殺手那麽好的效果。

雖然說粉絲們因為路西小天使水平的顏值紛紛表示,「神的孩子理應缺少芸芸衆生的情感」,但陳岐對這種言論嗤之以鼻。

用他的話說就是“神的孩子是能多給20分P分還是怎麽着?”

所以路西還是被按在了藝術鑒賞課的教室裏。

——

不同隊伍不同教練對藝術鑒賞力的訓練方法都不一樣,像路西知道國外有的教練會拉着選手合唱感情很充沛的歌曲,有的會拉着大家看電影看展覽甚至寫觀後感。

相比之下,陳岐的小班課就是跟着音樂讓大家自由扭動,放松、放空、relax。

——助教老師的說法是,比其他教練的藝術鑒賞課友好很多。

但路西看着那一堆小太陽花一樣仰望着他的小腦袋,心想也沒有友好到哪裏去。

很快路西就發現小朋友們比他放得開多了,第一首歌是電影《音樂之聲》的經典插曲《孤獨的牧羊人》,小學員很快開始搖搖晃晃、蹦蹦跳跳、手拉手轉着圈。

并且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望着路西。

路西:“……”

誰能在這麽多小孩的凝視下自,由,扭,動啊!

最後反而是小朋友們把路西帶進了狀态。

一個小女孩率先過來拉他胳膊,她看起來太小只了,路西根本不敢亂動,怕傷着她,只得任她拽着甩胳膊甩腿,反倒略微進入了狀态。

他就像《音樂之聲》電影裏的女主角一樣,跟着小朋友們在教室裏來回來去地亂逛。

之後又做表情練習。

表情練習就更尴尬了,跟那位助教面對面,像鏡子一樣做出各種誇張的表情,尤其是練習笑容和憂傷這兩種最容易出現在花滑表演裏的面部表情。

單說做表情,路西還算能做得到,但助教還要給他講解不同的表情代表什麽樣的心情,試圖讓他去感受。

這對路西來說就很痛苦了,他本來就不像別人那麽感情豐富,自然狀态下的情感表達還好,像這種演戲對他來說真太難了。

助教又不像陳岐鄧暢黃斌他們那樣了解路西,而且這個助教的藝術細胞有點濃厚,所以一直殷切地引導他,“你想象一下春天出門看到陽光下花花草草的心情?想象一下秋天站在屋檐下看雨的心情?”

路西痛苦地想,再怎麽問他也是真的表現不出這種心情啊。

課上的不能說是毫無進展,至少也是雞同鴨講,好不容易上完課路西終于在心裏舒了一口氣,助教還一副「我下次非要點化你這木頭」的躊躇滿志樣子,讓他生無可戀。

路西幾乎落荒而逃出了教室,徑直往外走,路上還去運動員超市帶了瓶飲料,整套動作都非常自然,直到站在首體大門口。

夏天的下午五點多,太陽開始往西走,但是距離落山還很遠,低低的日頭格外明亮,把街道、樹葉、招牌都映得明亮。

自然也把單肩背着書包,穿着清爽白T和校服長褲迎面走來的鄧暢映得閃閃發光,像在走花路。

——

鄧暢戴着耳機,很明顯正聽着音樂走神,所以當他走到首體門口看見路西時,愣了一下:“你在幹嘛?等快遞?”

“等你。”路西說着,把買好的蜜桃味飲料遞給鄧暢。

鄧暢明顯一呆,大概是太震驚,說話都結巴了下:“等我幹嘛?”

這問題還真把路西給問住了,他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可能是表情訓練課太痛苦了吧。”

路西在鶴城時沒有進行過這種表情訓練課,來國家隊時又是賽季末尾,匆匆忙忙地訓練了兩周,比了一個全國賽一個B級賽之後就受傷了,今天還是第一次體驗表現力相關課程。

鄧暢聽他這麽說,嘴角彎了彎,“你也被折磨過了?”

這個「也」字用的就很精髓,路西立刻以一種惺惺相惜的表情擡起頭,攥住鄧暢胳膊:“意思是你「也」被折磨過了?能不能講講助教老師到底希望我們腦補什麽?”

“什麽叫春天花開的心情?你能給我演示一下嗎?”

路西這人對誰都高冷,唯獨對鄧暢從小就是貼貼怪,只不過小時候是擺着一張冷臉,找盡借口貼貼,現在是毫無負擔的熱情貼貼。

兩個男生,還是兩個在同宿舍住了快一個月的男生之間,當然沒什麽距離感,路西拉着鄧暢胳膊,臉都快靠到他臉上去,“快給我示範示範。”

鄧暢整個人往遠離路西那側讓了讓,擡起左手,食指很輕很輕地點在路西鼻尖上,把他往外推。

這過程中他甚至連看都沒看路西,注意力似乎都在側面的路牌上,語氣也淡淡的:“別靠這麽近,不嫌熱。”

鄧小狗一貫高冷的很,路西啧了一聲,“不想示範就算了,要不要這麽嫌棄別人。”

這時候要是有第三人在場,大概會先注意到向來淡定的鄧暢選手,被路西拉着胳膊時,因為過于緊張而僵硬到緊繃的肩頸。

接着應該就會發現,一直被說成是缺乏感情表現力為零的路西選手,此時此刻的表情歡快又生動。

——

日子一晃就過了一個多月,五月底,教練開始聯系各位運動員為他們準備新一賽季的編排,因此陸續的也有運動員從老家趕回首都。

路西因為這個休賽期受了傷至今都沒有完全恢複好,沒能回得了老家,倒是黃斌和顧倩倩每周都過來看他。

經歷了一個多月的藝術表現力和表情訓練之後,路西覺得自己水平沒提高很多,聽的音樂倒是多了不少。

正好兩個小孩都在首都,陳岐就把他們帶到冰場,設計這個賽季的節目風格。

明年,也就是2018年2月是冬奧會,四年一度的賽事是每個運動員心目中至高無上的頂級盛會,對花樣滑冰這種花期很短的項目來說尤其如此。

女運動員大部分參加一屆,最多兩屆冬奧會就将退役,男運動員稍好點,也就是多摸一屆而已,和世錦賽、大獎賽這種每年都有一次機會的比賽差別很大。

選手一個賽季往往就準備三套節目:短節目、自由滑和表演滑,今年既然有四年一度的冬奧會,別管誰去參賽,節目都一定要準備得最精心。

比賽節目這種內容對選手來說,是需要嚴格保守的秘密,所以即使路西和鄧暢關系這麽好,陳岐也是分開叫他們來聊——後面如果他們願意互相交流,那就無所謂了。

陳岐先把鄧暢叫去,這期間路西在冰上練習跳躍,這段時間的複健他技術已經恢複到了平時的八成,但是後面的兩成是最難找回來的,卻又必須找回來,簡單來說路西現在如果有300分的實力,打八折就只剩240,那就一點競争力都沒有了。

這段時間對路西來說很困難,受傷之後他的滑行好像沒有以前那麽絲滑了,這也影響到了他的跳躍。

路西本來就是彈跳力一般,依靠滑行給的加速度完成動作的選手,現在他做幾種三周跳,高飄遠度和以前比都不如。

四周跳是根本無法完成的狀态。

但路西沒有前段日子心态那麽崩了,他在試着把自己的滑行天賦總結成技巧,而不再純靠天賦讓滑行技術野蠻生長,這樣就算受傷了,他也能再一點點練回來。

對于恢複到巅峰甚至再練新的四周跳這事兒,路西挺有信心的,但是既然陳岐提到奧運會,他也知道今年冬奧會他基本上是沒戲了。

他最近幾個月都沒法做四周跳訓練,而且等到賽季開始他的身體各項狀态也不會在最好狀态,今年國家隊男單只有一個參賽名額,這樣一個80%水平的路西不可能戰勝鄧暢拿到門票的。

倒也沒關系,路西今年才16歲,男單選手的巅峰期是18-22歲這個區間,下屆奧運會他剛好20,完美的黃金年齡,再去一決高下剛好來得及。

這就是年輕的好處,時間從不緊迫,可以肆意揮霍。

路西繞着冰場做了一圈接續步,然後準備練練旋轉,這時候冰場邊有人喊他名字。

路西看過去,發現是一個冰迷,也不知道這冰迷是怎麽溜進休賽期的冰場。

路西對自己的冰迷還是比較友好的,所以他在冰場中央站定,笑了下問:“什麽事?”

對方是個長發披肩的女性,打扮很入時,戴着墨鏡,她沖着路西友善地微笑:“小西,我是你粉絲,超喜歡你的!可以做個三周半給我看嗎?”

路西現在其實是做不了三周半的,他猶豫了一下正要講明情況,冰場外自動門軋軋一陣響,鄧暢走進來。

鄧暢本來表情挺輕松的,看見這女冰迷,卻立刻擰起了眉。

他看着女冰迷的表情不太好,語氣倒還算客氣:“你是?”

女冰迷在門響的瞬間明顯很緊張,她飛快回頭,看見是鄧暢才放松下來,“你好,我是冰迷,我特別喜歡路西,想看他給我演示個跳躍,可以滿足我這個小小的願望嗎?”

在路西印象裏鄧暢對冰迷的态度确實比較平淡,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現在的鄧暢根本不是平淡,是不友好,甚至可以說充滿敵意。

——

“不行。”鄧暢冷冰冰地答,“你又不是教練,沒資格點選手做動作。”

“我不是點他做動作。”女冰迷攤開雙手委屈地辯解,“我就是想看我喜歡的選手做個動作而已,要是不做三周半,兩周半也行,可以嗎?”

連路西都覺得鄧暢有點不近人情了,不過他剛要說話,就被鄧暢舉了下手阻止。路西雖然不懂鄧暢為什麽不許他說話,但還是乖乖閉嘴。

“是不是路西比較單純你就覺得我也傻。”鄧暢看了路西一眼,又面無表情轉向對面已經開始慌亂的女性。

“我不想跟女生翻臉,建議你識相點,能走多快走多快,再也別動歪心思。是冰迷還是來搞事的黑記者,不會真當別人看不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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