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煩躁

黎柏晖總是和藹的表情終于露出了一絲破綻，但也只有那一瞬間，臉上一閃而過的扭曲和興奮。

“那……小同學什麽時候有時間？”黎柏晖再開口時，聲音依舊平和，仿佛剛剛一閃而過的興奮與他無關。

姜葡萄往小區裏走了一步，稍微拉開和黎柏晖之間的距離。

他似乎因為黎柏晖一瞬間沒有控制住的表情而失望，語氣也淡了很多：

“叔叔，我是高三生，當然只有周日有時間。”

黎柏晖聽出了姜葡萄的語氣似乎有些不耐，也不再多糾纏：

“那周日下午兩點，我在小區門口等你？到時我帶你去我的診所看看？”

姜葡萄翹起唇角，笑容看着可愛，其實有些敷衍：

“好呀，叔叔。”

話落，他垂下眼簾，看到了黎柏晖捧着書本和資料的雙手，十根手指完完整整。

他毫不猶豫地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似乎完全不在意把後背露給一個不過碰過幾次面的人。

黎柏晖看着姜葡萄的背影，往旁邊走了一步，躲進了陰影裏，臉上的和藹僞裝盡數褪去，露出了興奮的、扭曲的神情。

“一個被自己家庭養廢的傻孩子。”他這麽給姜葡萄下着評價，末尾還嗤笑一聲，笑聲充滿鄙夷。

姜葡萄直到走進樓裏，上了電梯，手才從褲子口袋裏拿出來，身體微微放松，不知道是緊張還是興奮。

他回想着之前看過的梅恩思精神病院的病人檔案，對黎柏晖的厭惡更甚。

黎柏晖的名字是改過的，不僅是名字改過，樣貌也與在檔案裏的照片有些許不同，他做過的事情也非常符合一個精神病人不按常理的行為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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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一個堅定的僞裝主義，他認為人類無論何時何地都需要在別人面前進行僞裝，在小輩面前裝作和藹，在陌生人面前裝作和善，在長輩面前裝作孝順……

真實的人性是邪惡的，大家都在僞裝而已，就像是變色龍一樣，為了保護自己而改變自己的顏色。

“叮——”

電梯到達，姜葡萄走出電梯，站在自己家門前，看着門鎖，久久沒開。

資料裏面記載的黎柏晖都做過什麽事情呢？

他為了更完美的僞裝，吃下了很多變色龍，如果只是如此，還可以當他是異食癖，可他不僅自己吃，還逼別人吃。

他自己吃煮熟的，卻逼迫別人吃活的變色龍。

在梅恩思精神病院裏，在那所沒有人管的精神病天堂裏，他偷偷脅迫了很多弱小的病人，逼迫他們吃下活着的變色龍。

他不覺得自己有錯，他覺得他在教導他們，教他們更厲害的僞裝，他自封為這些人的師父。

在這些弱小的病人裏面，包括了封煜。

只是封煜永遠都在反抗，無論是被虐打還是餓了很多天，他永遠都沒有停下過反抗。

哪怕他被綁了起來，也在反抗中——咬斷了黎柏晖的一根食指。

這些都是梅恩思精神病院裏的記錄，姜葡萄本來以為黎柏晖會很難應付。

但在剛剛，他發現……

黎柏晖很自大，甚至是自負。

口口聲聲把僞裝稱為宗旨的黎柏晖，那麽輕易地露出了興奮、扭曲的神情。

姜葡萄垂下眼簾，睫毛長長的遮住了眼睛。

正在他打算打開門的時候，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了。

姜聽硯站在門內，看到姜葡萄笑了笑：

“葡萄，站在門口想什麽呢？一直不進來。”

姜葡萄見到姜聽硯有些怔愣，姜聽硯一直很忙，前幾天剛離開，他本以為直到過年姜聽硯才會再回來，沒想到這麽快再次見到自家哥哥。

“哥哥？”

姜聽硯讓開門口的位置：

“快進來。”

姜葡萄的思緒被打斷，幹脆不再想，趕緊進了家門。

姜聽硯在姜葡萄低頭換鞋時，細細打量他，然後直白詢問：

“葡萄，你最近和封煜相處得如何？”

姜葡萄聽到姜聽硯詢問封煜的事情并不奇怪，他媽媽從小就喜歡把他的事情跟他哥哥彙報。

“挺好的呀。”

“是嗎？上次走得匆忙，也沒來得及見一見你這個小男朋友，爸媽都見過他了，我這個當哥哥的哪有不見的道理，周日你帶上封煜，我們一起吃個飯，好不好？”

姜葡萄換好拖鞋，擡頭沖他哥哥笑了起來，這次的笑容與面對黎柏晖時的敷衍不同，單純簡單：

“好呀，我想吃火鍋。”

姜聽硯點點頭，也沒再多問什麽，放姜葡萄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間。

姜聽硯靠在門口，輕輕嘆了口氣。

姜葡萄回到房間，放下書包，把口袋裏的幾瓶麻醉劑拿出來整齊地放在了桌子上。

他哥哥似乎有什麽心事，這心事應該跟他有關。

姜葡萄盯着麻醉劑，驀地有些煩躁，亮藍色的透明小玻璃瓶子擺在桌子上，在燈光下顯得剔透明亮，他伸出手指，挨個将小瓶子推倒，任由小瓶子在桌子上滾出好遠。

他坐在椅子上，視線有些分散，像是在發呆。

直到其中一個玻璃瓶子差點滾出桌面掉在地上，姜葡萄才伸手接住，重新放在桌子上，打開了一旁的電腦，開始查資料。

寵物用麻醉劑和人用的麻醉劑當然不一樣，雖然有一些成分是一樣的，但依舊會産生副作用。

這個副作用可大可小，劑量大了甚至有可能讓人類死亡。

姜葡萄清楚這一點，但……他不太在乎。

死就死了。

可剛才看到突然回家的姜聽硯，看到姜聽硯隐含的關心，姜葡萄重重嘆了口氣。

他很熟悉姜聽硯那副模樣，從小到大，不僅是姜聽硯，他的爸爸、媽媽時常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盡管他們會裝作很正常，可姜葡萄還是察覺到了。

他翻找着關于寵物麻醉劑的資料，指尖滑動着鼠标滾輪，突然又頓了頓。

封煜也會露出那樣的神情。

盡管那些神情藏在綠眸深處，可姜葡萄很清楚，他像是一只依靠直覺生存的動物，他的直覺總是很準确。

這一回，姜葡萄清楚地意識到了，他的家人和封煜，不希望他做這件事。

他們不希望黎柏晖死，準确地說，是不希望黎柏晖的死與他有關。

姜葡萄停頓的指尖驀地快速滾起了鼠标滾輪，煩躁越來越盛。

他讨厭被規則束縛的感覺，這次也是。

但這一次，他在乎的不是規則，是其他的……比如，他要和封煜永遠在一次。

姜葡萄總是如葡萄般漆黑的眼眸裏，罕見的滿是陰翳。

他臉上的煩躁非常明顯，目光快速掠過那些麻醉劑的相關資料和實驗。

他需要找到一個不會讓黎柏晖因副作用死亡的安全劑量。

這些資料非常少，幾乎是沒有，沒有誰會瘋狂到把寵物麻醉劑用在人類的身上。

但是……

姜葡萄松開鼠标，輸入了一串網址，指尖在鍵盤上飛速敲擊，順利進入了國外的某個網站。

他英文還沒好到可以順暢浏覽外文網站的地步，所以要一邊找翻譯一邊查看，心中的煩躁越演越烈，就在他想直接關閉電腦不管了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

封煜發來了一個視頻通話。

姜葡萄一愣，立刻接聽起來。

手機小小的屏幕裏立刻浮現出了封煜的身影，他穿着寬松的睡衣，側着身體躺在床上，盡管臉頰壓在了枕頭上，依舊帥氣逼人。

“葡萄。”

姜葡萄眨了眨眼睛，眼眸中的陰翳盡數褪去，一看到封煜，他滿心滿眼都是喜悅。

“封煜……你怎麽會突然給我打視頻電話？”

封煜薄唇微勾，露出一抹很淺淡的笑容。

“你覺得呢？”

姜葡萄把手機立在桌子上，人也趴在桌子上，軟着聲音跟封煜聊天。

他伸出手指，輕輕撫摸手機屏幕，仿佛能觸碰到封煜一般。

剛剛還萦繞在心頭的煩躁已經消散幹淨，姜葡萄看着封煜，更加确定一點，他想和封煜永遠在一起。

這個永遠，首先不能因為他自己的肆意妄為而被毀掉。

兩個人的聊天并沒有說什麽重要的話，都是些沒營養的話題，可兩個人卻像是永遠也說不完似的，一通視頻電話一直打了一個多小時。

直到臨要挂斷視頻通話前，封煜那邊突然一片漆黑，似乎是他用手擋住了鏡頭。

緊接着封煜的聲音從漆黑的手機屏幕後面傳過來：

“葡萄。”

“我想你。”

“晚安。”

下一刻，視頻通話被挂斷。

姜葡萄立刻拿起手機，看着聊天界面，壓抑下再次打回去的沖動，回複了同樣的話語：

“我也想你，晚安。”

放下手機，姜葡萄捂住了自己的臉，心裏像飄滿了甜蜜的愛心泡泡。

他深吸一口氣，再次看向了電腦屏幕，重新開始查閱資料，這一次他的心情平複了很多。

臨近天亮的時候，他終于順利查到了他想要的結果，然後翻出小號注射器，抽取裏面的麻醉劑，又重新放回桌子上。

看着桌子上整整齊齊的幾只準備好的注射器，姜葡萄眸光很溫柔，一點都不像是要做壞事的人。

當然，姜葡萄自然不覺得他做的是壞事。

他只是以牙還牙罷了。

他心情輕松地去洗澡，然後躺在被窩裏，睡覺時已經天光微亮。

因為一晚上的忙碌，他自然也就忘記了。

他沒寫作業。

作者有話要說：  姜葡萄：我把作者抓起來了。

封煜：為什麽？

姜葡萄：她斷更！

封煜：那還不打死？

姜葡萄：我打了，現在半死不活的。

封煜：那她還斷更嗎？

姜葡萄：她知道錯了，不敢了。

封煜：先關着，完結再放出來。

姜葡萄：好呀！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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