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1)
收到電報的李成蹊看到內容之後, 臉色并不好看。
李明誠這小子要是在他邊上的話,李成蹊準踢他兩腳。
他跟那邊向來不和,也好幾年沒有再聯系, 林桃生了女兒之後, 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告訴那邊。更不想他們來海島, 所謂的‘好心’看他們,他和林桃都不需要。
但是事已至此,按照李明誠電報裏說的時間,估計他們這兩天就要到了,再怎麽說都來不及了。
回到家裏, 李成蹊便跟林桃說了這件事。
林桃愣了一下, 然後笑了笑,說道:“沒事, 來就來吧。”
李國棟和張素芬真要來, 他們也不能把人趕回去不是?
晚上洗完澡,玥玥也睡着了, 林桃躺在李成蹊懷裏, 說道:“你心裏不舒服就跟我說, 到時候他們真來了, 我們就維持一下表面,過兩天再把人好好的送走就是了。”
這兒畢竟是軍區, 李成蹊的情況不是每個人都知道的, 而李國棟的身份放在那兒, 萬一傳到萬人耳中也不好聽。
李成蹊明白林桃的意思,将她摟得緊了些,吻了吻她的額頭:“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就是怕他們惹得你不舒服。”
他爸李國棟和後媽張素芬, 都不是那麽好相處的人。
李國棟這人剛愎自用,自以為是,在部隊當久了一把手,便覺得家裏的人也應該像他的部下一樣服從他的命令,家裏就是他的一言堂。
而張素芬,表面一套背後一套,動不動就去李國棟跟前哭哭啼啼,這個人又說她了,誰又不聽她的了。
林桃搖搖頭:“兵來将擋,水來土掩呗,而且你忘了?我也是有工作的人,實在不是在學校加加班也是可以的。”
林桃笑起來,如同月牙般亮晶晶的眸子裏閃過一絲狡黠。
李成蹊聽完,臉上也閃過一絲笑意,因為李國棟和張素芬要來而産生的煩躁感消散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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誇了林桃一句:“你這麽聰明,當個小學老師真是屈才了。”
“那是,要是我當兵,不怎麽也得弄個參謀長當當啊。”林桃也開着玩笑道。
收到電報的第三天,李國棟和張素芬就上島了。
不過李國棟作為重量級人物,這次過來,是由嚴司令親自接待的。李國棟和張素芬兩夫妻剛下了船就由嚴司令的警衛員開車接走了。
李國棟今年六十二歲,按理來說這個年紀還沒到退休的時候,但因為之前的派系紛争,提前退休了,目前在上海軍區的幹休所。
嚴司令接待了他們,說起來嚴司令和李國棟一個海軍一個陸軍,但兩人之間也有別的淵源。
李國棟在嚴司令的辦公室聊了兩個多小時,聊當年,聊李國棟退休後的事情,聊海軍的現狀,還聊起李成蹊。
李國棟:“他這個臭小子打小就倔,屬驢的,誰都說不聽,連我這個老子的話都不聽,小時候被我綁起來用鞭子抽都不嚎一聲。他要是在你這兒不服你的管教,你就狠狠批評他。這小子從小就一帆風順,沒受過挫折,太目中無人。”
嚴司令擺擺手:“老首長你可千萬別這麽說,成蹊還是很不錯的,他各方面能力都很強,算是這一輩裏最優秀的了。”
“嗐,他我還沒不知道啊,沒你說的那麽厲害。”李國棟擺擺手,“他這個年紀,最容易有點成績就得意忘形,将來想走得遠,還得多敲打。”
又聊了一些,李國棟這才打算走了:“好了,我就不在這給你添亂了,我先過去那邊看看。”
嚴司令問:“老首長,要不要我這邊再給你安排一下住處?”
當初李成蹊剛來島上一年多的時候,李國棟就來過一次,不過那時候李成蹊還沒成家,還是住宿舍,并沒有分到房子。
如今分了房子了,李國棟就說道:“不用,他們不是分了房子了嗎?我就住他們那兒。”
談完了話,嚴司令讓警衛員再開車送李國棟夫妻去李成蹊家裏,但被李國棟拒絕了:“不用送了,好多年沒來這兒了,我也想趁這個機會好好走一走,逛一逛。”
張素芬有些暈船,人不太舒服,本來是想坐車的,但李國棟說要走路,她也只好跟着。
李國棟說起哪兒變了,哪兒跟當年還一樣,她還得随時附和幾句。
這邊的房屋并不複雜,兩人按照警衛員指的路,很容易就找到了李成蹊的家,只不過到的時候,院門是從外面上了鎖的。
顯然他們兩口子都不在家。
李成蹊這個時候肯定還在團裏,可是林桃怎麽不在?
張素芬當下臉色便有些不好,抱怨道:“他們兩口子怎麽都不在家?不知道我們今天上島嗎?該不會是故意這樣的……”
話沒說完,就被李國棟瞪了一眼,把剩下的話咽下去了。
恰好從隔壁走出來一個四五歲左右的小男孩,見他們在這兒,打量着他們:“你們找誰?”
李國棟問:“小同志,我們是這家人的親戚,找這家人。”
鄭紅星說道:“林姨上班去了,她是學校老師!”
說完這話,院裏的陳水芬就在那兒叫他了,他趕緊進去。
“帶着孩子還上班,能帶得好孩子嗎?”張素芬嘀咕了一句,見李國棟看她,趕緊說道,“我這不是擔心她上班太忙,帶不好咱們的孫女嘛。”
李國棟說道:“咱們去學校找找看。”
雖然還從來沒見過這個兒媳婦,但是自古以來都只有兒媳婦怕見公婆的,可沒有公婆怕見兒媳婦的道理。至少在李國斌這兒,就沒有一個‘怕’字。
要是林桃回到家裏,當着他們面做出來的那些,搞不好就是裝的,不一定真實。他們去打個突擊戰,打她個措手不及,才能看到這個兒媳婦平時的真實面目。
去學校,正好也能看看李成蹊給他找的這個兒媳婦怎麽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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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今天林桃只有上午的兩節課,但是現在已經是下午三點了,她還沒有走。
玥玥剛剛尿了,林桃給玥玥換了尿布又給她喂了點奶,這會兒正跟小清明玩兒的歡呢。
玥玥還小,還不能坐,是躺在小搖床裏的,小清明已經可以坐了。兩個小家夥大眼瞪小眼,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誰也不知道他們在說些啥,反正聊得還挺起勁兒的。
徐玉婷害怕小清明大一些,會欺負玥玥。
可是沒過一會兒哭的人反而是小清明,徐玉婷和林桃放下手中的活一看,原來是小清明稀罕這個小妹妹,睡不着便想要伸手碰一碰小妹妹,結果手剛碰到小妹妹,就被小妹妹抓住放到嘴裏當成吃的了。
林桃趕緊過去‘勸架’,還好玥玥現在還小,沒長牙齒,就是牙龈碰到,沒什麽事。
“你這孩子,怎麽什麽都吃。”林桃無奈,兇玥玥。
徐玉婷笑着說道:“小孩子懂什麽,我看清明就是太嬌氣了,讓妹妹咬一口怎麽了,妹妹牙齒都沒長出來,這也值得你哭?”
其實小清明也是被吓到了,他就是想摸摸小妹妹的臉蛋,結果手手就被吃了,疼倒是不疼。
被徐玉婷在懷裏抱了一會兒就不哭了。
徐玉婷見林桃還在出題目,說道:“剛期中考沒多久,期末又還沒到,你怎麽想到這個時候給學生出考試題了?”
林桃之所以下午還在學校,就是為了給學生們出試卷。
林桃笑着說道:“他們明年就要考初中了,多做點題目沒壞處。”
她為什麽做的真實原因,她還是不打算告訴徐玉婷了,這事情算是李成蹊心裏的一根刺,知道的人也很少,林桃也不太願意到處往外說。
林桃這麽說,徐玉婷也是相信的,便沒說什麽了,只嘟囔着:“我看你天生就是幹教育的人,心裏想的都是學生。”
“你不是啊?”林桃笑着說道。
徐玉婷搖搖頭:“我覺得我不是。”
林桃:“你要是心裏沒這群學生,那你還專門在筆記本記上哪個學生哪兒的知識點學的不夠,得多訓練哪方面?玉婷你這個人就是刀子嘴豆腐心,嘴上不饒人,但心地善良。”
徐玉婷的臉一紅:“你別這麽誇我,誇的我都不好意思,我可沒你說的那麽好。”
“你就嘴硬吧。”林桃說道,“我題目出好了,現在先去教室,你幫我看會兒玥玥。”
“行,你去吧。”徐玉婷說道。
她這會兒在備明天的課,她等會兒還有節美術課要上,上完了就能回去。
雖說是考試,不過林桃并沒有準備試卷,而是自己出了一套試卷題目,抄到黑板上,讓學生們自己把題目抄下來,然後做題,就相當于是考試。
這時候雖然已經是新華國,但一般都是中考和期末考試的時候才能用印刷出來的卷子。
這還是因為他們這兒雖說是島上,但到底是軍區小學,裏面大部分的學生都是軍人的孩子,資源還算不錯了。
要是換作一些落後的山區,那兒好幾個學生共用一本書的比比皆是。
辦公室內,徐玉婷突然想去廁所,看了眼邊上的兩個孩子,交代小清明:“清明,媽媽去趟廁所,很快就回來,你照顧好小妹妹。”
年僅八個多月的小清明看了眼媽媽,又看了眼小妹妹。
其實這麽大的孩子,是能夠聽懂一些話了的,但能不能夠真的理解還不知道。
不過學校裏本來就沒有別的人,校門口有門衛室,再加上這兒是軍區,時時刻刻有軍隊巡邏,還真沒有外人。
玥玥還小,連坐起來都不會,也不會出什麽事,倒是得小心小清明別從小搖床上摔下來、
徐玉婷就是去小便,沒幾分鐘就能回來。
只不過等到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辦公室裏多了兩個陌生的老年人,一個穿着軍裝,另一個穿着也十分得體,看着倒不是壞人。
李國棟和張素芬到的時候,正好碰上徐玉婷去廁所了。
兩人通過窗戶看到辦公室裏的兩個孩子,就走進來看看,知道李成蹊的是個女兒,再加上玥玥和李成蹊長得像,李國棟一眼就認出來了這是他孫女。
李國棟:“這就是那孩子吧?”
張素芬說道:“把兩個孩子放在這兒,怎麽也沒個大人看着,這像是怎麽回事,萬一孩子要是出點什麽事該怎麽辦。”
李國棟的臉色也沉了沉。
徐玉婷走進來,問他們:“你們是?”
李國棟看她一眼,張素芬說道:“你是這兒的老師?我們是這孩子的爺爺奶奶。”
“你們是李團長的父母?伯父伯母好,阿桃在教室上課,我正好沒課,在幫着看兩個孩子的,這個大的就是我兒子。就是正好出去了一趟,前後不到五分鐘。”徐玉婷解釋道。
張素芬笑了笑:“原來是這麽一回事,我說孩子怎麽也沒個大人看着呢。”
徐玉婷說道:“伯父、伯母你們現在這兒坐會兒吧,我去看看阿桃那邊怎麽樣了,要是好了,就叫她過來。”
徐玉婷說着走出辦公室,林桃恰好寫完最後一道題,見徐玉婷在外面,便走出來,問:“怎麽了?”
徐玉婷說道:“你公公婆婆來了,你不知道啊?他們沒提前給你們寫信?”
“知道,沒事,我過去看看。”林桃說道。
走到辦公室那兒,李國棟正在逗玥玥,彎着腰想要抱玥玥。
可是巧了,平時并不怎麽認生的玥玥,被李國棟抱進懷裏之後,便哇的一聲哭了,小臉漲得通紅。
李國棟其實不太會抱孩子,李成蹊他甚至都沒抱過,因為當時陸向春生的時候他在打仗。等到他回去的時候,李成蹊都已經會走路了。父子倆從一開始就聚少離多,感情生疏,更別說後來又出了那樣的事情。
林桃趕緊走進去,從李國棟懷裏接過孩子,解釋道:“這孩子認生,不認識的人抱就容易哭。”
張素芬趕緊說道:“這是孩子親爺爺,怎麽能是不認識的人。”
林桃笑了笑,說道:“是親爺爺沒錯,不過孩子不是頭一回見到嘛。瞧我這幾天學校還挺忙的,我現在就去跟學生們交代一下,我們先回家去。”
林桃還真沒想到李國棟和張素芬會找到學校來,當着徐玉婷的面,她也沒表現出什麽來。
林桃交代大家考完了之後互相打分,錯的題目問會的同學,就回去了。
雖然林桃對李國棟和張素芬的印象并不好,但是他們真要來了,也沒有不讓人進家門的道理。
不管怎麽說,表面功夫還是要做好的。
一路上,玥玥在林桃的懷裏變得高興起來,東看看西看看,一路上手舞足蹈的。李國棟雖然沒說什麽,板起一張臉看起來十分嚴肅,但是只要看玥玥的時候,臉上的表情就變得緩和。
到了家裏,林桃開了門。
李國棟看到院子裏種的菜,臉上緩和了不少。
這院子打理的還算不錯,看來這個兒媳婦也是個勤勞能幹的人。剛開始見到她身子纖細,皮膚白皙的樣子,還以為是個嬌滴滴的,再加上對他們也沒有想象中的恭敬和熱情,李國棟心裏的印象立馬就不是很好。
這會兒才好一些了。
林桃進屋去放孩子,把玥玥放在小床上。
這會兒已經四點多了,李成蹊五點多回來,差不多也該忙活着做晚飯了。
張素芬跟着林桃進了屋,李國棟留在院子裏看看這些菜,他也是農民出生,年輕時也是種地的一把好手,後來投身于革.命當中,再後來當了軍官,就沒再種過地了。
這會兒看到這些菜,覺得十分親切。
而屋內,張素芬看着忙活着給玥玥換尿布的林桃,擺出當婆婆的譜,說道:“剛剛是在學校當着外人的面,我顧忌要給你留幾分面子,所以忍着沒說你。你說你也真是的,帶孩子就好好在家帶孩子,帶着孩子還上什麽班?剛剛我跟你爸到的時候,辦公室裏一個大人都沒有,就只有兩個孩子,你說萬一出點事怎麽辦?這可是我們老李家的頭一個孩子。”
林桃一猜就知道可能是當時徐玉婷去上廁所了,有時她看孩子也會內急要上廁所,難道誰還能無時無刻,每分每秒的盯着孩子看?
就像平時這會兒她要做晚飯了,而李成蹊還沒回來,她不也得把玥玥放在小床上躺着,給她個布偶玩玩,自己去做飯嗎?
而且她也并不是粗心的人,把小床邊上都用布頭包住了,裏面還塞了一層薄薄的棉花,哪怕現在玥玥已經會翻身了,也不會因為撞到小床的邊邊角角而撞疼撞傷哪兒。
玥玥從出生到現在,還真沒磕到碰到哪兒去。
說實話,要是換成別人來跟林桃說這番話,林桃可能都還能一笑置之,沒那麽生氣。
可這話從張素芬的嘴裏說出來,她心裏就煩得很。
林桃朝張素芬看了一眼,見她身上穿的衣服妥帖光鮮,看起來一絲不茍的,一看就是日子過得好,沒吃過苦的人。
再一想到李成蹊的媽媽,她親婆婆,林桃心裏就煩悶。
說話的語氣也不那麽好,林桃也不叫她媽了,直接道:“瞧你這話說的,平時我上課的時候,都會有別的老師幫忙看玥玥的,今天徐老師就是去趟廁所幾分鐘的工夫,能出什麽事情?”
“這年頭大家都在過苦日子,多得是當媽的又要帶孩子又要幹活的,不是人人都能像您這樣的。那她們又該怎麽辦?日子不過了?還是說飯也不吃,地也不種了,一整天廁所也不要去,就在家裏光看着孩子就行了?”
張素芬本來是想給林桃一個下馬威的,沒想到李成蹊找的這個老婆還挺牙尖嘴利的,幾句話把她說得氣得夠嗆。
張素芬表情讪讪,說道:“別人家是別人家,我們家是我們家,成蹊現在怎麽說也是團長了,難道他的津貼還養不起你跟一個孩子?就算他養不起,不是還有家裏嗎?你們要是有困難就張口,我們當爸媽的,還能不幫襯了?”
“要說就是成蹊這個孩子實在是太倔了,他從小就倔,遇上事了也不肯跟家裏說,被外人知道了,還要覺得是家裏不管他,我跟他爸冤不冤啊。你可不能學他啊,以後你有困難,缺錢花就給家裏寫信,家裏對你們和明誠都是一視同仁的。”
“我當初懷了明誠之後就在家好好帶孩子,相夫教子。你是不知道,男人背後得有一個能把家裏打理好的賢內助,才能夠安心搞事業。你看成蹊他爸,事業上多麽的成功。”
林桃聽了張素芬這話,終于明白李成蹊為什麽知道李國棟和張素芬兩口子要來,他會擔心她不舒服了。
也明白為什麽當初李國棟會選張素芬,不管李成蹊這個兒子了。
張素芬這倒打一耙的本事可真不小啊,好話都讓她說了,他們對李成蹊不聞不問,不夠關心,倒成了李成蹊脾氣倔,不願意接受他們的幫助了?
還要做出這副對他們很好的樣子,給誰看啊?
林桃咬了咬唇,縱使她脾氣還不錯,這會兒被氣得不輕。
她冷笑一聲,說道:“成蹊脾氣倔不倔我不清楚,我就明白一點,做事不能靠嘴上說,我在學校當了這麽久的老師,最怕的就是那種嘴上說的天花亂墜,卻什麽都不做的人,跟這種人在一起做事,真就由她一張嘴說去了。”
“還有,成蹊的津貼當然養得起我和孩子,我們并不缺錢,但是我去工作也不全是因為錢,女人應該在家好好帶孩子那是舊社會,現在是新社會了,女人也該有自己的事業,活出自己的樣子,而不是放棄一切在家裏‘相夫教子’,還沾沾自喜。成蹊的事業有他自己努力,他也不會因為這個,而讓我放棄自己的事業。而且,我工作也不耽誤家裏,家是兩個人一起操持的,這點成蹊倒是要比你懂,他一直都很支持我上班。”
林桃說話有理有據,不卑不亢,一段話說下來十分有條理,張素芬之前說的那樣一大段,全部都給怼回去了。
張素芬被說的無語,但又說不過林桃。
她氣得不輕,臉色也變得有些難看,不再像之前那樣端着态度的樣子。
張素芬咬着後槽牙,說了句:“我看你是跟成蹊待久了,連他的脾氣都學會了,沒大沒小,竟然跟婆婆這樣說話。”就去院子裏找李國棟訴苦了。
張素芬說道:“國棟,早知道我這回都不跟你一塊兒過來了,本來是想着成蹊有了孩子,好心過來看看孩子的,可這個兒媳婦實在是太厲害了,連我這個婆婆都不放在眼裏。當初別人就跟我說後媽難當,可是為了愛情還是去當了後媽,成蹊從一開始就不尊重我這個後媽,沒想到現在連這個兒媳婦也這樣。”
其實張素芬和林桃在屋裏說的話,李國棟都聽見了。
這會兒張素芬來訴苦,李國棟看了她一眼,說道:“你們說的話我都聽到了,那丫頭是牙尖嘴利了一點,說話不太讨人喜歡,但有點也說得對,女人有工作挺好的。而且我看她也是個利索的人,你看這些菜種的多好。”
張素芬是城裏人,為了把這個家顧好,張素芬還辭去了醫院的工作,在家安心帶孩子,把他們父子兩個伺候的舒舒服服的。
但是随着李國棟的年紀越大,張素芬發現李國棟好像又開始喜歡陸向春那種類型的女人了,也就是事業型女人,這種女人性子烈且堅韌,輕易不會服輸,跟男人吵起來,更不會考慮對方是男人,要給他們面子,給他們臺階下。
其實張素芬明白,在陸向春去世的這些年裏,李國棟心裏一直都是有陸向春的,但她沒必要去跟死了的人較勁。
可是她發現這幾年李國棟越來越喜歡陸向春那樣的女人了,自己好像在李國棟眼裏失去了魅力,心裏還是有些危機的。
好在李國棟都六十多歲了,而她也才剛五十歲,還年輕。
當年的李國棟打了很多年的仗,受了很多傷,流過很多血才走到高處。在他心裏也更加喜歡張素芬這種類型的女人,陸向春性子太烈,他幾次請求見她一面,都把李國棟拒之門外。
再加上陸向春最後身體太差,熬不住了人早早的沒了。
其實如果不是這樣,張素芬還真覺得自己不一定能比得過陸向春。畢竟陸向春和李國棟是少年夫妻,感情還是要深刻一些的。
想當初張素芬一開始的時候,也是有工作的,還是個護士。
她跟李國棟也是因此認識的,當年李國棟受了重傷,差點去了半條命,部隊衛生所沒辦法做那麽大的手術,便被轉移到了市醫院,而張素芬就是市醫院的一名護士。
其實當時她剛上班沒多久,按理來說她的資歷也沒資格去照顧那麽高級別的長官,只是恰好當時醫院缺人,護士長就讓她去頂幾天,她才有了機會。
她的耐心和細致打動了李國棟,兩人因此産生了情愫。
當時陸向春已經下落不明好幾年,組織上也四處打探她的消息,只不過一直找不到她,大家都以為陸向春已經死了。
當時的李國棟也單身了幾年了,遇到張素芬,兩人合得來,張素芬也不介意當後媽,便結婚組成了家庭。
誰知道沒多久陸向春竟然活着回來了!
當時張素芬的位置很尴尬,放在古代,她是李國棟後來娶得老婆,現在原配回來了,她最多只能算小老婆。
也算是老天幫她,陸向春剛回來,張素芬就查出來自己懷孕了。
而陸向春的性子太烈,得知自己被敵人抓走幾年,為了保護李國棟,她受盡折磨都沒有供出李國棟,沒說出任何一個對黨有害的消息,結果好不容易回來了,看到的竟然是李國棟重新娶了別的女人……
而那個女人,甚至有了李國棟的孩子!
得知這件事情的陸向春當場吐了血,她這些年來身體被折磨的很不好,滿身的傷,本來就活不久了。
李國棟要來見她,被陸向春拒之門外,她不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一切。
她甚至在想,自己或許應該死在敵人的手裏,不應該再回來。可是當她看到長大,長高了的李成蹊,又明白,她回來不止是為了李國棟,更是為了她的兒子,為了她的家人。
她的身體情況實在是太糟糕了,盡管一個星期七天有五天往醫院跑,盡管她心裏很排斥每天做那麽多檢查吃那麽多藥,可為了她的家人,她也在苦苦支撐着。
可即使是這樣,陸向春的身體還是每況愈下。
可她終究還是撐不住了,在一次暈倒中,她被送進醫院,此時已經是氣若懸絲。
她看着眼前的人,有她的兒子李成蹊,這孩子長得可真快啊,十歲都不到,都到自己肩膀了,應該很快就能比她還要高了吧?
她記得成蹊小時候性格挺活潑的,挺愛笑愛鬧的。那時候李國棟在外面打仗,家裏就只有她和成蹊兩個,但日子過得一點也不苦,成蹊要是問她為什麽別人的爸爸在家,他的爸爸不在,她就告訴他,因為他的爸爸是個大英雄,在外面打仗。
為什麽他的同學可以在學校裏好好讀書啊?
那是因為有很多像他爸爸那樣的大英雄,用自己的身體與熱血換回來的啊。
她不怕一個人帶孩子過苦日子了,她一想到自己的丈夫抛頭顱灑熱血只為祖國的安寧,她為此感到自豪。
後來她被敵人抓走,被鞭子鞭撻,被燒紅的鐵烙身上的肉,暈倒了又用冷水澆醒。但她就是要緊牙關,一個有用的消息都不透露。
她不怕死,她随時做好為祖國獻身的準備。
可是她接受不了,自己回來之後看到自己拼命保護的丈夫,娶別的女人啊……
陸向春又看向她的弟弟和妹妹,還有自己的母親。她的身體千瘡百孔,回來之後母親沒少對着她哭,心疼她這麽些年受的苦……
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家人們都平安無事,她也就安心了。
陸向春知道自己就快要死了,但是在死之前,她突然想要見一見李國棟。
她回來之後,李國棟找她她都不願意見,因為她沒辦法面對這件事情。可是人快要死了,就不由得想起年輕時候的事情,她想起自己跟李國棟認識的情景,兩人相愛結婚,生下兒子……
“李國棟,叫李國棟過來……”陸向春虛弱地開口。
她看到身邊的李成蹊,聽清楚她說的話之後,拔腿就往外面跑,她知道,這是她兒子替她找李國棟去了。
陸向春笑了笑,她兒子沒小時候愛笑愛鬧了,話也不多。
她知道是因為她這些年被敵人抓走後,沒能陪在他的身邊,讓他的性格産生了很大的變化,但是這孩子,從始至終就是個懂事的好孩子。
李成蹊一路狂奔,跑到李國棟家裏,沒有人,聽認識的師長叔叔說張素芬要生了,李國棟陪着去了醫院。
他又跑到醫院,看到李國棟在走廊上焦急的等待着,不知道他出生的時候,李國棟也是這樣焦急嗎?
應該不吧,聽媽媽說,他出生的時候李國棟根本就不在他們身邊。
可是媽媽從沒說過一句李國棟的不好,從沒有怪過他不能守在他們母子身邊。是媽媽用她的堅韌,把他照顧好,把日子過紅火。
聽當初大院裏隔壁家的婆婆說,當時媽媽是半夜肚子疼了,大半夜自己爬起來走到了衛生所,在值班醫生的幫助下,把孩子生下來了。
李成蹊讓李國棟跟他走,去見他媽最後一面。
可是醫生出來,說産婦大出血,有危險,而且胎位不正,極有可能一屍兩命,要李國棟考慮要不要給産婦剖腹産,要是剖腹産就得簽字,如果産婦和孩子沒了,也不關醫院事的責任書。
一面是張素芬和沒出生的孩子,一面是想要見他最後一面的陸向春。
李成蹊跪下來,向李國棟磕頭:“先陪我去見我媽最後一面,她快要不行了!”
可李國棟還是讓李成蹊先回去,說等張素芬生完孩子确認沒危險了,馬上就去看他媽。
李成蹊明白了李國棟的選擇,恨恨地看了他一眼,說“我沒你這個爸”,轉身跑走了。
張素芬和陸向春并不在同一家醫院,一個在部隊醫院,一個在市醫院。
陸向春拖着最後一口氣,等啊等,終于等到病房門再次被推開了,可是入目的只是汗水浸濕了頭發和衣服,臉上滿是淚水的李成蹊。
陸向春知道,李國棟不會來了。
其實最後李國棟還是來了,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或許從當初李國棟選擇跟張素芬重新組成家庭開始,就注定了後來的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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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這時,院門被推開,李成蹊回來了。
看到院子裏的兩個人,李成蹊并不驚訝。當他收到李明誠電報的第二天,嚴司令就跟他說過李國棟具體哪天來,正好他今天要開會,有借口不去碼頭接他們。
張素芬的臉色本來不是很好看,見到李成蹊回來了,笑了笑:“是成蹊回來了啊。”
李成蹊沒有理會。
李國棟看了李成蹊一眼,幾年不見,這小子又結實了許多,應該是當爸爸了,看起來也比幾年前要沉穩得多了。
他開口:“回來了啊。”
李成蹊‘嗯’了一聲,直接走進屋裏去了。
李成蹊的态度讓李國棟的臉色不好看,張素芬小聲嘀咕着:“你瞧瞧,這都過去多少年了,還這樣……”
屋內,林桃在跟張素芬進行了一番唇舌之戰之後,便忙活着晚飯的事情去了。今天家裏燒蒜蓉粉絲扇貝,清蒸魚,魚香茄子和肉末酸豆角。
見了李成蹊進了,林桃在窗戶前朝李成蹊笑了笑,說道:“我待會兒要去炒個肉末酸豆角,你去給我摘把豆角。”
李成蹊點點頭,壓低聲音問了句:“他們沒找什麽麻煩吧?”
“找了。”林桃輕哼了一聲,然後又笑道,“不過被我說的啞口無言。好了,你快去摘豆角,撿老一些的摘,嫩的我要留着腌酸豆角的。”
“收到指示。”李成蹊知道媳婦兒沒吃虧,臉色才沒有那麽難看。
但是走到院子裏見到了那兩人,始終沒什麽好臉。
就在這時候屋裏的玥玥發出哼哼唧唧的聲音,林桃正好在炒菜,只差一會兒就能把菜出鍋了。她朝外面說道:“玥玥乖啊,媽媽在炒菜,馬上就來。”
張素芬趕緊走過去,說道:“行了,你忙你的,我看看孩子怎麽了,都說這樣是帶不好孩子的,你又不信,說起來好像是我要害你,我還……”
話還沒說完,抱起玥玥正準備看看她到底是為什麽哭的張素芬,便聞到了一股微酸的臭味,再一看,她身上穿的衣服上沾了一大片的黃色臭臭。
“哎呦你這個孩子,怎麽就拉在奶奶身上了……”張素芬嚎了一聲,手忙腳亂的要把玥玥放回床上,去處理自己的衣服。
玥玥被張素芬嚎的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