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在望向助六的時候,童磨的眼神當中多少透着些許玩味。

他其實并沒多少針對這家夥的意思,畢竟這個髒兮兮的小男孩再怎麽看也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人類,瘦弱且沒有力量,甚至不夠低級的鬼吃上幾口。

這家夥和那個名叫夜鬥的神明不同,童磨覺得,這樣的人就算有什麽想法,大概也沒辦法做到真的能對小朋友做些什麽。

只是或許是因為有夜鬥背刺在先,在小朋友和這個新的所謂“朋友”站在一起的時候,童磨怎麽看都覺得有點別扭。但如果直白地說不喜歡這家夥的存在又未免顯得有點小氣,童磨覺得,自己好壞是萬世極樂教的教祖,無論如何也不該和區區人類較勁兒。

說到底,他的任務是好心地幫助人類進入真正的極樂嘛。

當然,像是助六這種髒兮兮的男孩子并不在他度化的範圍內,如果不是因為小咲把這家夥領回家的話,童磨甚至都不會多看這樣的小孩子一眼——

童磨自己都沒察覺,自己現在的狀态有多像看着自家養大的閨女把外面的野小子帶回來的心酸老父親,畢竟童磨從來也沒有正經感受過屬于人類的感情。

他不知道什麽是感情,也不知道自己對小咲抱有怎樣的感情,但他覺得小咲是他的所有物。那是種占有的欲。望,或者說,是獨占的欲。望。

助六好像說了什麽,不過童磨完全沒有在聽,也壓根不在意。他只是轉過頭,用手掌有一下沒一下地揉蹭着小姑娘的腦袋。

“說到底,小咲需要有其他的朋友嗎?我以後都會好好地陪着小咲玩哦。”他将小家夥的頭發一點點地理順,然後又一下子揉亂,惹得小家夥擡起兩條胖乎乎的手臂抗議。

“有我來當小咲的朋友就足夠了吧?”

說話的時候,童磨那雙七彩色的眼睛裏透着某種類似興奮的光彩,一對尖尖的獠牙在唇邊若隐若現,被月光照着,泛着明滅而森然的寒芒。

四周的空氣似乎有些轉冷,但小咲卻像是對此渾然不覺般,她望着童磨的眼睛,小嘴幾乎抿成了一條線,歪着腦袋,仿佛陷入了某種極其複雜的思考。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像是想到了什麽一般再次張開了嘴巴,用滿是疑惑的語氣問道:“可是,我不能都要嗎?”

“童磨大人和助六哥哥,不能一起陪我玩嗎?就像是之前夜鬥和童磨大人一起陪我玩一樣。就算夜鬥做了不好的事情,可是助六哥哥沒有做呀,助六哥哥保證以後不會做不好的事情就好了吧?這樣的話,我以後就還可以繼續和他一起玩吧?”

這樣說着,小家夥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樣輕輕地扇了一下。

“我喜歡助六哥哥說的落語,那很有趣,也喜歡童磨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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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磨沒想到會得到這樣的回答。在他的印象當中,小咲這家夥總是很乖順的,雖然偶爾也會因為一點小事和他鬧別扭,但凡是他提出的事情,最後別管是軟磨硬泡還是怎的,總之那小家夥總會接受。

——作為他收養的小孩,聽從他的一切決定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至少到這個時刻為止,童磨都一直潛移默化地擁有着這樣的念頭。

可不知道為什麽,就在小孩信誓旦旦地說喜歡助六的時候,童磨忽然覺得,現在的情況好像和之前的任何時候都不太一樣。

他不太理解這究竟是怎麽回事,也不太能理解小咲說的所謂的“喜歡”是什麽,只是當那個孩子把他和那個名叫助六的髒兮兮的小男孩并列在一起的時候,童磨本能地覺得不應該這樣。

是因為被和那樣一個不起眼的人類排在一起而感到不滿嗎?但硬要說的話,童磨甚至連“不滿”這種情緒也不太能理解,只是覺得不對,只是覺得不應該,他給不出這之上或者之下的理由。

既然不對的話,那麽改正掉就好了吧?如果不知道哪裏有問題的話,就幹脆讓問題的根源直接消失就好了吧。

童磨臉上依然帶着燦爛的笑容,但在人目鎖不能及的黑暗當中,卻有着尖利的指爪在悄然伸展。

人類真的太脆弱了,脆弱到只是稍微動動手指就能将他拆得粉碎。童磨并不會把男性人類當成食物,但他一向不介意将尚且未被世界染指更深的純粹的孩子送往真正的“極樂”。

“既然是小咲重要的朋友,”青年男人稍稍垂下了眼睫,臉上的神情也仿佛變得悲憫了起來,他的嗓音很輕,在夜色間甚至顯得有些空靈:“那一定得好好招待才行呀。”

“小咲也一定很希望……”

“……他可以擁有真正的幸福吧?”

“唔……”小咲仰着臉孔,望着童磨的面容,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如果是童磨大人這樣說的話……”

話音還未落下,一陣勁風夾着凜然的寒意忽然鋪天蓋地地從某個角落席卷而來。

“風之呼吸·陸之型——黑風煙岚!”

和着渾沉厚重的男聲,沉重的劍鋒從天而降,直朝着童磨先前所站的位置劈砍而來,而那個青年的身影卻已經不在原地,他低低地笑了一聲,那聲音裏卻透着足以将一切冰凍的寒意。

“随便打斷別人的對話可不好吧。”

與童磨一并消失的是助六的身影,當劍鋒欺近的時候,童磨的指尖也幾乎要觸上了少年的皮膚,不過他并沒有将招式用老,而是臨時變了動作,擡手将少年的身體整個提了起來,重重地甩在了一邊。

助六的身體在半空中飛出老遠,才撞上了一顆不算粗壯的新樹。樹身發出了輕微的斷裂聲,而在沉重的撞擊之下,少年也猛地吐出了一口血來。

與此同時,童磨也已自袖間摸出了一對過分鋒利的金色折扇。待那對眼睛從打開的折扇扇面背後露出來的時候,裏面刻寫的“上弦”“弍”的字樣已然清晰可見。

這是他身份的證明。

他的目光在戰場上逡巡,甚至沒有在那個揮劍的對手身上多停留瞬息——比起那個仿佛在飛蛾撲火一般的鬼殺隊的成員,他的注意力此刻卻完全在別的事情上。

小咲。

那個原本還站在那裏和他好好說着話的小家夥,在狂風卷起的塵沙終于落下之後,身影竟像是變戲法一樣地消失不見了!

童磨的瞳孔縮了一下,握着扇子的手也不自覺地收緊。

“哎呀哎呀,整天辛勞奔波的獵鬼人們也變得能幹起來了呢。”

“上弦……”

握着劍的男人眉頭緊鎖,手臂因為繃得太緊甚至出現了輕微的顫抖。但他并沒有退縮,只是輕輕地吞咽了一下口水。

“從鬼的手裏保護一般人本來就是鬼殺隊的職責。既然見到了,那麽讓我來試試上弦的實力吧!”

這樣說着,不及童磨做出更多反應,男人再次提劍沖上。沉重的劍和着呼吸帶來的勁風,幾乎像是要将整片樹林翻轉過來一樣。

然而這樣的攻擊在童磨身上卻是絲毫也不奏效,他甚至都沒有刻意躲閃,只如閑庭信步般地搖晃着身子,便将招式一一化解。

他臉上依然帶着笑容,只是那副沒有溫度的笑容在月色下顯得尤為詭異。

“你們還真是喜歡糾纏。明明那麽弱小,偏要來做這種多餘的事情。”

“做到這種程度,事情多少變得有點麻煩起來了呢,我呢,也沒什麽興趣和你這樣的家夥在這裏糾纏,所以,趕快把這邊解決了吧,那孩子肯定還在等着我接她回去呢。”

作者有話要說:

時間軸大概是正篇開始之前十年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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