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大屏幕的幻燈片上随即切換了他們要表演的曲目,楚業依稀記得自己聽過,是一首抒情的R&B歌曲,浪漫又性感的曲調,去年歌一出就大獲好評。
楚業不得不佩服林成會選歌,他那一張清純的臉表演這種極致性感的舞蹈,極大的反差确實很容易暴風吸粉,但看完林成的表演後,楚業又迷惑了。
這種和隊友連連撞動作,頻頻忘詞的表演,真的能吸粉嗎?
舞臺一結束,果不其然,安晏的臉都黑了:“你們練了幾個月?”
林成幾個隊友面面相觑,沒人敢回答,江洛予只好接過麥,回:“快四個月了。”
安晏皺眉,轉頭看向林成:“你也練了四個月?”
林成不少錯誤走位,直接影響了隊友的發揮。
林成無辜地睜大眼睛:“……是,是的。”
安晏面無表情地說:“給我家貓學四個月,它上臺扭得都能比你好看。”
多損啊。
楚業一個沒憋住,差點笑出聲。
林成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羞恥地搖了下唇,眼中蒙起一層霧氣:“是,是我基礎實在太差了,拖累了隊友,是我的錯,我以後一定會努力的。”
身邊的陶建宇似乎想幫他說話,卻被林成扯了下衣袖制止了。
唐戎又問:“江洛予有加試嗎?會唱歌嗎?”
這個才十六歲的小孩,是他們四個裏表現最好的了,要是換一批實力更強的隊友,拿個A也不是問題。
江洛予像是想起什麽,目光暗淡地搖了下頭:“沒準備。”
唐戎朝他們禮貌地點了點頭:“那你們稍等一下,我們商量一下評級。”
最終幾個導師一致通過江洛予B等級,陶建宇與另外一個成員C,而在林成的部分,幾位導師又産生了分歧。
“林成F有什麽問題?”安晏好整以暇地等着兩位女導師的說辭。
他看上去和顏悅色,可蘇蕊卻莫名地感到一陣寒意,她硬着頭皮說着好話:“我覺得,林成給個C問題也不大?他們隊除了江洛予外,其他三個人的水平其實都差不多。”
蔣羽翎也在一旁幫腔:“我也覺得給C沒什麽問題,他訓練時間确實很短,基礎也差,但就這幾個月能練成這樣,我覺得已經很可以了,也算是給新入行的新人一點鼓勵了。”
安晏油鹽不進:“他的實力到不了C,甚至F我都覺得給高了,舞臺全程不知道在幹什麽,頻繁錯動作導致和隊友撞車,害得隊友和他一起錯動作,連普通的中音都能帶着隊友一起跑調,這樣的水平你們要給C?那我大概需要懷疑一下兩位老師的業務水平了。”
蘇蕊啞口無言:“我……”
蔣羽翎雖然被說得羞愧,但還想争取,不管怎麽說林成都是和她一個公司的藝人,目前還是主捧,要真是進了F班,連帶着她都得被嘲。
她知道林成的水平大概只能在F班,但那麽差勁的表現進了F班等到節目播出以後,賽前再好的造勢也得涼一半,但如果能争取一下進C班,再配合着鬼斧神工的剪輯,那就一切都還好說。
想着,蔣羽翎又說:“雖然偶像确實有一定的實力标準,但我覺得顏值同樣是很重要的,林成的臉一看就是小姑娘會喜歡的類型,真的上了舞臺,估計也會忽略掉他的表現,而,而且我看過他之前準備舞臺的樣子,并沒有差成這樣,他應該只是緊張而已。”
見兩人依舊在锲而不舍地準備說服自己,安晏的臉色越發冷淡,透着寒意說:“既然你們這麽堅持,那就這樣吧。”
蔣羽翎和蘇蕊互看一眼,同時松了一口氣,她們居然真的說服安晏了?
安晏靜靜地看着她們倆:“我的意思是,既然你們這麽堅持一定要給一個實力不達标的人遠遠高于他水平的評級,那之後的錄制我就不奉陪了,我不想幹髒自己名聲的事。”
這話一出,連在場外的導演都慌了,他們一直不出來打斷導師間的争執就是為了播出後的看點,只有争執才能引起話題度,這樣才會有流量,然而卻沒想到這一行為卻惹惱了安晏。
導師席距離身後的選手還有一段距離,所以哪怕楚業坐在第一排,也聽不太清幾個導師到底在說些什麽,只是察覺到他們之間越來越焦灼的氛圍,甚至沒幾分鐘後,有工作人員告訴他們現在是休息時間,二十分鐘以後再集合,随後幾個導師就跟着導演出去了。
楚業剛想跟上去看看,就被攔住了。
“你好!”攔路虎是個看上去不大的孩子,長了一張讨喜的娃娃臉,看着就讓人心情愉悅。
但楚業吃過林成的虧,可不會再對外貌上當第二回 了。
楚業掃了一眼安晏消失的方向,收回視線問:“你有什麽事?”
娃娃臉絲毫不介意楚業的态度冷淡,湊在他面前說:“我剛才看了你的表演,真的非常厲害!《王子與惡魔》的改編就不說了,原先的詞真的有點強行貼曲子的毛病,但是你改了以後,就貼了很多,《烈焰》的改編也是很厲害,而且我總感覺有點Tree的味道。”
楚業警覺地問:“……Tree的味道是什麽味道?”
少年歪着腦袋想了一會,覺得解釋起來有些抽象和詞窮,只好為難地開口:“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反正我特別喜歡他的編曲,他每一首曲子我都悄悄填過詞。”
楚業心不在焉地“嗯”了聲。
少年像是個好奇寶寶:“對了,emperors和Tree合作過那麽多首歌,你們是不是見過他啊?”
“沒見過,和Tree合作的是公司,又不是我們,我們也只能看到他最終的曲子而已。”楚業斜睨了他一眼,總覺得少年不像表面這個單純。
“也是。”少年嘆了口氣,“不過我對Tree真的好好奇啊……啊,對了,我是不是忘記自我介紹了?我叫宋承燃!”
楚業似乎聽過這個名字,想了一會才有點印象:“你是……《王子與惡魔》的作詞?”
少年像只傲嬌的貓咪,瞪圓了大眼睛點頭:“是我,我就是聽完那首曲子以後才變成Tree的粉絲的。”
楚業一邊敷衍着他,一邊盯着幾個導師消失的那個出口,卻始終沒看到他們出來。
楚業突然開口問他:“我們錄多長時間了?”
“感覺有七八個小時了,我已經餓了好久了,明明進棚之前剛吃了東西。”宋承燃說着,低頭揉了揉饑腸辘辘的肚子,“不過聽說今晚錄完初舞臺後是不是會把零食都收走啊,我帶了好多包呢,要不等會回去的時候趕緊吃點吧,不然……”
少年的話痨程度仿佛是朱殊失散多年的親兒子,楚業聽的耳朵都快起繭了,從外袍寬大的口袋裏掏出了幾顆糖和一盒巧克力,他把糖都塞進宋承燃的手裏,又把巧克力塞回口袋,說:“喏,吃點糖墊墊肚子吧,我去個衛生間。”
說完,楚業揣着那盒巧克力沿着剛才導師離開的路進了後場。
另一邊,導演将幾位導師帶進了一間無人的小房間。
安晏開門見山毫不留情地開口道:“孫導,我直說了,如果這個節目連最基本的公平公正做不到,那我想,我們也沒有繼續合作下去的必要了。”
導演急得大冬天的直冒汗:“這,安老師,有什麽話,我們好好說,不,不要拿不錄節目這種事來開玩笑呀。”
安晏深吸一口氣,壓抑着自己的怒火:“那我好好跟您說,我知道選秀節目多多少少都會受資本影響,水至清則無魚的道理我懂,我也沒辦法要求資本不下場,但我希望不管公司安排了什麽任務,至少在評級的時候,各位導師可以做到一視同仁。
“絕對的公平我知道所有人都做不到,但至少要做到相對公平吧?你不能一邊對着別人家的藝人恨不得按幀扒他的錯處,另一邊卻對自家的藝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臺下的選手不是瞎子,舞臺好壞他們自己能分得清。”
蔣羽翎偷偷地低下了頭。
“如果導師連一個評級标準都拿不出來,而是想給什麽給什麽,那等到播出的時候拿什麽服衆?”安晏扯出一抹嘲諷的笑容,“剪輯嗎?不怕最後兜不住成為第二檔停播的選秀嗎?去年資本過度介入的前車之鑒就在那放着呢。”
房間裏壓抑的氛圍幾乎讓人喘不過氣來。
導演吓得一身的汗,他就怕資本的過度介入會導致去年停播重演,所以今年在和各公司談合作的時候,已經明說了各家公司能夠插手到什麽地步,可管不住有公司明知故犯,原本要是就這麽糊弄過去倒也算了,可偏偏被眼睛裏揉不得沙子的安晏發現了。
孫導擦着汗,連忙說:“是,是,我們一定要求所有的導師都做到統一标準!”
楚業在後臺瞎晃悠了半天也沒找着人,剛準備原路返回,洗手間前出現一個異常熟悉的身影,楚業得意地勾了下唇,趁着人剛轉身過來的時候,他整個人撲進了對方懷裏。
他裝作無意的樣子從安晏懷裏出來,鼻尖是男人衣服上洗衣液的味道,還混着一絲很淡的薄荷香,楚業猝不及防地咬了下牙,努力讓自己笑得不是太難看:“巧啊,安老師。”
打完招呼,楚業剛準備轉身溜走,手腕就被人眼疾手快地抓住了,安晏的視線落在他白皙秀氣的手上,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大少爺,只是手背上多了幾道莫名的疤痕。
安晏死死盯着那幾道傷疤:“手上怎麽回事?”
“關你什麽事?”楚業被他□□裸地視線看得渾身難受,努力掙紮了幾下卻無濟于事,只好郁悶地解釋,“練魔術的時候弄到的啦,早就快好了!”
安晏那一瞬間捏緊了手中的手腕,在聽到面前的人痛苦地“嘶”了一聲後,他才放開手。
楚業揉着被捏得發疼的手腕,瞪了始作俑者一眼:“我走了!”
真是好心沒好報,怕安晏餓出低血糖來,楚業特地準備了巧克力,誰知道對方莫名其妙抓着自己手腕,還用那麽大力,生怕他感覺不到疼似的。
高中剛認識安晏那會,楚業就發現他身體嬌貴的很,冷了不行熱了也不行,稍微累一點餓一會就得出毛病,比自己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少爺也差不了多少,楚業還調侃過他沒有少爺的命卻有少爺的病,因此還被對方敲了一頓腦袋。
後來楚業才知道他身體那麽多毛病是因為一出生的時候營養不良造成的。
摸着空蕩蕩的口袋走回演播廳,楚業沒注意到身後有人的目光一直跟在他身上。
直到楚業的身影消失在門口,安晏才慢慢收回視線,剛才問他手上傷的時候,聽到他那麽回答,安晏确實有一瞬間的失控。
要是換成幾年前的驕縱少爺,大概早就跟自己撒嬌抱怨了,而不是一句輕飄飄的毫不在意的回應。
他太懷念那個會和自己撒潑抱怨的撒嬌精了。
他沉着臉往演播廳走,中途突然意識到口袋裏多出了一個有些分量的東西,拿出來一看,居然是一盒還沒拆封的巧克力。
安晏皺了下眉思考着巧克力的來源,也不知道是什麽時候進他口袋的,之前他接觸過另外幾個導師和導演組,如果是他們怕他餓着,大可以大大方方地直接給他,不用這麽偷偷摸摸,除了他們以外,他唯一接觸過的,也就只剩下……剛才那個故意往他懷裏撞的人。
安晏唇邊漾起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