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再相逢
阿惜見阮知秋默不吭聲地搬着石頭，心裏發急，忍不住勸道：“姐姐，你……他是神仙，你為他做再多，他也不會知道。”
阮知秋停住手，低低地說：“他……總是……總是跟我有些關聯……我總得做些事，哪怕沒有結果，哪怕他安然無恙，他日後想起來，總算，沒有白活。”
她知道，他是神仙，自己是凡人，還是居心叵測的凡人。自己只有一丁點的小心思，藏在最深最深的地方就好。現下，她只想知道，雲澤現在如何，他在哪裏，他是不是遇到了麻煩……
零零碎碎的小石塊清理出來，堆在一旁，只剩下三塊巨大的石頭，相互抵着，将山洞堵住了大半，只留了四個條縫隙。阮知秋攀上爬下，也沒找到能容身鑽過的地方。
阿惜沒辦法變成人形，在一旁幹着急。阮知秋發覺，就算用盡法力，也只把石頭的表面打出少許淺淺的裂紋，索性一咬牙，用一雙手去挖石頭，阿惜當即地撲到她身上：“姐姐別這樣，別傷了自己。”
“我，我只想找到他。”阮知秋低聲道，用手背抹去眼角的泥點，“我認識的人都離開我了，我不想，他也那樣。”
她知道，在他堂堂神君心裏，自己不過是個不重要的凡人罷了。
深吸一口氣，阮知秋從一旁搬起一塊石頭，狠命砸去。一下，兩下，細小的石頭飛濺，鑽入眼裏，尖刺般的疼。她眯着眼，正待砸第二下，手腕忽地被人拉住了。
“小知秋，你跟這石頭，有什麽深仇大恨？”
天地間突然寂靜下來，靜得耳邊只有心髒跳動的聲音，一下，兩下……
阮知秋低頭，極快速地眨巴眼睛。可是眼淚一直戀戀不舍地挂在眼眶裏，許久都沒墜落。她索性狠狠一抹鼻子，轉身，變出一個大大的笑飛揚在唇邊。
“神君果然法力深厚，毫發無傷。真是極好極好。”
雲澤盯着阮知秋的眼睛，問：“你，哭了？”
“誰哭了，小的這是被沙迷了眼。”阮知秋吸着鼻子，笑容卻是燦爛無比，“神君大人完好無缺，沒掉個鼻子少塊肉，真是值得慶賀的事。不如，神君大人請小的們去吃一頓？”
雲澤沒有說話，只伸手拉起阮知秋的袖子，看她手臂上遍布的青紫。阮知秋臉上一熱，連忙搶回手，低眉道：“大人是怎麽逃出來的？”
雲澤靜靜看她。黑鴉鴉的發垂在潔白的耳側，清麗的容顏，比起九重天上的仙女遜色不少，卻有世人少見的堅強。他轉身往外走去，步子很緩，寬袖拂過石壁，把他的聲音拉得很長：“那些小精怪，沒什麽可怕。倒是你們，跑到哪裏去了？本神君轉了半日，才從山裏出來。”
阮知秋落後兩步，小心地笑道：“沒事就好。下一步，神君有什麽打算？”
雲澤回頭，看了看躲在阮知秋身後的阿惜：“本想帶你們回岐鳴山，但你兩個都不會駕雲……”
阮知秋一顆心緊了又緊，秋水雙瞳瞪得溜圓，生怕他說出“就此別過”一類的話。卻聽雲澤道：“少不得使一個‘縮地成寸’，你們一日便可返回。”
如此，最好不過。阮知秋喜上眉梢，又忙垂下密密的睫毛，掩蓋住心裏的興奮。回到岐鳴山，離九葉靈芝又近了些……只是，一想到前路未蔔，她又開始發愁。
秋日的岐鳴山連片葉子都沒少，依舊安寧祥和，歌舞升平。雲澤将兩個人扔回朋樂院後就離開了，好幾天都見不到人。阮知秋本想出去找靈筠算賬，雲澤輕松一句話就打發了。
“你憑什麽說，她要用化生嚢收了你的命？”
的确無憑無據，可她又咽不下這口氣，成日抱着阿惜嘀咕唠叨。阿惜膽小，怕被當做妖怪給逐出去，只小聲咬着阮知秋的耳朵道：“姐姐，謝謝你帶我到岐鳴山。”
“又不是我帶來的，是雲澤神君大人大發慈悲。”阮知秋嘆氣，“岐鳴山有什麽好的，值當你那麽開心？”
阿惜眼中的羨慕幾乎要流出來：“岐鳴山是鳳族栖居地。天地初開至今，鳳族繁延不絕，全賴此山靈氣充沛，滋養生息。我受的傷，在別處要休養兩三個月，在這裏只需得十來天。”
“有這麽好？”
阿惜嘆氣：“他們鳳凰，還有青丘的白狐，都是天生的神物，一生下來就位列神仙。我們這些普通的狐貍，必須慢慢修行。花上幾百年，退去皮毛，化成人形。要說成仙，不知幾千年去了。”
阮知秋驚詫：“幾千年？這麽久？”
“還有更久的，花草樹木若要修煉，少說也要一完多年。我曾聽說，天庭有位梧桐仙子，修煉了将近萬年，便位列仙班，被贊為是天生靈木。”
阮知秋一骨碌爬起來，問道：“那你能不能教教我修煉的辦法？我也要學仙術，別的不說，遇到麻煩也好保護自己。。”
阿惜遲疑道：“狐貍修煉的法子與人不一樣。我只會一些淺近的吐納，修煉內丹。凡人修煉之法，我也不會。”
“我教你。”
突如其來的男聲吓得阮知秋一哆嗦，抱着阿惜便往屋子裏跑。衣領一緊，瞬間被人抓住了後脖，一陣疾風掠過，她又回到了屋檐下。
“誰？”阮知秋發抖喝問，不敢往後看。
那人的嗓音溫淡 隐隐透着焦急：“知秋，是我。”
青葙子大人？您老來做什麽？阮知秋拍着胸口，安撫受傷的小心髒。堂堂神仙做什麽大白天的翻人院牆？
阮知秋撫着胸口，回頭看他：“青葙子大人，雲澤神君出去了，不如下次再來？”
“拿着，”青葙子不由分說，将一本冊子塞到她手裏，“好生學着，莫要再被人害了。”
阮知秋雲裏霧裏，茫然地看他。青葙子突然握住她的手，往她手裏塞了一個小錦囊：“知秋，我不是壞人，你相信我。”
阮知秋咬牙：“我的确相信您老不會害我……”但是您老這樣握着小的的手，不知道的，還以為在上演什麽執手相看淚眼的戲碼。青葙子神君，這等俗套情節，山下的說書人都不會用啊。
吱呀一聲，朋樂院的正門被一股莫名的力量撞開，伴随而來的是一介阮知秋再也不想聽到的女聲：“呀，鳳君，您看，這女子竟然勾引青葙子神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