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
辛年為這事別扭了幾天，但很快就釋然了。向祺鑫還是原來那個冰山硬漢，手機上聊天該發的顏文字也一個不少，他沒有因為變成同性戀而實現基因突變或進化，照在他身上的陽光也沒有因此黯淡半分。
他甚至因此注意到向祺鑫身上更多的細節，比如幫女生擡書會送到門口的最高一層臺階，晨跑的時候會順手扶起倒地的自行車，走在路上會提醒同學書包沒拉好，有人受傷生病，他只要有空都會送人到醫院……難怪同學對班長媽媽這個稱呼接受得那麽快，向祺鑫本來就是一個習慣性帶給身邊人溫暖的人，一開始唬人的冰山殼殼化了，所有人都喜歡他內裏暖融融的溫泉。
辛年想，比起其他人，自己只是走進了溫泉的更深處，找到了一顆形狀奇特的石頭罷了。不管石頭是什麽形狀，它只是恰好出現在了名叫向祺鑫的溫泉裏。石頭沒有對錯，也不會影響溫泉長久恒定的溫暖和包容。
屬于夏末的暑熱慢慢消退，運動會之後，下一場振奮人心的大型活動就是夏日廣場的百團大戰。平日裏圈地自萌的小圈子這天把看家本領都拿了出來，算卦的占蔔的變魔術的射箭的吹唢吶的，看得新生們感覺自己不是來報社團的，而是來看雜技的。
向祺鑫一出現在場子裏，就被兩眼放光的攀岩社和模特隊纏住了。辛年憋着笑，跟他随便招招手，便溜到一邊躲清閑。
離開生龍活虎的體能區域，角落裏排着動漫社文學社和漢服社，簡直圈出了一個歲月靜好的世外桃源。辛年不太了解，抱着好奇的眼神湊過去參觀，見漢服社的人不少，穿着不同朝代服裝的男生女生湊在一起說笑，看着仙氣飄飄的。其中一個男生穿着藍白色漢服，拿着一柄折扇，尤其優雅颀長。辛年感覺有點眼熟，等那人轉過身來和他對視，頓時反應過來：“啊，你是……”
那男生啪一下合起折扇敲在辛年嘴上，瞪他一眼：“想清楚再說話。”
辛年揉揉嘴巴，并不生氣地笑起來：“我知道呀，你是新氣象的朋友，我們上次見過的。”
那男生這才緩下臉色，給自己搖着扇子道：“向哥呢？”
“在攀岩社那邊，”辛年随口答完，注意力都在他身上，由衷贊嘆道，“你穿着這個真好看啊。”
旁邊聽見兩人對話的社員們笑了起來：“咱們嘉陽真是萬人迷，杵在那兒凹個造型又收獲了一個小迷弟。”
“小學弟，要不要試試穿漢服？我們準備了體驗裝，換衣區就在那邊。”盤着精致發髻的唐裝學姐對辛年笑了笑，指揮他身邊的男生，“小楚，快帶着去。”
“好嘞。”楚嘉陽一手搖着扇子，一手搭上辛年的肩，親親熱熱地把他拐到漢服體驗區。
辛年一愣一愣的，還沒反應過來，人已經站在衣架前面了。
“你不是大一嗎，怎麽在幫社團招人啊？”辛年問楚嘉陽。
“這你就不懂了吧，我們這種組織都是有先覺性的，靠的是地下交易。暑假新生群都還沒建的時候，我就已經摸進漢服社和文學社了。”楚嘉陽哼哼笑着，烏黑的眼珠一滴溜，給他拎出一件漢服，“喏，這件合你的尺碼，你試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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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年呆了一下：“這不是女裝嗎？”
“這是魏晉風，男女同款的。”楚嘉陽賊戳戳地暗笑，把衣服塞給他，“你去試試，不會穿的地方我教你。”
辛年對衣服上的小白花和紅纓金穗滿臉疑惑，但拗不過楚嘉陽，只好進試衣間換了。聽着楚嘉陽的場外指導，以及辛年緊急百度求助的漢服穿法，磕磕絆絆總算是穿上了。
裏面沒有鏡子，辛年忐忑地拉開簡易門，一走出來，等着看熱鬧的楚嘉陽都沉默了幾秒鐘。
辛年不知道是好看還是不好看，緊張地看楚嘉陽：“怎麽了，是不是很奇怪啊？”
楚嘉陽目光幽怨：“不要這樣看着我，我們撞號了。”
辛年：“？”
漢服社攤位上的社員正在招攬新生，不知誰往這邊看了一眼，一聲“卧槽”驚天動地，引得大家都往辛年和楚嘉陽這裏看了過來。
社員和新生都圍了上來，你一言我一語好不熱鬧：“啊！漢服好好看！”“人也好好看啊！兩位帥哥都是漢服社的嗎？”
社長趁機渾水摸魚：“是的是的，歡迎大家加入漢服社。”
“欸社長，你不是有那個假發嗎？給他試試，他肯定合适！”楚嘉陽又說。
“額，可以嗎？”社長有點期待地看着辛年。辛年最怕拒絕人了，硬着頭皮說：“也行。”
社長拿出自己壓箱底的懶人發髻頭箍，給辛年戴上，楚嘉陽又笑嘻嘻地貢獻出唇膏為他嘴唇添色。辛年感覺自己像個化妝小游戲裏面那個娃娃，從頭到腳被改裝了一遍。
辛年本來就長得白白嫩嫩又顯小，平時亂穿套頭衫和老頭褲衩沒人注意，此時換上飄逸靈動的漢服，嘴唇粉嫩，一緊張臉頰又浮起淡淡的紅暈，簡直是對準衆人心頭來了一頓可愛暴擊。
“加漢服社可以要小帥哥的微信嗎？”“我也要！”“我靠，xxx你一個男生湊什麽熱鬧？”“就是，而且你不覺得他和那個藍白色的很配嗎？你沒有機會的。”
楚嘉陽聽到這裏，連忙跳出辛年身邊三米遠，然後被不知從哪裏伸出來的一只手拎住衣領。
“到點了，來文學社坐攤。”一位斯文系帥哥扶了一下自己的銀絲框眼鏡，面無表情地把楚嘉陽拎走。
“少來，我看着時間的，漢服社和文學社一邊一小時……你別拽我衣領！很醜！”楚嘉陽罵罵咧咧地跟去了文學社，剩下辛年一個人無措地被熱情的同學包圍。
周圍不少新生被吸引填了漢服社的表，辛年作為路過的體驗嘉賓卻給社裏招了這麽多人，不入社都不太好意思，只好也跟着填了表。
剛在位子上寫完，忽然聽見一道聲音喊他的名字：“辛年。”
辛年擡頭，看見向祺鑫詫異的眼神，頓時如釋重負地蹦起來，往向祺鑫的方向走去：“新氣象你可來了！累死我了……”
他走了兩步，一不小心踩到裙擺，一下子失去重心往前栽倒。差點落地的瞬間，向祺鑫大步沖上前，一摟腰把他抱住了。
辛年不知第幾次撲進向祺鑫的懷裏，卻在此時莫名的心跳加速，咚咚咚咚，仿佛擂鼓。辛年在臉貼在那起伏的胸膛上幾秒鐘，忽然像觸電一樣彈起來：“我沒沒沒沒事，絆絆絆到了。”
向祺鑫摸了一下他身後的假發，又看着他嘴上潤澤的淡紅，微微皺起眉頭：“我才走開多久，誰把你搞成這樣的？”
“沒事呀，是我自己同意的。”辛年連忙說，有點忐忑地看他，“不好看嗎？我還沒有照過鏡子，你不喜歡我就脫掉好了。”
向祺鑫盯着他看許久，然後一只手捂住自己的額頭，原地靜默了一分鐘。
辛年不明所以，一時也忘記離開向祺鑫扶着他的手臂。咔嚓一聲，旁邊閃過一道照相的白光。兩人同時看過去，只見楚嘉陽拿着手機滿臉得意，笑得像個調戲民女的富家纨绔：“向祺鑫，想要照片就加我好友。”
一柄折扇啪一下敲在楚嘉陽腦袋上，打得他嗷的一聲，捂着頭瞪旁邊的兇手。
“不用加他，我發給你就行。”打人的眼鏡帥哥慢悠悠地說。
“謝了。”向祺鑫沖他一點頭。然後揉了揉辛年的腦袋，低頭看他一眼，“先把衣服換回來吧，帶你去外面吃。”
辛年飄忽的思緒被一個吃字拽了回來：“吃什麽？”
“椰子雞想吃嗎？”
“想！”辛年兩眼放光，什麽都丢在腦後了，樂颠颠地跑去換衣服。
向祺鑫看着辛年小跑的背影，眼神淡淡的不知在想什麽。楚嘉陽作壁上觀，看得心情舒暢：“哎呀，向祺鑫，你也有今天呢。”
向祺鑫看向楚嘉陽，皺起眉道：“他太好說話，你別欺負他。”
“我……”楚嘉陽話說一半，旁邊的眼鏡帥哥又拎住他的衣領替他回：“正常社交而已，倒是你新氣象，不用對誰都擺威風。”
“李狗蛋！說了別揪衣領，很醜！”楚嘉陽像個炸了毛的貓，轉頭就對那人撓上了。向祺鑫低頭用手機打了點東西，對着兩人晃了晃，一個巨大的(*′???`*)躍然屏幕上。然後他就收起手機，轉身去找換好衣服的辛年吃飯去了。
向祺鑫對吃上非常執着，問他哪裏的菜好吃，他能給你列個百十頁的測評表出來。辛年坐到餐廳裏，兩碗暖暖的椰子雞湯下肚，舒服得長嘆了一口氣：“啊，好爽。”
向祺鑫喝湯的勺子頓了一下，有點無語地擡頭看他：“這裏是餐廳，你不要發出一些奇怪的聲音。”
辛年一愣，馬上反應過來，噗的一下笑出聲：“班長！不要亂開車，我還沒考駕照！”
向祺鑫不知道為什麽那麽好笑，不過也習慣了，順手給他夾了兩塊雞肉。
辛年笑得臉都憋紅了，趕緊埋在碗裏吃肉，用手給燙燙的臉頰降溫，心道好險，還好笑得快，不然就被發現自己臉紅了。
“我今天和楚嘉陽認識了。”辛年一邊吃一邊說，“上次就想說，他長得真好看，可惜沒抓到機會，今天總算說了。他真的很好看對不對？我一個男生都看呆了。”
向祺鑫很想說“沒你好看”，硬生生憋回去，在嘴裏盤了半天，出口變成了：“有我好看？”
辛年又笑了半天，想了想才道：“你們不是一個類型，都很好看啊。”
向祺鑫默默低頭喝了一口湯。現在輪到他臉紅了。
“楚嘉陽邊上那個是誰啊？你們好像都認識。”辛年又問。
向祺鑫道：“那個叫李浔楓，以前高中跟我是同級，現在大二，和楚嘉陽估計是社團認識的吧。”
“哦，真好。”辛年由衷感嘆，“你們本地的大學離家近，還能碰到好多以前的同學，不像我，來了A大一個熟人都沒見過。”
一塊嫩白的雞肉裹着蘸料落在他碗裏，向祺鑫淡聲問他：“想家了？”
“嗯。”辛年拿筷子戳着雞肉，忽然對向祺鑫說，“其實我是單親家庭，初中高中一直和我媽住在一起，高考滑檔才來的A大，我從來沒想過要離家這麽遠的。”
向祺鑫沉默了一會兒，伸過手去擦了一下他的眼角：“椰子雞裏面是不放鹽的哦，眼淚掉進去的話，湯的味道就不正宗了。”
辛年還沒破防就被向祺鑫逗笑了：“我還沒哭呢！”
向祺鑫收回手，故作沉痛地嘆了口氣：“我都要聽哭了，我拼死拼活複讀一年才考上的A大，你居然是滑檔來的。”
辛年淡淡的憂傷被徹底沖沒了，他開心起來，和向祺鑫幹光了一整鍋椰子雞，摸着肚皮坐上向祺鑫的小電驢，吹着夜風往學校趕去。
“新氣象，你以前是練什麽項目的啊？”辛年靠在向祺鑫的後背問他。
向祺鑫默然一瞬，回答他：“游泳。”
“哇，怪不得你選游泳課。”辛年一頓惋惜，“早知道跟你一起選游泳了，還能觀賞一下職業選手的泳姿。”
“下次來游泳館，游給你看。”向祺鑫在前面說。
那天知道向祺鑫曾經是體育生之後，辛年冥思苦想了很久。向祺鑫一看就是身體素質特別好的人，為什麽會臨到高考退役呢？聯系到那張診斷書，辛年想來想去，只能猜測或許是那時出了什麽狀況，并發症或是意外受傷？或許還留下了後遺症，嚴重到不得不放棄體育生的身份，轉而參加文化課高考。
但現在看向祺鑫的樣子，應該都已經好了。辛年心裏很高興，他不想向祺鑫在用陽光溫暖別人的時候，自己心底卻留着一塊陰霾。辛年情不自禁地從後面抱住向祺鑫的腰：“我們班長媽媽真的是太厲害啦！”
“抱緊點，要加速了。”向祺鑫看着前方，一擰車把，載着辛年在如龍車馬中兜兜轉轉，駛向燈火闌珊的終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