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 ?

在家的日子過得特別快,辛年接手給鄰居大爺遛狗的任務,一早一晚出去跑兩次,又給樓下的小孩當家教補課,黎女士店裏忙的時候他也得去搭把手。剩下的時間他就陪老人看看電視,擇菜澆花晾衣服,晚上回房間跟向祺鑫連麥打游戲。

說是打游戲,其實辛年打一般男生的手游都非常菜,比起那些,他更喜歡歡樂鬥地主。

向祺鑫、辛年、楚嘉陽、李浔楓四個人為了鬥地主專門拉了一個小群,每天準時上線建房,最後一個沒趕上的就只能蹲在群裏點其他人發的鏈接複活歡樂豆。

“不應當,我只是一個正當壯年的男大學生,為什麽不打王者不吃雞,每天跟個老大爺一樣鬥地主。”李浔楓幽怨地在群語音裏說。

“那你退群呗,省得每次還要跟我們搶位置。”楚嘉陽嘁了一聲,又說,“這把穩了,不許跟我搶,我要叫地主!”

十分鐘後,語音裏傳來楚嘉陽破口大罵的聲音:“你們兩個狼狽為奸的家夥,聯手擠兌我!”

“不然呢?”辛年語氣裏滿滿的無辜,“你是地主啊,農民同胞就是代表社會主義來毒打你的。”

十幾輪下來,楚嘉陽輸得連褲衩子都不剩,哀嚎一聲退出游戲。

“我趣,高數出成績了。”楚嘉陽随手打開班級群通知,就叫出聲來。

“真的嗎?趕快去查。”辛年也退出游戲,點到學校官網信息門戶去找成績。

過了一會兒,楚嘉陽咋咋呼呼的聲音炸在語音通話裏:“八十二!我考了八十二!辛年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

辛年被吵得耳朵疼,無奈地笑着恭喜他,聊了一會兒挂斷電話,又撥通了和向祺鑫的私聊語音:“新氣象,你怎麽樣?”

向祺鑫說:“八十九。”

“八十九?老師壓績點了吧?”辛年有些不樂意。

向祺鑫的聲音聽起來卻很滿意:“已經是我做夢都不敢想的分數了。你呢?”

辛年随口說:“哦,我一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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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祺鑫:“……”

原來這就是傳說中別人家的孩子。

時間很快到了大年三十的晚上,辛年跟着黎女士一起收拾年貨,全家一人搗鼓兩個菜湊出一桌年夜飯,然後開了椰汁可樂,就着熱熱鬧鬧的春晚吃飯。

爺爺喝了點熱黃酒,開開心心說笑着,忽然擦起眼淚:“小魚有本事啊,拉扯我們一大家子拖油瓶,還把年年教得那麽好,文華在天有靈,一定也安心了。”

“哎喲,別說這些。”奶奶拍了爺爺一下,對母親說,“小魚啊,我們和你爸媽是一樣的,這麽多年早就把你當親生女兒了。你一個人不容易,長輩年紀大又照顧不到你,我們都想你找個新的伴兒好好過日子。到時候,我們倆就跟你親爸親媽一樣,替你備一份厚厚的嫁妝,好不好?”

黎女士紅了眼,趕忙笑着說:“哎呀,怎麽催完妮妮又催到我頭上了?你們四個都是我爸媽,一家人在一塊開開心心的還不好嗎?現在妮妮有出息,我店裏錢賺得也夠,平時看看電影逛逛街,和小姐妹喝點下午茶,不知道有多自在呢。你們的嫁妝就留着給妮妮當彩禮,叫他買個大房子找老婆去。”

“黎女士,你怎麽拉你親兒子擋槍啊?”辛年故意抱怨,惹得大家都笑了起來。

吃完晚飯,老人先回去睡覺了,辛年在小品的聲音裏陪母親收拾碗筷。

“妮妮,你不要有壓力噢,長輩有些時候沒話聊,才會一直說找對象找對象的,其實你自己過得好就好了,不用着急的。”黎女士一邊洗碗一邊說,“我們家呢,不如別人那麽輕松,再過幾年,老人的飲食起居都要挂到你身上了,媽媽不想你太辛苦,但是更不想你瞞着人家交往。都是父母的小寶貝,沒有誰有義務幫你承擔這些的,媽媽希望你有能力負責的時候,再去建立穩定長久的關系。”

辛年鼻子一酸,輕聲問:“那要是……我一直不找呢?”

“那就不要強求。”黎女士坦然一笑,“媽媽一直沒有再婚,不是因為媽媽是什麽二十四孝好女人,是因為我再也沒有遇到過像你爸爸一樣讓我心動的男人。既然沒有心動,那就不要将就,每天把生活過得開心,順其自然不是也很好嗎?”

辛年用力點點頭。他雖然還是不敢把實話說出口,但母親的坦然和溫柔已經包裹住了他整顆不安的心。他想,雖然從小總被別人覺得很可憐,但他過得很好,成長路上遇到的都是很不錯的人。

倒計時走到零點整,黎女士在跟自己的生意夥伴發語音祝福,喜氣洋洋地一遍遍說着新年快樂。辛年坐在母親身邊,點到和向祺鑫的聊天窗口,把手機放到嘴邊,用氣聲說了一句:“新年快樂呀,新氣象。”

【新氣象:新年快樂,今年比去年更喜歡你(p≧w≦q)】

過完初一,就要開始走親戚了。辛年和全中國所有晚輩一樣應付不來那個場面,白天基本上蹲在房間裏不出門。但初四這天來的是舅舅一家,這家的小表弟實在是難伺候,一會兒要吃這個一會兒要吃那個,看了一眼餐桌上的椰汁,非吵着要喝雞尾酒,黎女士在炒菜分不開身,被煩得不行,只好對辛年說:“年年,去樓下小賣部給表弟買兩瓶銳澳回來吧。”

辛年應了一聲,關上卧室門下樓,耳機裏還連着跟向祺鑫的語音,一邊聊一邊走去小賣部。

“你這個表弟幾歲啊?”向祺鑫問。

辛年道:“十二歲吧,四年級了。”

“都十幾歲了,他沒有腿嗎?”向祺鑫無語。

“唉,畢竟是客人嘛。”辛年說,“不過我也不太喜歡他們家。舅舅是我媽的親弟弟,跟我阿公阿婆關系也不怎麽好,這些年除了過年很少走動。”

辛年挑了兩瓶水果味的銳澳結了帳,拎着回到家裏,把酒放在桌子上,問:“凱博弟弟呢?”

舅舅舅媽坐在沙發上看重播春晚,不在意地說:“上樓去玩了吧,你找找去。”

辛年一擡頭,看見自己的房門被打開了,眼神一下子變了:“表弟,我的房間很亂,你不要随便進去。”

他匆匆走上樓,舅媽聽見聲音,也站起來跟上去,嘴上說着:“小孩子随便逛逛嘛,又不會偷你東西。”

辛年推開房門,一眼看見表弟站在他床上轉着一個籃球,準備往牆角的籃筐丢。

“黎凱博!你給我下來!”辛年忽然大聲吼他,把跟來的舅媽都吓了一跳。

“哎喲哎喲,兇什麽啊?我家小孩那麽小你跟他計較?”舅媽板着臉說,“凱凱,下來!人家不歡迎你,別碰人家的東西。”

表弟哼了一聲,跳下床的同時,轉手把籃球用力一丢,把籃球砸在了書桌上,乓的一聲,打碎了桌子上的相框。

辛年看到碎了的相框,大腦空白一瞬,然後擡起一腳把表弟踹到床頭櫃邊上。

“哇啊啊啊——”“你要死啊打我兒子!”表弟的哭號和舅媽的謾罵聲同時炸開,底下的人都聽到了動靜,舅舅和母親慌慌張張走上來,就看到舅媽抱着兒子擡手要打辛年。

“弟妹你幹什麽?!”黎女士一把将辛年護到身後。就聽舅媽撒潑大喊:“你兒子踢我兒子知不知道?!凱凱那麽小,經得起他一腳嗎?!”

辛年氣得手指還在抖,黎女士伸手牽住他,擡眼一看碎成玻璃渣的相框,立馬就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麽,盡量冷靜地說:“弟妹,年年是沖動,我替他道歉,但是凱凱好好的到年年房間裏,還把年年的東西打壞了,凱凱也得道個歉吧?”

“道什麽歉啊?凱凱還是小孩子,他又不是故意的!”舅媽冷聲冷氣地說,“不就是一個相框嗎?誰家賠不起啊。”

“那是我爸的照片!”辛年吼出一聲,房間裏靜了一瞬,只聽舅媽冷笑道:“那又怎麽樣?死了七八年的人,還要我們全都供着啊?”

“別說了!”舅舅一把拽住她,又被她甩開。

“黎岳明,你就這點出息!”舅媽恨鐵不成鋼地瞪他一眼,又看了看門口,除了爺爺以外的三個老人都上來了,便走到門口說,“反正大家都在,不如今天把話挑明了。”

“行,你說!”黎女士咬牙道。

“我知道笑語這些年不容易,死了老公一個人帶孩子做生意,可是咱家也不好過啊,爸媽你們自己摸着良心,這些年給黎笑語的錢比岳明多了多少?”舅媽說得頭頭是道,顯然憋了很久,“別的也就算了,凱凱上小學要買學區房,那麽大的事,你們一分錢不出,就知道幫外人買房子,感情你們和辛家是一家人,黎岳明是你們撿來的是吧?”

“我們給笑語多少,你怎麽不問問笑語給我們多少?”阿公氣得直拍欄杆,“你們結婚,買婚房,生孩子,哪次我們不肯掏錢?凱凱就算上不了貴族小學,婚房那個學區的小學不是也很好嗎?那個時候親家公摔斷了腿,原來的房子又被規劃拆遷,不先買這邊能行嗎?”

“什麽先後,姓辛的那是外人,凱凱才是你黎家的親孫子!”舅媽叉着腰罵,又轉向黎女士,“你愛倒貼人家我不管,憑什麽拿給我兒子的份獻殷勤?當婊子還立牌坊是吧?”

舅舅罵她:“少說兩句!”

黎女士沖上前,揚手扇了她一耳光,啪的一聲,把她都給打愣了。

“你,你敢打我……岳明,你姐打我!”舅媽不可置信,氣憤得臉都憋紅了,一直沒說話的舅舅卻黑着臉說:“閉上你的臭嘴,丢人現眼。”

“岳明,你不用在那裝好人,你老婆這些話,你也在心裏憋很久了吧?”黎女士冷眼看着他,“你腦子不清楚,我告訴你。這套房子首付三十萬,十萬是我賣了以前的婚房付的,二十萬是爸媽給的。這些年爸媽的飲食起居都是我照顧,每個月五千左右,我一個人養了七八年了。你結婚擺酒爸媽幫你花了五萬,裏面有我墊的三萬,你的婚房首付二十五萬是爸媽給的,裏面也有我墊的七萬五千塊錢。你老婆坐月子,醫院是我找的,營養餐我還幫着做了十幾頓,你自己算算,誰貼誰的多!”

“本來想着都是一家人,還不還錢的都無所謂,我也不差那一點。”黎女士撸起袖子,擺出在商場上女老板的氣場,一下就壓住了弟弟弟妹一家,“既然你們不想和我當一家人,那就有骨氣一點,趁早還錢。”

“還就還,有什麽了不起的!凱凱我們走!”舅媽梗着脖子,惱羞成怒地拽着兒子下樓,擁擠之下差點碰到阿婆,于是黎女士又說:“我家都是老人,你小心一點,哪一個磕了碰了,你們全都給我去拘留所過年。”

舅媽腳步一滞,氣急敗壞地繞開人,下樓穿了鞋摔門而去。舅舅自覺理虧,也不敢多說話,含糊地說了一聲“爸媽我走了”就匆匆離開。

大門一關,整個世界清淨下來。老人們看着黎笑語,見她放下袖子,笑着說:“都下去看電視,馬上就好吃飯了!”

“小魚,是我們拖累你,害你和妮妮也受委屈。”奶奶抹着眼淚說。

“我沒事!辛年是男孩子,這有什麽的,是不是年年?”黎女士喊了一聲,辛年才回過神,出聲道:“欸,是,奶奶下去看電視吧,這裏我會收拾的。”

長輩們慢慢下樓坐回沙發上,黎女士去廚房繼續做飯了。辛年蹲下來撿碎了的相框,照片被塑封得很好,雖然掉出來但也沒有破損,只是落上了玻璃渣。他把碎玻璃從照片上拂下去,一不小心紮到了手指,一愣神的工夫,拇指指尖的血就快流到掌心了。

一陣一陣的刺痛喚醒了辛年的理智,他轉頭看了一圈,沒看到醫藥箱,卻見到自己的手機不知什麽時候掉在了地上,屏幕上的語音通話居然還在繼續。辛年拿起耳機塞進耳朵裏,聽見向祺鑫有些焦急的聲音:“年年?用掃把,別用手去收拾玻璃渣,聽到沒?”

“向祺鑫,我紮到手了。”辛年語氣裏的哭腔讓對面一下沉默下來。

過了一會兒,向祺鑫問:“疼不疼?”

辛年蹲在地上,抽紙擦着傷口流出的血,感覺指尖的刺痛像丢進油鍋的火星,把整顆心的委屈和悲傷點得一發不可收拾。

“痛,很痛……”辛年在緊閉的房門裏嗚嗚哭着,像只流浪的小狗。

晚上吃飯,沒有人再提起這件事。黎女士幫辛年處理了傷口,又弄幹淨地面,等老人都回去睡了,黎女士熱了一杯牛奶,送到辛年房間:“妮妮,喝杯熱牛奶,好早點睡覺。”

相框已經扔掉了,辛年在小心地擦拭照片,因為走了神,等母親走到身邊也沒來得及收起來。

黎女士走過來,輕輕撫摸照片道:“明天去換一個新相框,好好裱起來放在桌子上。下次媽媽進來,不要藏照片了好不好?”

辛年小聲說:“我怕你難過。”

“其實媽媽每次進來,看到你藏照片,心裏更難過。”黎女士輕輕摸了摸辛年的頭,“大家都要向前看的,爸爸是我們共同的美好回憶,應該想到就開心,而不是提都不敢提。”

“媽媽,你辛苦了。”辛年抱着黎女士說。

“妮妮乖,不管遇到什麽事,做好自己該做的,問心無愧就好了。”黎女士溫聲道。

“嗯。”辛年用力點點頭。

躺到床上的時候,向祺鑫給他發了個消息,問他傷怎麽樣了。辛年看着屏幕,摁着語音條,輕輕說:“不痛了,但是好想你。”

辛年也不知自己是什麽時候睡着的,一覺醒來,窗外的陽光讓他心情好了不少。他伸了個懶腰,點開聊天框準備和向祺鑫說早安,卻看見向祺鑫在五點多給他發了一個登機牌的照片,配文:【我上飛機了,兩個小時左右到,把你家地址發給我】

【新年快樂:???????】

兩分鐘後跳出一條新消息:【到了】

然後語音電話就撥了過來:“醒了嗎?”

“你真來了?!”辛年噌的一下坐起來,“你到,不是,我家裏,啊不,我衣服,牙刷,&%*#¥@*&¥%@#”

向祺鑫在電話那頭笑了一聲:“別緊張,我住酒店,來這裏玩,找個當地同學當向導,不過分吧?”

辛年懸着的心落回肚子裏,酥酥麻麻的:“可是,你怎麽跑那麽遠過來了啊。”

電話那頭的向祺鑫輕輕嘆了口氣:“因為我的寶貝受委屈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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