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誰都一樣
顧醫生自認為自己沒有撒謊的成分，慌忙安慰：
“你哭什麽？我又沒有騙你。”
她以為鄭老師聽到這些，應該開心才對。
最起碼證明一點，紀捷目前還是一個人，還是單身，那就證明她還有機會，不是嗎？
所以，她哭什麽？
她怕鄭老師出事，又不知道她為什麽還能哭的這麽慘，只好立在她身邊守着她。
她不發一言，只聽到鄭老師抽抽噎噎的聲音，控制不住的傷心。
若是之前的紀捷聽到了，不定心疼成什麽樣子。
曾經鄭老師炒菜被油濺了一下，從此，她便再也沒有讓鄭老師進過廚房。
她回憶的，都是紀捷當初開玩笑，笑着同她說的，兩個人同居的小事。
紀捷當時說的時候，臉上眼睛裏面都是星星，說完還告訴她，如果談戀愛了，一定要同居，兩個人住在一起，只覺得星河日月也不過如此。
當時她還傻乎乎地問了一句，跟自己喜歡的人同居是什麽感覺？
她記得紀捷笑了一下，說很煩人，很喜歡。
那個心滿意足，仿佛得到全世界的笑容，她一輩子也忘不掉。
她正在胡思亂想，卻聽到一陣焦急的腳步聲。
她以為是樓裏的住戶下班了，想着擋着人家的道不好，正要往旁邊挪一點，卻看到了一身白色T桖黑色短褲，腳上瞪着一雙夾腳涼鞋的泡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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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人對望着，都愣住了。
泡泡只是下樓扔垃圾的時候，接到了鄭老師的消息，讓她來接。
她想都沒有想，就跑去唐姐姐家，借了她的車過來了。
她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每當深夜裏，日思夜想的那個人，一想到心口發疼的人，竟然會在這裏遇到。
顧醫生上身穿着白色的襯衫，下身穿着筆直的黑色長褲，腳上是平板棕色小皮鞋，同之前每次見到的一樣，精致，得體。
反觀自己，休閑随意的很。
“你來接鄭老師嗎？那我走了。”
看到泡泡來了，顧老師也放心了，輕輕地留下一句，便要走。
卻在路過泡泡的時候，被抓住了胳膊，她微蹙眉，不懂泡泡這是要做什麽？
“嫁人，你後悔了嗎？”
泡泡忍不住還是問了出來，本想詢問她過的好不好呢，轉念一想，顧醫生春風得意，最近又剛剛升了職，怎麽能用不好來形容。
便想問問，離開自己，她是否後悔了，她是否過的如她之前想的那樣好，離開了自己之後，到底有沒有後悔。
如果，她後悔了，如果，她真的後悔了
她這邊還沒有胡思亂想完，拉着顧醫生袖子的手，便被輕輕拂了開來，如同兩個人的感情，在她那裏，從來都是輕描淡寫，不值一提。
她看着顧醫生頭沒有回一下，心裏發着笑，忍不住罵自己，陳多泡，你清醒一些，你還在想什麽呢？
你還想着她回頭嗎？
她從來都沒有後悔過任意一件事情，又何須在意你呢，還是不要想這麽多了。
一切不過是自己的妄想吧了，從此以後，從此以後
從此以後又能怎麽樣呢，自己從來都不是她那般狠心的人。
人走遠了，泡泡走到鄭老師面前，伸手扶起了她。
鄭老師哭的眼睛都腫了，看到泡泡之後，本來已經停止的淚水洶湧着出來，哭的更厲害了。
“別哭了，你到底怎麽了，紀捷給你難堪了，我去找她去。”
看着鄭老師哭腫的眼睛和水泡過的臉，她下意識便覺得鄭老師是被欺負了，再想到，鄭老師半夜坐在這裏，更覺得是紀捷說了什麽難聽的話。
鄭老師卻是搖着頭，強忍着難過，輕輕地說：
“不是她，是我自己，泡兒，我後悔了，我後悔了！”
她喊的悲怆，泡泡知道她的意思，但是已經這樣了，後悔了就把人追回來嗎？
況且。
以紀捷對她的情分，未必就追不回來，只要不是她又交了什麽新的女朋友就好。
泡泡說着就要把人拉上去找紀捷要個說法，人大概都是這樣，尤其是閨蜜的事情，只要是閨蜜受欺負了，總是不問緣由就站在閨蜜這邊。
鄭老師卻沒臉上去找她，尤其是她覺得自己哭的太難看，真的上去了，不知道說些什麽才好。
她阻止了泡泡，并且跟着她回了家。
百佳凡住院的時候，根本沒有錢看腿，可是她一直固執地占着床位不出院，顧醫生要她通知家人，她就那樣一副死豬不怕開心燙的架勢，不理不動不吭聲。
紀捷的行車記錄儀裏，顯示她是自己主動靠上來的，便以為她是專業碰瓷的，她勸說紀捷報警，可是紀捷卻想着算了，畢竟她這麽年輕的一個姑娘，要是因為這進去了，以後可怎麽辦？
後續的治療費用，紀捷還一并承擔了，并且沒有對任何人說，那是她自從大學畢業之後，便開始攢的錢，本來打算用來和鄭老師一起買房的，現在鄭老師嫁人了，她也沒有這種念頭了。
再加上看百佳凡真的是一個小孩子，實在不忍心看着她毀了右腿，權當自己做慈善了。
顧老師知道的時候，也沒有多說什麽。
只是把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訴了百佳凡，她本意只是想讓這個女孩配合治療，卻沒有想到聽到這些之後，小姑娘反而更生氣了。
罵紀醫生多管閑事，自己的腿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誰讓她替自己看的，罵到最後，才情緒崩潰地哭着說，自己沒有錢還她。
紀捷笑了，說自己壓根就沒有想過她還，只要她身體恢複好就可以。
百佳凡在一個重男輕女的窮山溝裏長大，從小在家裏做最重的活，卻從來得不到爸爸媽媽的一個笑臉，弟弟什麽都不做，天天好吃好喝地伺候着。
她本來學習成績很好，可是爸爸媽媽以她早晚要嫁人，憑什麽要給別人家的人花錢學習為由，直接去學校幫她退了學。
她鬧了，然後父親用紮在腰間的牛皮帶，抽的她半個月沒有下床，她躺在床上，媽媽也只是喂了她一點飯，保證她不餓死就好。
後來，她受不了，便同山村裏在外面打工的紅姐一起來了城市裏，到了這裏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同時也知道，一個村的人心有多黑。
紅姐帶她吃了幾天好吃的，便把她賣到了一個黑廠裏面，然後人跑了。
她才十八，沒日沒夜地在裏面幹活，然後，只給吃半生不熟的紅薯和全是蟲眼的爛白菜吃。
這樣幹了大半年，她天天吃不飽穿不暖，餓的面黃肌瘦的，然後有一次發燒了，連續發燒兩天，怕她死，惹上人命官司，廠裏的負責人才帶她出來看病。
就尋着這一個機會，她趁看着她的人不注意，溜走了。
後來，又在大街上餓了好幾天，實在是餓的沒有力氣了，然後看到了紀捷的車，就搖搖晃晃地撞了上去。
她本來什麽都看不慣，可是紀捷一個勁地堅持治療她，還天天給她買飯，再加上那個顧醫生，雖然看起來冷冷的，但是給自己用的都是最好的藥。
于是，她又慢慢地想着還是活着好啊。
後來治療好了，她也不想出院，因為她沒有地方去，何況，她在這裏，根本沒有認識的人，她又能去哪裏了。
于是，她看紀捷好脾氣，便一直跟着她，知道了她住在這個地方，便天天守在她的門口坐着，終于有一天被紀捷發現了，她哭着說自己沒有地方可去。
紀捷問她家裏人呢？
哼，家人，那才不是家人，如果她回去，肯定也是快點被嫁出去，然後給弟弟攢嫁妝。
她不回去，她也不知道去哪裏，紀捷問不出來，便讓她住了下來。
她剛開始的時候，不明白紀捷為什麽哭的那麽慘，每天晚上總是要喝很多酒才能睡着。
她覺得白吃白住不好，便主動打掃起來了衛生，兩個人互為依靠，她竟然貪戀起了這樣的日子。
後來，她便迷上了紀捷的電腦，她在學校裏見過，還是校長辦公室見到的，只有一臺。
紀捷看她好奇，便教她學習，權當她打掃家裏衛生的報酬，然後提出等自己工資發了，就送她去學習電腦。
至于為什麽要等到工資發了，原因則是治療她的腿花光了她所有的積蓄。
她不同意，因為去學習，學費太高，紀醫生跟自己非親非故的，不能這樣給自己花錢。
紀捷便問她，有沒有想過要學些什麽東西？她還這麽小，不好好學習，一輩子總要有個依靠的。
她笑着說，一輩子賴着姐姐就好了啊。
紀捷聽了之後忍不住笑，然後想起來這句話鄭老師也說過，可是那個人不照樣丢下自己跑了。
她看着紀捷正開心着，突然又難過，也不知道她究竟怎麽了。
她住在紀捷家裏，開始覺得紀捷傻，後來慢慢地喜歡上了她。
人都走了，紀捷雖然不知道怎麽回事，不過她也沒有想那麽多，只是笑着對百佳凡說：
“你又不是不認識顧醫生，怎麽就喊了一聲顧姐姐。”
百佳凡拿過來兩個玻璃杯，笑着說：
“顧姐姐又不是你，好脾氣，我不敢跟她說那麽多話。”說完，她還俏皮地吐了吐舌頭。
紀捷搖搖頭，接過她手裏的酒杯，兩個人便面對面地坐了下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