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程铎從公墓開車回來，在無人的道路上開到了最高時速，這樣的事情會讓有的人會膽寒，而程铎只覺得速度還不夠快，他想讓發動機的轟鳴聲再高一些，蓋住他腦海裏那個讓他惱火的聲音。
“阿鋒跟我說了很多次想要拜祭一下你媽媽，我們大人之間有什麽過錯不能波及到你們身上，等我有天也不在了，你身邊就剩下阿鋒這一個親人了。”
什麽親人？他也配！
腦海裏陡然出現了剛才在公墓裏的場景，程铎一把抓起擺放在墓碑前的花然後狠狠扔掉，身後程紀勉還斥責他“胡鬧”。
究竟是誰在胡鬧！
帶着私生子來假惺惺的祭拜正妻，天底下都沒有這麽胡鬧的事情！
程铎的心裏就像是堵滿了石子，這些石子還在不停的擠壓，讓他感覺心髒都要被擠爆了。
放在一旁的手機一直響個沒完沒了，程铎煩躁的按了通話，“什麽事兒！”不管對方是誰，先吃他一股怒火。
“……行，看你火氣這麽沖，那就是人還好好的呢。”
聽到程钰的聲音，程铎往下壓了壓暴躁的情緒，“怎麽了？”
“二叔給我打電話，說你車開的都快飛起來了，他不放心，讓我趕緊勸勸你。”
程铎冷笑一聲，“他不放心？我出事兒了他不是還有個兒子給他養老送終呢？”
“你別說這種氣話，怎麽着他也是你爸呢，父子之間還有什麽深仇……”
不等程钰說完，程铎按了挂機，車速同時也慢了下來，他不能讓自己出了任何差錯，要不然有人可要高興瘋了。
“哼，有病就去看看醫生。”程铎的耳邊響起了剛才嚴鋒冷笑的話語，可惜嚴鋒這副陰險模樣的嘴臉，有人就是看不到更也不會想到。
開到前面路口，程铎果斷掉頭，這次走的方向與他要回的公司正相反，誰說沒病就不能去看醫生了？
程铎不僅要看，這次他還得從醫生身上讨點兒甜頭，這麽長時間了，他還在一個人身邊轉圈沒得手，說起來都是笑話！
今早程铎冷不防有了一個令他非常暴躁的開端，現在他就感覺想什麽都是煩的、惱火的。
于是當半個小時後，沈宥星無意間扭頭一看校醫室的門口，程铎陰沉的臉站在那裏，沒法不被吓了一跳。
“……出了什麽事？”
程铎沒說話，慢慢往屋裏走，臉色倒是沒有剛剛那麽難看了。
沈宥星眼尖的發現程铎的額頭有一處擦傷，他伸手剛要摸上傷口的周圍看看，誰知卻被程铎一把抱住了。
沈宥星驚愕了一瞬，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就聽耳邊程铎低聲地說：“今天是我媽媽的祭日。”
沈宥星沉默了一下，然後緊繃起來的肌肉慢慢放松，“那……”開口又覺得不知道說些什麽，顯然現在程铎的心情很悲傷，沈宥星本能的擡手拍了拍程铎的後背，想用行動安慰他。
換來的是程铎忽然收緊雙臂，沈宥星的胸腔與他緊緊相貼，也不知自己加速起來的心跳，對方會不會感覺到。
程铎是很少與人擁抱的，或是說他幾乎從不主動這樣去抱住誰，曾經有人試探的往他懷裏靠，還要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臉色。不過這次很奇怪，他抱着沈宥星，沒有産生任何與情色挂勾的想法，甚至他還有了想要傾訴的欲望。
“十幾年了……我有時候都快要忘了她的樣子。”程铎嘆息着，只說了這一句，可這已經是他又一次無法掌控自己了。
沈宥星從這句話中更能感受到程铎的悲傷，他有些許的心疼，找不到合适的話語安慰程铎，他就只好讓程铎抱着，想或許這也是一種有用的安慰方式。
校醫室裏安安靜靜的，隐隐有消毒水的味道飄進鼻子裏，程铎扣在沈宥星後頸上的右手緩緩動了動，像是撫摸，又像是無意識的就這樣做了。從抱住沈宥星的那一刻起，他被石子撐開的心髒就在開始慢慢恢複，到現在他心裏一顆石子也不見了，感覺舒服了許多。
沒一會兒程铎發現了沈宥星的耳尖變紅，在光照下紅得特別通透，他沒忍住用指尖捏上了沈宥星的耳朵，導致懷裏的人忽然掙動了兩下，然後手抵着他的胸口說：“我先給你處理一下傷口。”
程铎見沈宥星半低着頭明顯不好意思了，他好心的暫時放過了這個膽小的醫生，不過他還是故意的對着沈宥星的眼睛長出一口氣，看着沈宥星的兩片眼睫顫了顫，他頓時心情變好，嘴角都不覺揚起了一點弧度。
沈宥星暗自忽略他和程铎間已然又出現的暧昧氣息，用棉簽給程铎清理傷口，問他：“這是怎麽弄得？”
程铎也在想着這個問題，見他愣着沒回答，沈宥星又提醒：“像是用什麽細長的東西劃的。”
“嗯，我沒太注意。”其實程铎想起來了，在公墓他氣沖沖地走了，下臺階時被一旁的一棵松樹掃了下額頭。
“你可真是，都沒感覺疼嗎？傷口這麽長一道。”
程铎心說他那時只感覺肺都要氣炸了，還管這麽點兒傷呢？
沈宥星要給程铎的頭上貼片藥布，結果被程铎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強烈表示拒絕，“不行，太醜了，去公司裏讓人笑話。”
沈宥星笑了笑，“那好吧，不過記得洗臉的時候這處別沾水，兩三天就能好了。”
“嗯，謝謝。”程铎坐着沒有要走的意思，過會兒還接了三個電話都是處理公司事情的，明明就是很忙的一個人，卻在沈宥星這裏悠閑地表現出了一副偷懶的姿态，沈宥星也不好意思問他“你怎麽還不走”。
課間休息時，有幾個女生過來跟沈宥星說肚子疼，程铎看着沈宥星給她們用熱水沖了幾杯紅糖水，等女生們端着一次性杯子走後，程铎不由驚訝的問沈宥星：“這個你也管？”
沈宥星輕笑了一下，“是啊，學生身體上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都能來找我。”
之後程铎又接打電話處理工作，沈宥星還下意識的放輕手裏的動作，程铎一手拿着電話說不停，一手在桌上劃拉了兩下，沈宥星就心領神會的把紙筆給他遞過去，好像校醫室倒成了程铎的主場一樣。
這樣一直到了快中午，程铎挂斷電話，一口喝完沈宥星給他倒的一杯水，看了眼腕表，問沈宥星：“幾點下班？等下想吃什麽？”他說得自然随意，就跟與沈宥星有着不一般的親近關系一樣。
沈宥星心想不能再這樣了，他都快要以為程铎是真對他有那方面的意思了，“嗯，我中午在學校餐廳吃飯。”言外之意就是：程總你自己去吃你自己的吧。
誰知程铎卻來了興趣，“也好，我有好幾年都沒在學校裏吃過飯了。”
沈宥星：“……”
見沈宥星愣着不動，程铎又問：“怎麽？只有你們學校裏的人才能去餐廳吃飯嗎？”語氣聽起來着實蔫兒了不少。
“嗯，不是。”沈宥星趕緊站起來，脫下白大褂，“走吧。”沒看見程铎跟在他身後，露出得逞一笑。
沈宥星用飯卡刷了兩葷兩素，覺得不夠，問程铎：“還想吃什麽？”一看程铎把視線放在了櫥窗裏的大碗麻辣燙上面。
“額……這個你能吃得慣嗎？”
對上沈宥星略顯懷疑的目光，程铎表示不服氣，“當然能啊，沈醫生，你不會以為我每天就吃五星級酒店裏做出來的飯菜吧？”
“難道不是？”沈宥星還真是這樣以為的。
程铎第一次有無語的感覺，“好吧，看來你對我還是不夠了解，以後慢慢來吧。”
沈宥星默默地轉過頭去，假裝沒聽到程铎最後說的那句話，真不知自己掩耳盜鈴還要到什麽時候。
程铎如願吃上了麻辣燙，還跟沈宥星說這個味道真正宗，沈宥星開口就回他：“那下次等你想吃了再過來。”
好像就怕沈宥星會反悔一樣，程铎立馬跟上，“行，一言為定。”
沈宥星被嘴裏的一片魚肉上冒出的魚刺紮了下舌頭，這是還嫌他們見面少呢？
第一次沈宥星帶校外的人來餐廳吃飯，加上程铎的外形又很打眼，周圍有不少學生或是老師都有意無意的往他們這邊看，沈宥星估計程铎也察覺到了。尤其在他們旁邊的那一桌女生對着他和程铎捂嘴竊竊私語的，每個女生的眼睛都彎得快要成了一條縫。
沈宥星感覺頭頂發熱，明顯大家肯定是誤會了什麽，想這真是他的失誤，剛才跟程铎出去吃飯不就好了？
“沈醫生，怎麽那麽多人都看咱倆？”程铎顯得很納悶兒，“是我有什麽問題嗎？”
沈宥星心想樣貌和穿着打扮都太出衆了，這算不算是你的問題？嘴上卻又是不經思考的說：“嗯，沒事兒，他們可能是誤會了。”
“哦？”程铎更不明所以了，“誤會了什麽？”
“誤……”沈宥星剛下意識的張嘴，可對上程铎透着幾分邪邪笑意的目光，他倏地又閉上嘴，把剩下的話吞回了肚子裏，心裏不由就想，這樣的程铎好像越來越不像他心裏定義的那個程铎了。
但奇怪的是……沒有令他反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