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8)

的設計者皆是你,可你才多大年紀?是你父親為了将你嫁得好,故意散播的風聲吧?”清靈少女面容平靜,聲音悅耳,卻字字如刺地道。

齊笙不卑不亢地回答:“至明年及箅。才子樓和淑女閣雖不全為我所設計,但大部分構思和規矩都是我定的。若說設計者是我也無不可。”

“四姐,你們別跟審犯人似的,累不累啊。”年輕的小公子一手托腮,大大的桃花眼向她眨啊眨,“喂,你怎麽把頭發梳起來了?跟昨天晚上一點都不一樣,我險些認不出來了。”

“什麽?”除了趙偉達外,氣勢迫人的年輕公子與清靈少女紛紛露出怒容,“小五,你昨晚做什麽去了?”

“從實招來!”

被稱作小五的少年臉一垮:“不怪我,都是他,非拉着我去。”

被他指着的趙偉達瞠目結舌:“喂,你怎麽這麽不講義氣?下次不帶你玩了!”

“大哥,四姐,你們看,他昨天就是這麽威脅我的!”少年眨巴着大大的桃花眼控訴着,淚盈于睫,楚楚可憐。

趙偉達啞口無言,卻并不十分生氣,仿佛對他的翻臉不認已經習慣了,轉臉對齊笙道:“小公子,你說昨晚是不是他比較過分?”

齊笙微笑着搖搖頭:“不知這位公子何出此言?昨晚我早早睡下,可不曾見到任何人。”

趙偉達啞然,氣勢迫人的年輕公子則挑挑眉毛,只是神色間依然充斥着濃濃的不屑,絲毫不做掩飾。倒是清靈少女十分高興,伸出芊芊玉手在少年的腦門上一彈:“叫你們胡亂說話,壞人名聲!”

“我是專門來瞧一瞧淑女閣的,不如小公子帶路?”清靈少女站起來,起身向她走過來。

齊笙這才發現她身量高挑,姿态曼妙,扮男裝雖然不像,卻另有一番潇灑的味道:“公子這邊請。”

齊笙在前帶路,引着她到對面的淑女閣。

淑女閣與才子樓的布置不同,一層不設任何桌椅,寬廣的大廳內展覽着花草畫屏,透着專屬于女子的娴靜優雅。因客人較少,整座樓內都極安靜,兩人輕聲說着話,走進樓內,只見樓梯口立着兩名青衣侍女,皆是十三四歲的模樣,面容姣好,利落灑脫:“貴客光臨,請上二樓。”

走至二樓,才發現整個二樓被分為四個區,針線,書畫,下棋,賞景。大廳中心有一名青衣少女正娴坐刺繡,聽到腳步聲,連忙迎上來:“小公子,這位貴客,有禮了。我是整個二樓的負責人,名喚如意,兩位有什麽需求盡管喚我。”

不錯,這位彬彬有禮的青衣少女正是齊笙房中唯一的丫鬟如意。

齊笙對她點點頭:“你先忙吧,這位小姐由我來引導就可以。”

她道了一聲請,領着清靈少女漫步而行。走了一段,清靈少女指着牆邊每隔幾步便栽種一盆的鮮花道:“隆冬季節,你們怎種出這芬芳的鮮花?”

齊笙微微一笑:“小姐走近一瞧便知。”

清靈少女依言走近,細瞧兩眼,訝異地道:“絹花?細致得可以亂真了,聞起來還有香味,是怎麽做到的?”

齊笙笑着道:“我們夏季做了香露,待得秋冬便滴在這絹花上,就又好看又好聞了。”

清靈少女有些贊賞地看她一眼:“果然是你,看來傳聞不假,尋常男子豈會有這般錦繡的心思?”

齊笙垂首,笑而不語。

兩人又逛了棋室,繡閣,畫廊,景臺,處處透着娴靜雅致,清靈少女的心情似十分愉悅,漸漸說話便多起來。齊笙覺着差不多了,便開口問道:“不知這位小姐如何稱呼?”

清靈少女抿唇笑道:“我排行第四,你稱我四小姐罷。”

養傷幾日,齊五爺曾為她詳細介紹過京中三品以上官員的背景。譬如唯一的王爺單身多年,并無子嗣。譬如總兵家中只有一子一女,女兒季嫣然已嫁給太子,位居太子妃。譬如內閣學士有一個混賬兒子,成天花天酒地不幹好事,偏喜歡穿金戴銀。

這位貴氣非凡的少女排行第四,可是京中三品以上官員并無排行第四的貴女。聯系起另外兩位氣度不凡,相貌三分相似的公子,三人的身份便昭然若揭。

作者有話要說:寫着寫着不小心睡着了,夢見文下有妹紙留言:這麽多錯別字,作者也太粗心大意了!于是又吓醒了,發文前檢查一遍又檢查一遍。只是自己寫的東西,總有各種盲點,哪裏錯了也看不出來,還請妹紙們多多包涵。另外,感謝“璎珞”妹紙的霸王票,阿輕十分感動。本來說要加更,但實在寫得慢,就當欠下的一章,争取這周末之前補上。晚安。

☆、齊笙之志

清婉公主坐在窗邊,素手托腮,目光掠過窗子,清靈出塵得仿佛畫中的人兒。恰逢樓下路過幾名青年,不經意間仰頭,驟然望見這美麗的一幕,頓時情不自禁地吹起口哨。這時一卷紗簾落下,掩住那張出塵的面容,只露出一團朦朦胧胧的輪廓,更加美得不似世間的女子。

青年們紛紛看呆了,清婉公主卻細細打量眼前絲白的紗簾,目露贊賞:“如此倒好,不叫那些輕狂男兒輕易看了去。”又透過紗簾,看了樓下仍然呆愣的青年一眼,小女兒心态上來:“就應當這般,我們看得到他們,他們卻看不得我們。”

話音一轉,目光落至齊笙的袖子:“方才我見你的手纏着紗布,是受傷了嗎?”

齊笙搖搖頭,輕笑道:“并未受傷,只是生了凍瘡罷了。”

清婉公主不由覺得奇怪:“我瞧你出身不錯,家中稱得上富裕,怎麽家中令你做活計嗎?”

不怪她如此問,在京中長住的人多少有些身家,誰舍得令親生女兒凍了手腳?

“年少輕狂時不知愛惜自己,落下了病根,如今年年都要凍一場。”齊笙自嘲地道。

這紗布将伴她一整個冬天,若說一點也不在意那是假的,齊笙怎樣也是個姑娘家,自然也希望有一雙漂亮的手。何況,令她落下病根的源頭是一個她恨不能将心掏出來,把有關于他的那一塊剜下來丢掉的人。

清婉公主何其聰敏,從她話中聽得出遺憾與後悔之意,不由來了興致:“年少輕狂時?這話說得有趣,你如今也不過十四歲餘,卻哪裏來得年少輕狂時?”

語畢,只見齊笙微微垂眼,薄薄的細眉蜿蜒出一道淺淺的淡漠,仿佛拒人于千裏之外,心裏便有些不悅:“罷了,你不願說便不說罷。”

她掉過頭,輕輕将紗窗撩起一條縫,向對面的才子樓看去。耳邊聽得一聲輕笑:“沒什麽不能說的。”

“坊間鄰裏都知道我十一歲之前是養在鄉下的,可是沒有人知道我一個人讨飯到九歲,身邊一個熟悉親近的人都沒有。後來,鎮上來了一名少年,他長得可真俊,穿得幹幹淨淨,又倔強又冷漠。我就想啊,我一定要把他眼裏的冰化掉。”

“然後我百般親近他,他生性喜潔,我便日日為他洗衣洗襪。冬天天冷,有時井裏的冰凍得厚,砸不開,我就拿到河邊,砸開河面用河水洗。時日久了就把手凍壞了,落下病根,年年都要凍。”

“不怕四小姐笑話,我還做了三年小賊。”齊笙見清婉公主聽得入神,有些羞澀地抿抿唇,“我想買一座院子,以後都同他生活在一起。于是我專揀有錢的公子哥兒下手,三年之中除卻給他買衣買鞋,共攢下來三十多兩銀子。若非他那人心氣極高,三天兩頭同人打架,浪費許多藥錢,我能攢下一百多兩,足以買下一座不小的院子。”

清婉公主自幼生長在深宮,經受宮裏最深沉規矩的教習,只從史書上讀得一些野史雜記,偶爾有小宮女偷偷從宮外帶回戲本被她發現也會翻一翻,只覺得上面講的女子十分之傻。不料今日碰到真人,比戲本上說得還傻。

不同于看戲本的無趣,故事由齊笙口中講來,深深吊起她的胃口:“後來呢?他接受你了嗎?”

齊笙搖搖頭:“有一天,他突然不見了。同時不見的還有三十多兩銀子。”

“可惡!可惡至極!”清婉公主生氣地拍在窗臺上,不小心用力過大,掌心傳來一股熱辣辣的痛楚,她強忍着痛意,擰起秀氣的眉毛:“這麽可惡的人,一定要找到他狠狠教訓一頓!”

見齊笙垂首微笑,反倒不生氣的模樣,不禁疑道:“你該不會還喜歡他,根本不曾生他的氣吧?”

齊笙搖搖頭:“說起來,不久前當真讓我找着他了。他如今也在京中,混得頗有名氣,見到我的那一刻,吓得差點丢了魂。”

“哼,他還知道怕?”清婉公主氣憤地道,随即心癢地問:“然後呢?你教訓他了嗎?”

齊笙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世事無常,如今他心黑似墨,我暫時沒可奈何。”頓了頓,恢複以往的冷靜神情,“不過他欠我的,總有一天我要加倍拿回來。”

清婉公主怔了一怔,心裏頭有些說不清的滋味。往常也有許多人像她一樣對她訴苦,百般賣弄可憐卑微,個個都要比她的故事慘,只祈求能博得她的憐憫。她本以為齊笙也是一樣,卻不料她堅定得很,有仇報仇,有冤報冤,爽快脆利,是個難得的有趣人兒。

“我真是喜歡你這樣,我們女子生來多難,不如男子自由恣意,若還要處處難為可憐自己,日子真是沒法過了。”

齊笙露齒一笑,罕有的明媚:“磨難又怎樣?我偏不信女子不如男兒,四小姐可能不信,我就是要以女子的身份走遍天下,要人人都敬我,尊我,崇我!”

清婉公主被她明媚的自信感染,心裏也升起一股豪氣來,只覺平日思的想的被壓下去的全部湧上來,她不要日日待在後宮,成日對着一群耍心機的老女人。她也想披翎上朝,遞奏折,抒已見。下嫁?籠絡朝臣?她吳清婉的價值僅限于此嗎?

“可是父母之命不可違,即便我想,又能怎樣呢?你以為人人都如你一般好命,有一個縱容寵溺你的父親?”

齊笙認真地搖搖頭:“家父愧疚于我,之所以縱容我玩鬧,是因為我還沒有及箅。待及箅過後——”見吳清婉定定地盯着她,目光透着渴望,面向朦胧的紗窗笑道:“我要什麽,我去争取。父親不允我,我便求助于母親。母親不允我,我便聯合妹妹,求助叔伯。所有人都不允我,我便挑一個允我的夫君。”

日頭當空,寒冷的空氣被點點滲透,也變得溫和起來。

街上走着一行四人,吸引了衆人的視線,只見這四人個個俊美無籌,中正、華麗、驕傲、清靈,氣質無雙。

正是自才子樓出來的趙偉達一行。

“真是一個別致的小娘子。”吳正明眯起桃花眼,“趙偉達你做得不錯,等回宮後本殿下重重有賞!”

趙偉達翻翻白眼:“敢問尊貴的五殿下,這回又是什麽?墊床紙?擦嘴的手巾?”

“趙偉達!別以為你是我表哥我就不敢對你怎麽樣!”被揭了短的吳正明惱怒地跳腳,漲紅着臉看向吳正廉和吳清婉,見兩人都心不在焉的模樣,似乎并沒注意他們,才松了口氣,轉向趙偉達惡狠狠地低聲道:“再被我聽到,別怪我翻臉!”

吳清婉微微低頭走着,目光迷離,一旁的吳正廉不禁奇怪:“小婉,怎不說話?是不是不開心?可是那粗鄙的賤民沖撞了你?”

見他這般形容齊笙,吳清婉心裏便有些不高興,冷淡地道:“沒有,只是突然想起一件事。”她擡頭看着前面的路口,停下腳步,“你們先回宮吧,我去瞧瞧二哥。”

吳正廉挑挑眉,她口中的二哥,那個被廢掉太子之位的瑜王?笑了幾聲,擡腳帶路:“我也許久沒有見到二弟,不如我們一起去看看。”

吳正明眼神一暗,狠狠一腳踩到趙偉達腳背上。趙偉達尖叫一聲:“啊啊——啊!前面一頭好大的母豬!好漂亮!!”

嗖地跑遠了。

“蠢貨!離得老遠你怎麽知道是公是母?”吳正明大罵一聲,跑得比他還快,很快追上趙偉達,一前一後哧溜鑽進巷子裏不見了蹤影。

吳正廉冷笑一聲,回身對吳清婉道:“我們走?”

“嗯。”吳清婉點點頭。

瑜王府。

空曠寂靜的偌大府邸,嗒嗒的輕響回蕩在周圍。

一高一矮兩個身影,一前一後出現在青石小徑上。男子身材健碩,高大偉岸,眉如刀鋒,鼻若刀削,周身霸氣凜然。身後的矮個身影是一名女子,眉目婉約,清靈出塵。一路觀景賞玩,停駐在暖閣臺階前。

“兩位殿下請稍後,二殿下現在有些不便。”一名身量高挑的烏衣女子站在臺階前,攔住兩人的去路。

吳正廉挑挑眉,細聽之下,微弱的咳嗽聲隐隐自屋中傳來,聲聲之久仿佛肺都要咳出來。他擔憂地皺了皺眉:“二殿下經常這般咳嗽嗎?”

烏衣女子如墨石般的瞳仁清泠泠,語氣堅硬地道:“聖上吩咐過,二殿下的病情不允向任何人說道。”

吳正廉真正皺起眉,渾身散發出怒氣:“連我也不能?”

烏衣女子梗起脖子,如若未聞。卻在吳正廉即将發怒的前一刻讓開身:“兩位殿下,二殿下有請。”

兩人推門進去,只聞得一股子濃烈的檀香味,細聞之下輕易捕捉到綿綿的藥味。床榻上,一名緋衣青年倚在床頭,正朝兩人點頭微笑:“太子殿下,四妹。”

緋衣青年瘦得眼窩深陷進去,一身緋衣似剛剛穿上,衣衫上面一道褶都沒有。烏黑的長發高高束起,勉強看起來有些精神,只是一雙眼睛充滿疲憊之色,沒什麽神采。吳正廉擺擺手:“叫大哥行了,叫太子殿下那麽客氣做什麽?”

緋衣青年只道:“該遵循的禮儀還是要遵循的。”

語畢,吳清婉快步撲過去,坐在床邊抱住他的手臂,眼眶裏含了淚:“二哥!”

吳正廉看得皺眉:“小婉,別鬧你二哥!何況這麽大人了,年後就要嫁人,注意形象禮節!”

吳清婉輕哼一聲:“叫二哥就不要客氣,卻叫我注意形象禮節,太子殿下是何意?”

吳正廉被噎了一下,緋衣青年只好虛弱地笑道:“四妹終于要嫁人了?嗯,不錯,快些嫁,不知我還有沒有時間——咳咳!咳——”

話未說完,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未被吳清婉抱住的手臂攥着帕子掩住口,好半晌才停住:“咳,四妹快點嫁人吧,否則二哥可就看不見喽。”

吳清婉眼裏含淚:“二哥再這樣說,清婉就生氣了,再不嫁人!”

“胡鬧!”吳正廉喝道,“堂堂一國公主,如此愛使小性子,成何體統?”

“太子殿——”緋衣青年剛要為吳清婉說話,止不住又重重咳起來,比剛才更嚴重,吳正廉分明從他指間看到一絲殷紅,眉角舒展,佯嘆道:“二弟,你病得厲害,就好好休息吧。等身體好些,我們再來看你。”

他朝吳清婉招招手,吳清婉卻不起身:“我還有幾句話想跟二哥說。”

吳正廉只好先行出去,待房門被關上,吳清婉的眼淚才真正滾下來:“二哥——”

緋衣青年為她擦掉眼淚:“一轉眼,你長這麽大了。”

吳清婉搖搖頭,吸吸鼻子,定定神道:“二哥,我不想嫁人,你可能幫我?”

緋衣青年疲憊的眼睛裏逐漸深沉起來,嗓音低沉有力:“你不想嫁人?”

對于此時的緋衣青年,吳清婉并不感到詫異,她或許是唯一一個對他的病情有眉目的人:“是,我不想嫁人。”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一直冒泡的墨玉童鞋,感謝認真留言的淩子童鞋,=3=晚安

☆、女子學院

正德殿內,龍椅上坐着當朝天子,嘴角微垂,不怒自威:“婉兒,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麽?”

殿下,吳清婉跪在地上,背脊挺直,垂着眼語氣堅定地道:“兒臣知道,請父皇恩準。”

皇帝面帶薄怒:“叫重臣知道,還以為朕苛待公主!”

吳清婉毫不妥協:“兒臣還是那句話,要兒臣自己選驸馬,或者兒臣終身不嫁。”

皇帝的臉色頓時難看起來:“你威脅朕?”

“兒臣不敢。”吳清婉拜伏下去,額頭叩地,懇切地道:“兒臣只是以為,生為一名女子,即便是真龍之女又如何呢?一樣要嫁人生子,從此泯沒于衆。”

皇帝的嘴角動了動,看着底下嬌弱的少女,眼底升起一絲憐惜。曾經也有那麽一個女子,驕傲執着,滿腹才華,奈何天妒紅顏,芳華早逝。望着吳清婉伏下的秀氣而堅韌的背脊,不由有些怔怔出神。

吳清婉叩在地上的雙手輕顫,不知激動抑或委屈,嗓音也有些顫抖起來:“或者父皇準兒臣一個心願,好教兒臣出嫁也甘心情願。”

皇帝回過神來:“哦?是什麽心願?說來聽聽。”

“兒臣要辦一所女子學院,不教琴棋書畫,不教女紅刺繡,專教行商走販!”

“胡鬧!”皇帝擰眉駁回,“好好的女子,不在家裏相夫教子,學那些做什麽?”

“那兒臣要辦一所女子學院,專教聖賢書,讓天下女子也能為官!”

皇帝簡直張口結舌,仿佛不認得殿下這個神色堅定的少女,這還是他乖巧懂事的小婉兒嗎?

“你哪裏來得這許多稀奇古怪的想法?”皇帝擰眉,“是誰教你的?”

吳清婉面露悲色:“難道婉兒自己便不能想?便是婉兒沒有這等天賦,難道母後也——”她垂下頭,眼淚一滴一滴落在地面上。

皇帝神色一陣恍惚,“嬌嬌!”他無聲地喃喃,目光有些掙紮。良久,疲憊地沖吳清婉揮揮手:“容朕考慮考慮。”

“是,兒臣告退。”吳清婉起身退出大殿。

殿外明媚的陽光很快曬幹了她臉上的淚痕,她抿唇一笑,心情猶如碧空一般晴朗。

這是二哥教給她的法子,三選一,父皇總不能全駁了她,最後定要選一個看起來最合适的。

有了女院,她就可以自由自在地做她想做的事。

至于嫁人?有二哥呢。

不出所料,幾日後皇帝喚吳清婉到身邊:“你意已決?”

吳清婉答道:“是,兒臣心意已決。”

皇帝點點頭:“那好,朕前日同大臣們商議,準女子參加科考,只有孟老将軍一力贊成。令朕想起皇後來,多麽驚才絕豔的一個人,可見女子若能教育得當,亦不容小觑。朕已下旨令各地開辦女子學院,同男子一般參加科舉考試。”

吳清婉大喜:“父皇英明!”

皇帝搖搖頭:“只有一點,女子科考并無任何優待,錄取标準與男子一般無二。”頓了頓,又緬懷道:“這也是尊重皇後的意思。她常說世間女子不輸男兒,只是這世道不公平,不給女子機會。”

吳清婉亦有些懷念地道:“如此正好,天下百姓無不是父皇的子民,公正平等,誰也不苛待。”

皇帝笑了笑,對她招招手:“你走上前來。”待吳清婉走近身邊,在她腦門上重重一彈:“不省心的丫頭,說吧,怎麽突然冒出這個想法來?”

吳清婉揉着腦門撅嘴道:“我前兒去看望二哥了,二哥同我提的。”

“瑜兒?”皇帝神色微怔,“你二哥看上去怎樣?可有好轉?”

吳清婉咬着唇,低下頭,良久搖搖頭。悶悶地道:“我同他講了一些有趣的事,他追憶起母後,便說唯有這一件事放不下。母後生前未能完成,若他……也不能……”

皇帝嘆了口氣,揉揉她的腦袋,父女兩人皆沉默下來。過了一會兒,吳清婉突然一拍手,狡黠地道:“說不定母後後繼有人呢?父皇常年在宮中肯定不知道,京中出了一名女公子,年僅十四歲,才華橫溢。親自設計兩棟酒樓,別致風雅,兒臣看過果然不凡!”

皇帝不信:“喔?才十四歲?”

吳清婉便大力贊起齊笙的好處來,條條列列,聽得皇帝耳朵嗡嗡響:“好了好了,既然你覺得好,開辦女院一事不妨叫她一起參謀。”見她歡天喜地的模樣,心中好笑,面上嚴肅地道:“莫小看別人,哪怕只是一介平民。若那名叫齊笙的小姑娘果真滿腹才華,倒不妨好好培養,或能成為你的左膀右臂。”

與此同時,齊笙正在平樂賭坊同陳六爺斟茶對飲。

陳六爺腿上坐着三歲的小琪琪,正捧着一顆紅通通的大蘋果在啃,蘋果汁殘存在薄嫩粉亮的嘴唇上,很是惹人憐愛。陳六爺很不人道地在她肉嘟嘟的小臉蛋上捏了又捏,戳了又戳,直到小琪琪不耐煩地将啃了半個的蘋果塞進他衣襟裏,才嘶嘶咧着嘴停下,瞪眼道:“爹跟你說話呢,長大要做個什麽官?”

小琪琪還不知道女子為官是多麽驚世駭俗,值得驚喜的事,眼珠子轉了又轉,脆生生地道:“就當個能管得住爹的官!”

齊笙撲哧一笑:“六叔可把小琪琪得罪慘了。”

陳六爺絲毫不以為意,将衣襟中掏出來的半個蘋果在她眼前晃了晃:“兒管父,屬不孝,按禮當責!”

小琪琪夠蘋果不着,急得哇哇叫:“沒道理!笙姐姐說天下人管天下事,我是天下人我就管得你!”

“啊唷,我好怕喔!”陳六爺誇張地拍着胸脯,“可是朝廷不允,律法不允,你能奈我何?”

“那我就管朝廷!管律法!”小琪琪用力一跳,狠狠踩在陳六爺腳背上,夠到了蘋果,不嫌髒地繼續啃起來。

陳六爺終于聽到想聽的話,眯眼笑着摸摸小琪琪的頭,對齊笙道:“瞧,我女兒是未來的禮部尚書!”

齊笙微微一笑:“琪琪将來定有出息。”

又逢五。

晚飯過後,齊笙被叫到書房,毫不意外地見到一位身着白衣的青年公子,容色薄淡,神情漠然。

見她來到,示意她坐下:“朝廷頒令各地開設女子學院,你知道了吧?”

齊笙點點頭:“是,我聽說了。還聽說清婉公主是主持這件事的人。”

白衣公子嗯了一聲:“你便跟随在她左右,協助她做好這一件事。”

齊笙聞言訝異:“我不是還有別的任務——”

“做好這一件,那一件便不遠了。”白衣公子如此答複。

于是齊笙便應清婉公主所邀,一起參與到制訂女子學院開設的章程當中。清婉公主見她進出宮甚是麻煩,索性将她留了下來,同起同居,真正投入得熱火朝天。

這一日,兩人坐在桌前,一同思索武舉考試中的力氣比試:拉硬弓、舞刀、舉石。二人都覺得這一項對女子來說難如登天,凡參與武舉考試的男兒莫不是力大非凡者,女子想取得此項合格實非易事。

“不然取消?”清婉公主實在想不出還有什麽辦法。

齊笙抿着嘴,亦有些煩惱:“不好,若直接取消反倒是對女子的一種輕蔑。”

“但若留着,也等同虛設,豈不更叫人笑話?”一步一步制訂下來,清婉公主整個人都憔悴許多,才發現其中許多事情并非想想就可以,真正實現起來有數不清的阻礙。

齊笙站起來,擰眉走動兩圈,忽然道:“便留着罷!說不準哪一日出了一位力氣非凡的女力士,也好叫那些驕縱男兒都看傻了眼!”

“這樣好嗎?”清婉公主不确定地問道。

齊笙咬着唇:“我也不知。不過我們為何非要追求平等呢?并非是我不敬已仙逝的皇後娘娘,而是男女生來便不平等,男子力氣大,女子力氣小,男子好動,女子好靜,男子熱血,女子擅忍。說白了,女子能生育,男子能夠嗎?”

清婉公主撲哧笑出來:“似乎有些道理。”

制訂章程并非一朝一夕之事,兩人徹底沉澱下來,足不出戶。倒令皇帝有些不适應,慣常吳清婉隔日就要去看他,怎這許多日子都不見人?便帶着一幹随侍尋了來。

進門瞧見兩個傻孩子蹲在院子裏,每人各手執一根小棍,在地上寫寫畫畫:“蹲在地上做什麽呢?”

兩人這才發現皇帝來了,吳清婉就勢一跪:“兒臣叩見父皇。”

齊笙亦跪伏在地,三叩之後,婉順地道:“民女叩見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嗯,起身吧。擡起頭來,朕瞧瞧是個什麽模樣。”皇室中人身量都極高,齊笙站直了也不及皇帝的下巴。她也不敢擡眼,因聽說直視貴人極不禮貌,遇見脾氣不好的貴人被打板子都是小事,便一直盯着自己鼻尖。

皇帝只瞧了她兩眼,便慈愛地捏捏吳清婉的鼻頭:“嗯,是個乖巧的孩子。婉兒方才在畫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從最近幾章開始,章節提要就不搞得太暧昧了,咳咳,反正差不多是清水文,通篇下來有一萬字肉就不錯了。~(≧▽≦)/~啦啦啦。另外,歡迎新來的Q醬與pippin7625妹紙,撒的花花真是溫暖阿輕的心啊,捧心窩,暖暖和和地睡覺去鳥~~=3=晚安

☆、淑女閣遇(小修)

“兒臣在畫女院的建造圖。”清婉公主矜持中微帶驕傲地道。

“為什麽不用筆和紙呢?”皇帝看着地上三尺見方的沙盤,“從哪裏弄來的?”

“這是齊笙想的主意呢。”清婉公主親昵地攙住皇帝的胳膊,朝齊笙眨眨眼。齊笙的雙手攏在袖中,微垂眼睛輕聲解釋道:“公主不願浪費紙墨,何況一畫一改極費工夫,民女便想了這個法子。”

“嗯,倒是個好法子,只是不太整潔。”皇帝微微點頭,“你做的不錯,是個聰明的孩子。”

“待定下來樣子後,我們再将它拓到紙上。”清婉公主擡起尖尖的下巴,頗為自得。

皇帝便寵溺地點點她的鼻頭:“瞧不出來你倒是一片真心,瞧瞧,才幾天不見,連眼窩都陷進去了。”清婉公主高高昂起頭:“兒臣要做就做最好!”

“好好,那朕就拭目以待。”皇帝含笑拍拍她的腦袋,“你母妃呢?”

清婉公主撅起嘴巴:“母妃在佛堂裏呢。”齊笙聽得耳朵一豎,原來柔妃也住在這裏,難怪來了這些日子一回也不曾見着。

“朕也有些日子沒見着你母妃了,朕就去瞧瞧。”皇帝又鼓勵兩人幾句,抽身離去。

齊笙與清婉公主便絞盡腦汁繼續畫女子學院的構造圖。

三日後,構造圖大致完成。兩人一屁股坐在地上,看着對方狼狽的神情只是無聲大笑。實在是累癱了,好一會兒才從地上爬起來,正要回屋取紙筆,突然院外跑進來一個人,桃紅的豔色小襖,一張粉面無暇,嵌着兩顆滴溜溜的烏眼珠子,只像畫裏面的瓷娃娃。

“小五,你怎麽來了?”

吳正明飛快竄過來,躲在清婉公主身後,只探出一顆腦袋朝門口叫道:“趙偉達,你敢在公主面前放肆?”話沒說完,被清婉公主一巴掌拍在臉上:“吳正明!你幹的好事!”

吳正明一呆,摸着火辣辣的臉,愣住了:“四姐,我哪裏得罪你了?”

“你敢說沒有?”清婉公主推開他,指着腳下被踩得一塌糊塗的沙盤,氣得紅了眼睛:“我跟阿笙好不容易完成的沙圖,你一腳就給毀了!我都沒來得及拓印呢!”

齊笙心中也氣,可是她一介平民哪有資格同皇子講理,扯扯清婉公主的袖子:“公主,五殿下也是無心。咱們趁着還有些印象,趕緊補上罷。其餘之事——補好再說也不遲。”

吳正明聞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見清婉公主的臉色着實難看,撇撇嘴退到一邊。

半個時辰後,清婉公主與齊笙将記憶中的沙圖補全,然而左看右看始終覺得有所欠缺,不是剛才的感覺,惱怒又生,瞪着吳正明道:“都怪你!”

吳正明撓撓頭,十分無辜:“大不了我補給你們呗。”

“我們在畫女子學院的建造圖,你倒是補補看!”清婉公主讓開一步,賭氣地指着地上的沙盤道。

“補就補。”吳正明撩開袍子蹲下,從齊笙手裏抽出小木棍,嗖嗖在沙盤上劃起來。清婉公主看得心疼:“喂,你不懂就別亂來啊。”吳正明則輕哼一聲:“小看人。”

約莫一刻鐘的工夫,吳正明将小木棍一丢,拍拍手站起身:“瞧瞧,是不是比你們剛才畫得好多了?”

趙偉達站在極遠之處,分明沒看清,卻拍着巴掌大笑道:“好極了!好極了!”

“蠢貨!”吳正明沖他翻了個白眼,負手站在一邊,很是倨傲地等清婉公主點評。清婉公主細看兩眼,頓覺驚異,拉過齊笙蹲下細細瞧了半晌,對視一眼,皆很驚喜:“小五,何時學的這個?”

吳正明輕哼一聲,鼻孔朝天:“天生異禀。”

清婉公主也不計較,極歡喜地拉他到屋裏,桌子上鋪着紙筆,揮手令齊笙研墨,對吳正明道:“快來,想必你畫功也極好,剛才畫的還有印象嗎?順手拓印一份吧!”

“有什麽好處?”吳正明負着手,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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