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9)
倨傲之極。清婉公主粉拳托着下巴,想了想道:“你不是一直想進淑女閣?我想辦法帶你進去瞧瞧如何?”
吳正明眼睛一亮:“當真?”
清婉公主一指齊笙,道:“少東家就在這裏,還怕進不去?”
吳正明一樂:“這敢情好!”挽起袖子,唰唰畫起來。
半個時辰之後,吳正明呼出一口氣,随意擡起袖子抹抹額上的汗,将筆一擱:“畫好了!”
看着墨跡未幹的畫,清婉公主頓時極歡喜,清盈盈的眼睛眯成一條線。齊笙收妥另外三張畫好的圖紙,擡頭瞥見趙偉達倚在柱子上困得直打哈欠,心中一動,湊到清婉公主耳邊悄悄說了一句。清婉公主眼睛一亮,走到趙偉達面前,突然伸手狠狠掐住他的耳朵,押到桌前:“屬你最清閑!快給本公主把畫吹幹!”
趙偉達疼得龇牙咧嘴,只好苦着臉去吹畫,吳正明在一邊幸災樂禍:“輕點吹,把畫吹破了四姐可不饒你。”
最後,四人約定明日出宮游覽淑女閣。
次日一早,吳正明與趙偉達一起過來,剛進門便見清婉公主迎在門口,微微笑着迎接他們,不由受寵若驚:“四姐,早啊。”
“嗯。”吳清婉微微點頭,輕咳一聲,視線似不經意掠向幔後,只見一個人影微微點頭,遂轉過頭來一本正經地道:“小明啊——”
吳正明想不出合适的詞語來形容清婉公主此時的表情,明明靈動出塵,卻為何教人渾身涼飕飕?蹬蹬蹬一直退到門口,掐了掐身後的趙偉達,只聽嗷的一嗓子尖銳刺耳,曉得不是在做夢,頓時滿心疑惑:“四姐,你……你有話直說?”
吳清婉便笑了笑:“五兒啊,你穿成這樣怎能進淑女閣呢?”
吳正明低頭看了看身上的衣裳,銀藍色小襖,雪白雲靴,多麽俊俏的小公子,為何不能進?
吳清婉又看看趙偉達,搖頭道:“你穿得也不合适。”
趙偉達與吳正明面面相觑:“敢問公主殿下,哪裏不合适?”
吳清婉輕輕拍手,齊笙便自幔後走出來,手中捧着兩身輕柔亮麗的衣裳。吳清婉唇角含笑,對吳正明與趙偉達優雅地揮揮手:“一人挑一身吧。”
穿上這個?兩人的眼睛紛紛瞪大,吳正明只覺氣憤:“四姐,你不想帶我們便直說,何必這樣羞辱我們?”
吳清婉掩口輕笑:“怎能說是羞辱呢?淑女閣乃閨中千金踏足之地,若明目張膽帶你們兩個男子進去,以後誰家小姐還敢去?阿笙的生意不做了啊?”
吳正明很生氣,非常生氣,恨恨瞪了吳清婉一眼,甩手就走。只聽吳清婉在他身後惋惜地嘆了口氣:“聽說坊間都知道齊笙跟在我身邊做事,淑女閣最近火得不得了,每日都極為熱鬧,許多京中貴女們都下帖子約在那裏聚會呢。”
“你們,你們——”吳正明頓時掙紮起來,他生來好奇心重,此刻軟肋被吳清婉捏住,只得半推半就換了衣裳。換好衣裳的一剎那,連吳清婉都大呼不公平起來,只緣他生得實在漂亮,一雙桃花眼略含薄怒,粉面桃腮,俊秀得不得了。一身女裝襯得嬌俏可人兒,連趙偉達都看得流下口水。
只是仍然有哪裏不太對勁。
吳清婉生性單純,一時只覺不對勁,卻瞧不出到底哪裏不對。齊笙雖然看出來,卻礙于不太好講,故而并不搭腔。只有趙偉達摸着下巴奸笑兩聲,走到桌前拿起兩只蘋果,遞到吳正明面前:“小五,你還需要這個。”
吳正明接過一只紅通通的蘋果,湊在嘴邊咔嚓咬了一口:“嗯?”
趙偉達嘴角抽了抽,卻聽撲哧一聲,卻是吳清婉已然明白過來,輕啐一口,紅着臉扭過身去。齊笙則并不顧忌,饒有興味地看着趙偉達又拿過一只完好的蘋果,這回直接扒開吳正明的衣裳,往胸前一邊塞一個:“吶,這就對了。”
吳清婉轉回身來,只見吳正明胸前鼓鼓,臉紅得似要滴血,惱羞成怒地把手裏咬掉一口的蘋果扔向趙偉達:“趙偉達!你下作!”
待到趙偉達換衣裳時,三人卻一起發愁起來。先前吳正明換衣裳時,因是少年身量并不很高,穿着吳清婉的衣裳正合适。而趙偉達已近成人,人高馬大,吳清婉的衣裳根本套不進去。商議半晌,最後只好令他扮作侍衛,到時等在門口便是。
一個時辰後,一行四人來到淑女閣門口。
踏進一樓尚不覺得,上二樓後才發覺人着實不少,其中不乏熟悉面孔。
“公主?”衛小雨,趙珮紋齊齊過來見禮,有些興奮地道:“參見公主殿下,不知殿下今日怎得閑?聽家父說殿下近日在忙碌女院之事?”
吳清婉略略颌首:“出來散散心。你們回去坐吧,不必特意照顧我,我這邊有阿笙呢。”
兩人這才看見她旁邊嬌小的少女,不是齊笙是誰?見吳清婉對她稱呼親昵,不禁暗呼傳言果然沒錯,齊笙得公主青睐,跟随在公主左右做事。只不知公主身邊另外一位容貌美得驚人的少女是誰?美而不俗,同公主頗顯親近,顯然身份并不普通。
正猜測着,又有一名貴女走過來,身量高挑,穿着華貴之極,下巴微擡,對吳清婉略略點頭:“見過公主殿下。”
吳清婉自她走來的那一刻,面上的神色便冷淡下來:“嗯,江小姐。”
江夢予看看齊笙,又看看女裝打扮的吳正明,眉頭輕蹙:“這兩位是公主新收的婢女?好沒規矩,見人也不知行禮,平素便是如此嗎?”
她一副教訓指點的口吻,不光齊笙幾人心頭光火,就連不遠處正在笑談的貴女們都停下說話聲,紛紛屏息朝這邊看過來,不知誰如此倒黴,被江大才女捉住痛腳?
吳清婉今日為散心而來,并不想與她争執,便道:“不勞江小姐費心。”
江夢予卻道:“公主如此行徑,夢予看不慣。您雖是真龍之女,卻也是我江家未過門的媳婦,丢的是我江家的臉。這兩位侍婢不懂禮數,今日或許只是目中無人,待他日進了門說不準要做出什麽事情來,我卻要代我哥哥教訓她們。”
“哼,你是個什麽東西,你哥哥又算什麽貨色,也敢來教訓本殿下!”吳正明一撸袖子,揚手在她臉上打出一個鮮明的巴掌印。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我們的清婉妹紙不想嫁人啊,有這麽個小姑子╮(╯▽╰)╭=3=晚安
☆、初現峥嵘
吳正明方開口,一室數十位貴女紛紛愣住了,怎會是個男子?不知誰率先尖叫一聲,撞開凳子以袖捂面往外跑去。有人開了頭,随後又有幾人依樣小步跑下樓。很快屋中只剩下江夢予、衛小雨、趙珮紋三人尚在。
吳正明冷笑一聲:“姓江是吧?你老子是誰?假傳聖旨,依律當斬!”
江夢予長這麽大,還從沒有人敢動過她一根手指頭,被吳正明毫不留情地一巴掌打在臉上,十足懵了。待聽到後面一句,頓時駭得臉色蒼白:“你,你胡說!”
她再如何跋扈,也不過是臣民之女,敢對吳清婉不敬已是極限,聽到假傳聖旨四個字險些吓破了膽子。
“本殿下胡說?”吳正明負手昂頭,“你口口聲聲稱我四姐是你江家未過門的媳婦,可有聖旨賜婚?另,污蔑皇子,罪加一等!”
“你,你是五殿下!”江夢予的臉色登時又白一分,惹誰不好,偏偏惹到吳正明這個小霸王。他雖年少,在京中的名聲卻極響,與趙偉達號稱王霸二人組,成日幹了也不知多少壞事。
“見過五殿下。”她想了想,咬着嘴唇,忍住屈辱曲膝跪下。
吳正明一甩袖子:“真是敗興!走了!”也不理幾人,轉身下了樓。剛下至一層樓梯口,便見一層大廳中擠滿莺莺燕燕,環肥燕瘦,百花千色,卻是自二樓跑下來後并沒有立刻離去。眉頭皺了皺:“都給本殿下讓開!”
一邊朝外頭大喊:“趙偉達!進來!”
趙偉達高大的個頭猶如鶴立雞群,在人群中十分紮眼,衆貴女們聽聞是他,紛紛變了臉色,迅速讓開一條路。眼睜睜看着他與女裝打扮豔麗無雙的吳正明勾肩搭背離去,臨出門時吳正明似乎罵了聲蠢貨,自胸前掏出一只紅通通的蘋果咔嚓啃了一口。趙偉達伸一只手進他懷裏,也掏出來一只同樣紅通通的色澤飽滿的蘋果,兩人一人一只,勾肩搭背啃着蘋果走遠。
衆人面面相觑,不敢相信這就是皇親貴胄,實在太……
二樓廳中,江夢予已經在丫鬟的攙扶下站起來,面對吳清婉神色有些不自在:“原來是五殿下,公主真是好本事,居然把五殿下打扮成這副模樣帶出來。”
吳清婉看着她笑:“哪副模樣?”
江夢予哪裏敢答,吳正明可不是她惹得起的,卻不肯在吳清婉面前低頭,目光一轉,落到齊笙身上:“五殿下且不提,這位小婢又是何人?見到本小姐還不行禮?”
齊笙見吳清婉沒有答話的意思,明白是讓她自己來,遂不卑不亢地反問:“敢問江小姐,我要行何禮?”
江夢予一噎,按理說齊笙即便真是吳清婉身邊的侍婢,也斷沒有向她行禮的道理,除非吳清婉已經真真正正同她哥哥拜過天地,嫁入江家。兩番不讨好,不由冷哼一聲:“伶牙俐齒!”
“自己站不住腳,反說旁人伶牙俐齒,啧啧!”衛小雨撇嘴道。
趙珮紋卻明白她為何獨獨要高人一頭,不介意揭她傷疤地道:“江夢予,你死心吧,即便季嫣然已經嫁作他人婦,你也不是京中最高貴的小姐。”
經她一說,衆人頓時明白過來,對吳清婉不愛搭理她的心情十分理解,齊笙索性一揮袖子:“淑女閣不歡迎對公主不敬之人,江小姐請吧!”
江夢予一愣,不敢置信地道:“你說什麽?”
齊笙指着樓梯口:“請江小姐離開淑女閣。”見她張口,心知她要問什麽,直接道:“不憑什麽,因為我是淑女閣的少東家,我說不歡迎誰便不歡迎誰。”
“好,好,你記得這句話,不要後悔!”江夢予臉色難看地掙開丫鬟的攙扶,孤傲地下了樓。方至樓梯口,便見數十張熟悉的面孔聚在樓梯口,見她下來紛紛避開。臉色更加難看,快步走出淑女閣。
樓上,幾人終于清靜下來,只是太清靜了些,吳清婉略含歉意:“阿笙,真不好意思,毀了你的心血。”
淑女閣被吳正明大鬧一場,日後在衆貴女中流傳開,今後還有誰敢來?
不料齊笙卻擺擺手,笑眯眯地喚如意上茶與點心,反安慰起衆人來:“公主不必如此,說不定從此以後淑女閣有更多人被吸引來呢?”
“怎麽會?”衛小雨不信地道,只覺齊笙心地真好,無辜損失許多,竟一點也不生惱。
只有趙珮紋略有所思:“說不準真的會。”見衆人望向她,不由笑道:“五殿下再怎麽魯莽也是皇子,千金小姐們只有趕着貼上來的,哪有怕被五殿下看上的?”
吳清婉天性聰慧,經她一說頓時明白過來,不再擔憂,反開起齊笙的玩笑來:“我道你不着急,原來早算好這一點。”
齊笙如今同她處得融洽,心知她沒什麽架子,也不跟她見外,當下打趣道:“得了分紅,分一份給你添嫁妝。”
“啐!瞎說什麽!”吳清婉被江夢予胡扯一番,想起嫁人就抵觸。
衛小雨卻嘻嘻道:“誰要嫁江心遠那個家夥,陰陽怪氣的,公主不如嫁我哥哥啦,我哥哥叫衛金山,又高又壯,一只手臂就能把你扛起來喔。”
趙珮紋也笑:“可惜我大哥已娶妻,不然也要慫恿公主嫁入我們家呢。”
“你們這群家夥,一個比一個沒臉皮!”吳清婉被說得紅了臉,嘴上如此說道,心裏卻愉快無比,實因這幾個女孩子赤誠可愛,比外頭那些矯揉做作的人好得太多。
只有齊笙心頭一跳,卻是想起剛出逃躲在江府時,江心遠“教導”她的那一段。
幾人坐了沒多久,就被蹬蹬上樓的聲音打斷,一名極豐滿的少女小跑上來,急匆匆地道:“公主殿下,不好了,五殿下同人打起來了!”
吳清婉皺眉:“這個小五,真令人不省心。在哪裏?同誰打起來了?”卻是料得吳正明身邊有趙偉達在,總不至于吃虧。
不想那少女答:“同一位江公子!”
江公子?京中姓江的人家數得過來,莫非是江心遠?吳清婉擰眉:“走,咱們去看看。”
龍雀街上,剛走出淑女閣沒多久,吳正明便被人從後面趕上來,截在身前:“給五殿下請安。”
吳正明打量着前面一身紫衣,眼角微微上挑,高傲冷漠的年輕公子,停下腳步:“喲,這不是那誰,假傳聖旨當被斬首的姓江的老頭的兒子?”
江心遠面色不變:“不知道五殿下在說什麽。我聽聞五殿下當衆賞了我妹妹一巴掌,特來感謝殿下。”
吳正明驚咦一聲,摸摸下巴:“小事而已,你不必特地趕過來感謝吧?”
“殿下的一番心意,自然要認真感謝。”江心遠道,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快揚起巴掌在吳正明臉上印下一個紅通通的鮮明的巴掌印。
似乎風水輪流轉,吳正明一刻鐘之前方賞了別人一巴掌,如今便被人家哥哥找上門還了回來,臉上熱辣辣的痛令他又驚又惱:“江心遠,你膽敢犯上!”
趙偉達已經撲了上去,平素傻乎乎的神情不見,臉上滿是怒色:“江心遠,你以大欺小,還要不要臉?”
江心遠輕松躲過,揮了揮手,身後兩名随從分別架住趙偉達兩只胳膊:“殿下以上欺下,當衆羞辱一名弱女子,難道就合适嗎?”
他為避免在吳正明臉上劃下傷痕,特地把右手尾指上的一枚藍寶石戒指摘下來,此時慢條斯理地套回去,一邊漫不經心地道:“殿下對舍妹的指點之恩,江某已然還清,就此別過。”
吳正明何嘗吃過虧,自然不願意,便惱怒地橫揮拳頭。江心遠已占足便宜,也不願橫生枝節,見吳正明亂來,只連連躲閃。偶爾躲不過,便一只手架住他的胳膊,直到吳清婉幾人趕來:“住手!”
待兩人分開,清晰看見吳正明臉上的巴掌印,微微眯起的眸子之中盛滿怒火:“江心遠,你倒跟你那裝清高的妹妹一個德行!”
江心遠微微抱拳:“不敢,多謝公主誇贊。”
一句話将吳清婉堵了回來。齊笙見狀,微微垂下眼,思量片刻,終是定下心,目光落至周圍一個小男孩身上,走過去給了他一角碎銀子。
這邊雙方僵持不下,吳正明要打還回來,江心遠自然不肯,誰都不願妥協,直到兩名身着青衣侍衛打扮的人走過來:
“小公子。”
“小公子。
一男一女,身量高挑,走至齊笙身邊行禮,正是張瑛與田旋。前幾日齊笙入宮伴在吳清婉身邊,忙碌女子學院之事,張瑛與田旋自然不能再跟随,遂回到齊府待命。剛剛突然接到齊笙傳來的信息,頓時趕過來:“小公子,您和您的朋友遇到麻煩了嗎?”
說話如此客氣,自然是田旋。張瑛因對齊笙不敬從而被齊五爺多罰五鞭,自那之後便不怎麽願意同齊笙搭腔,交流溝通都是田旋為主。
齊笙指着江心遠及他身後兩名随從,語調平漠地道:“他們對我的朋友動手,你去把他們擒下。”
一語畢,衆人紛紛瞪大眼,好家夥,這位倒真狂得不行,皇子公主是她朋友,連禮部尚書的嫡子,宮中榮寵十數年不衰的柔妃的侄子都要“擒下”?
衛小雨嘴巴張得老大,暗呼一聲好帥!
江心遠聽到這聲熟悉的聲音,視線朝這邊望過來。
作者有話要說:Q醬說阿輕上一章寫得太歡脫了,有點跟前文不合,阿輕認罪……嘤嘤……有時候寫高興了就忍不住無厘頭,還請妹紙們多多包涵,多多提點=3333=愛你們~~晚安
☆、怪胎齊出
江心遠一開始并沒注意到齊笙,吳清婉、趙珮紋等個個貌美無雙,她這棵發育不良的小豆芽夾在其中實在不紮眼。
其實依照江心遠對齊笙的熟悉,若齊笙此時一身白衣少年的裝扮倒不難認出來,偏偏吳清婉找了身淡青色的柔婉清麗的女裝,将她打扮得似個不谙事的小丫頭,故江心遠的視線掃過去時便獨獨将她漏了。
此地此景再見到,認真打量過去,竟頗有些驚豔之感。她眉眼秀致,身材嬌小,典型的小家碧玉,落在吳清婉、趙珮紋這等級數的美人之中毫不起眼。然而仔細觀去,卻漸漸被她眉宇之中暗藏的那一抹獨特的冷淡與疏遠所吸引。江心遠只覺心頭微跳,胸中的怒氣莫名散去些許,收回視線,目光落在朝他走來的田旋身上:“你家主子不懂事,你也跟着不懂事?速速退下!”
田旋略一拱手,道了聲:“得罪!”随即有力的手掌握爪,探向江心遠的肩頭。
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沒有,江心遠方才如何逗耍吳正明,現下便被田旋同樣對待。吳正明在一邊看得解氣,擦着拳頭大喊道:“打他的臉!”
帶來的兩名随從在另一名青衣女子手下艱難支撐,江心遠只得獨自應付,幾個回合下來,眼看要當着街上無數人落面子,饒是他心性上佳也不禁惱了起來:“你當真要與我過不去?你家主子圖一時痛快,不怕事後——”
田旋不吭聲,只一記拳頭紮紮實實落在他胸口。一陣悶痛傳來,江心遠捂着心口連退幾步,心知得不了好,內心思量不如暫時避退?就在此時,眼角瞥見一個熟悉的身影:“李明翰!”
李明翰到了有一會兒,只見江心遠的注意力不曾落到這邊,便隐在人群中做看客。此刻聽到江心遠叫他,也不推诿,直接應道:“公子,我來助你!”
街邊認得他的人紛紛驚掉下巴,只見素日和善親切的李大夫放下藥箱,撩起下擺塞在腰間,如一只野狼似的狂野地沖了過去,俊美的面龐充斥着難馴的野性,替過江心遠對上田旋。江心遠得以抽身,目光落至吳正明與趙偉達身上,狹長的眼角微微上挑,無言地挑釁。
吳正明只當他虛張聲勢,實際上快被田旋打廢了,嗷嗷叫着上前報仇。趙偉達比他更快,接近江心遠的一剎那,被江心遠一記陰險的斷子絕孫腳踢實,登時臉色一白,豆大的汗珠從額際落下:“江心遠,你,你狠!”
吳正明在後面吓了一跳,他自恃出身高貴,不信江心遠敢如此對他,遂舉起拳頭揮過去。
田旋一時拿不下李明翰,江心遠與吳正明也僵持不下,兩邊混戰起來,令圍觀在周圍的吳清婉等人面面相觑。
“公主,你們不是表兄妹嗎?為何關系卻——”衛小雨咬着手指問。
吳清婉神色冷淡:“表兄妹?哼!”
衆人便不敢再問,紛紛看向場中。
齊笙搖頭苦笑:“看來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
衛小雨一邊跺腳一邊摩拳擦掌,恨不得自己上:“怎麽會這樣?你家護衛不是很厲害?”
齊笙看向許久也沒拿下兩名随從的張瑛,眼睛微眯,卻只道:“新加進來的那位名叫李明翰,是個打架的好手。別看他長得一副清秀斯文的樣子,自幼也不知打過多少回架,拼起命來跟瘋狗差不多。”
吳清婉聽到“瘋狗”兩字,又看她目光中掩飾不住的恨意,似乎明白了什麽。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李明翰,只見他打起架來完全不顧自己,傷敵一千自損八百,拳腳落在身上連眉頭都不眨一下,确實是個狠角色。
衛小雨看了一會兒,急得受不了:“我找我哥來!”
一轉身鑽出人群,不見了蹤影。吳清婉尚未見過衛金山,正于心中勾勒,卻聽趙珮紋輕笑一聲,适時地解釋道:“小雨的哥哥比趙偉達還高半個頭,手臂趕咱們的大腿粗,是一個頗豪放的人。只是從小跟在衛将軍身邊在邊關長大,近兩年才回京,還改不了粗魯的習慣。待會若出言不遜,還望公主莫與他一般見識。”
吳清婉點頭應下,心中不禁有些期待起來。
說來也巧,衛金山近日被趙偉達抛下,一個人閑得無聊,便邀了幾個同窗到才子樓喝茶。他平常多與季延陵、趙偉達厮混,同別人不很熟,聊了沒幾句便覺索然無趣。恰巧樓下三五人成群匆匆趕過,敏銳地嗅出熱鬧的味道,道了聲告辭,大步走下樓去。
剛踏出大門,便看見自家莽撞的妹子匆匆而過,忙截住她問怎麽回事。待問清楚之後,頓時面露興奮,一把将嬌小的衛小雨扛在肩上,大步向人群中擠過去。
“讓一讓!讓一讓!”衛小雨坐在衛金山肩頭,張牙舞爪地撥開人群,手指向吳清婉的位置。落在衆人眼中,只道京中的怪胎都出來了,今日算是大飽眼福。
吳清婉聞聲望去,只見一個異常高大的男子扛着衛小雨走過來,粗眉濃目,鼻梁高挺,甚是英俊。只見他将衛小雨放下,高大的身影無比生猛地沖進場中,見李明翰傷敵一千自損八百,頓時長嚎兩聲,長臂一伸,大手鉗住李明翰相對來說略顯瘦削的肩膀,舉高如掄棍子似的掄圓了,而後嗖地扔出人群。
李明翰倒飛出去之後,便再沒動靜。
這,這就完了?
不說驟然間失去對手的田旋,便連旁邊對打的江心遠與吳正明都驚呆了,江心遠暗道一聲不妙,吳正明卻突然反應過來,撲上前抱住江心遠的腰:“還有一個!大個頭,這邊還有一個!”
衛金山當然看見了,江心遠一身騷包的紫色衣裳離老遠就紮眼。他嘿嘿笑了兩聲,走過去:“以大欺小,以下犯上,江心遠你可犯了大罪!”
江心遠推開吳正明,整整衣衫:“衛金山,這裏沒你的事,勸你別湊這個熱鬧。”
衛金山呵呵一笑:“你說了可不算。”他轉頭問向吳正明,“殿下,您看?”
“叫他把臉湊過來!”吳正明負手叫道。
江心遠自然不可能湊臉過來給他打,他又不賤。
最終這件事不了了之,江心遠倒是肯道歉,前提是吳正明向江夢予道歉,吳正明怎肯答應,雙方誰也奈何不得誰,只好作罷。
當然,這是暫時而言。當吳正明頂着一張印着五指山的臉回宮被皇帝逮住後,皇帝的臉色頓如暴風雨将來:“這是怎麽回事?”
吳正明便委屈地将事情“經過”講了一遍。
不久後,江尚書被皇帝急诏入宮,剛進殿便見龍座之上的皇帝直直盯着他,眸中含怒,臉色無比難看。他心知為何,撲通跪下,也不說話,只嚎啕大哭。他嗓音不佳,哭起來如號喪一般,皇帝聽了兩聲便受不了:“愛卿為何而哭?”
見皇帝問話,江尚書便哽咽地道:“臣實在是沒辦法,小女上午出門,被一名男子當衆扇了耳光,當着那許多貴女的面,被一個男子打了臉!她回到家後躲在房裏大哭不止,說是沒臉見人了,鬧着要上吊哇!”
皇帝不高興地皺眉,他兒子也被打了,也沒尋死覓活。冷哼一聲:“也好,朕便賜她三尺白绫。”
江尚書吓了一跳,也不敢哭了:“都是逆子的錯,逆子沖撞了五殿下,罪該萬死,請皇帝恕罪!”
最終兩人争執半天,以江心遠挨一頓板子完事。至于輕重,三個月內不能活蹦亂跳即可。
待到晚上,皇帝才聽到事情的真正經過,沉思片刻:“那名叫齊笙的小姑娘仍在宮中?”
“已經回家去了。”
“罷,下次再進宮,先帶到朕這裏來。”
齊笙還不知道自己被皇帝惦記上了,回到齊府後先在齊夫人屋裏坐了一會兒,而後回到自己房裏,把田旋張瑛一起叫上。
“張瑛,你回去收拾行禮,明天一早就可以走了。”齊笙語氣平平地道。
張瑛眉頭一挑:“我是公子的人,只聽從公子的吩咐。公子沒下令調我離開,我便依然留在這裏。”
“哦,原來你是公子的人,只聽公子的吩咐?”齊笙依然問的平平。
張瑛雙手抱胸,好笑地道:“你該不會以為我是你的人,你叫我走我便得走吧?”
齊笙搖搖頭:“我沒這麽說。嗯,你還記得公子吩咐你的事情嗎?”
“公子吩咐我守護在你身邊,保證你的活動範圍及人身安全。”張瑛張口便答,随即啧啧兩聲,“實際上就是來監視你的!”
齊笙點點頭,并未露出傷心或憤怒的神色,很平靜地又問向田旋:“你呢?”
“我也是公子的人,聽從公子的吩咐。”田旋答道,“公子吩咐我守護在你身邊,保證你的活動範圍及安全,并在必要時聽候你的差遣。”
張瑛聽到前面幾句仍然面露譏諷,聽到最後一句臉色變了,果然,只聽齊笙道:“張瑛,你口口聲聲說自己是公子的人,聽從公子的吩咐,可是你連公子的吩咐都不記得了。”
張瑛知道齊笙因白天不出力而發作她,本以為不是大事,豈料被她抓住把柄。只是猶自嘴硬地道:“公子也說了,‘必要時候’聽候你的差遣,我并不認為今日之事是必要。”
“所以我才令你收拾包袱逃命去。”齊笙微微一笑,“你連公子吩咐的話都記不得,若被公子知道,你認為你還有命在嗎?”
作者有話要說:第一更,咯~~~
☆、秋後算賬
張瑛心中怨憤,卻莫可奈何,只暗恨齊笙狡猾陰險,活該是個小野種。她在心中罵夠了,方不情不願地低頭道:“是張瑛不對,請小公子饒恕。”
低頭認錯就算了?齊笙可不打算就這樣放過她,且不算從前的樁樁件件,只今天她不出力還頂嘴就當嚴懲。目光投向田旋:“依公子的規矩,下人不聽從差遣當作何懲罰?”
田旋答道:“若是第一回違紀,賞鞭五十。若有再犯,棍棒杖斃。”
不光張瑛,就連齊笙都一哆嗦,照他所言,公子對她算是厚待,曾三次逃跑都只是被抓回來打頓鞭子,打完後更是賜下傷藥。
齊笙心念轉動,裝作苦惱地揉揉眉心:“你說我要不要同公子說,給我換個侍從呢?”
張瑛果然大急,連朝田旋使眼色,田旋便慢吞吞地道:“換新人不一定合适,何況張瑛已經知道錯了,小公子再給她一個機會罷?”
“哦?你真的知道錯了?”齊笙歪頭問道。
張瑛窘得面頰通紅:“是,張瑛知錯。”
“說一說誰都會,可我怎知你是否真心知錯,日後一心效忠我呢?”
張瑛猛地擡起頭來,死死盯着齊笙,只想自己怎麽這般倒黴,被公子分到這個陰險狡詐的野丫頭身邊?臉色白了青,青了白,最終眼睛一閉,噗通跪下:“張瑛知錯,請小公子再給我一個機會。”
這句話幾乎是從她牙縫裏擠出來,在這一刻恨死了齊笙,她算是看明白了,這個看起來溫婉和氣的少女,其實內心最是愛記仇不過。
只聽頭頂一聲輕笑,一只冰涼的手輕輕拍打她的臉,輕聲細語地道:“看在你如此誠心的份上,這次就不跟你計較。”
張瑛等了良久,也沒聽到齊笙叫她起來,睜眼一看,齊笙坐到床畔,脫下鞋子,将兩只腳伸出來:“張瑛,來給我捏捏腳。走了一天,腳酸得很。嗯,我知道你針灸極好,想來按摩也不差的,對吧?”
她不怎麽上心的笑嘻嘻的一句話,令張瑛險些挂不住,直想死了算了,哪怕被公子打死也好過被一個野丫頭騎在頭上。
齊笙脫掉鞋子,一雙腳上只套着薄襪,晾久了覺得冷飕飕,面色便不好看起來:“你不願意?”
張瑛深吸一口氣,起身走到她身前,蹲下,雙手輕顫地捧住一只小巧的腳踝。
“嗯,太重,輕點,再輕點,啊——舒服!”齊笙閉着眼睛呻|吟道。
沒錯,她就是故意的。那些曾經對她不敬的人,她都要一個個收拾過。不論元兇幫兇,一個都不會放過。
離家多日,有許多事要同齊五爺彙報。晚飯後,齊笙跟着齊五爺來到書房,将近日發生的大事小事按輕重緩急一件件道出。說到今日在龍雀街上打架一事,齊五爺沉吟起來,半晌方道:“下次再進宮,只怕你會遇到麻煩。不過不要緊,你去哪裏只管跟着公主,料來不會很嚴重。”
倒把齊笙說得一愣:“不知是什麽麻煩?”
齊五爺面色一沉,肅容喝道:“自己認真想一想!之前給你講過的都忘在腦後了不成?”
齊笙被喝得一愣,有些氣憤,有些委屈。她已經不是那個由他搓圓捏扁的弱勢方,如今她同他一樣都為公子做事,他憑什麽呵斥她?最可笑的是她方才心中存有的親近之意,真是記性被狗吃了,他又不是她爹,怎會寵溺她?
種種情緒只在她心間存在一瞬,随即消失無痕,她調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