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夜闖大将軍府
蕭晚至今記得他接任督主之位那日，前內廷司督主白展鵬臉上春風化雨般的笑容，那雙眼睛幾乎是在看死人。
可沒想到的是，兩個月之後，蕭晚沒事，白展鵬卻被人殺了。
一刻鐘前，蕭晚還捧着一杯疑似沒燒開的水問掌刑官陶章，為什麽會有人殺內廷司督主，他是想從對方的動機中推測一下自己是否在兇手的名單中。
陶章委婉地表示叫他寬心，不是每個督主都有被殺的價值的。
蕭晚：……
一刻鐘後，蕭晚便看到了白展鵬的死狀：肚子被人從中間剖開，五髒六腑盡出卻完好無損。被人發現時，他甚至還未斷氣。
看到從房間蔓延出來的血水，蕭晚腦中一片空白，神經叫嚣着不肯靠近，腳卻不聽使喚地往前走，就在他踏過門檻一剎那，白展鵬的眼珠子陡然轉過來，瞳孔在他面前慢慢放大渙散，而他的嘴角，甚至挂着一抹詭異的笑容……
蕭晚被吓軟了腿，失魂落魄地走到昭陽殿前。高啓站在臺階之上，将他的驚惶盡收眼底。
明明只隔了數丈距離，蕭晚卻覺得他們之間像是橫亘了幾個星系。
“皇上，白展鵬死了。”
高啓負手而立，微微揚起下巴，眼中悲憫和冷漠混雜在一起，“想通了嗎？”白展鵬的死他哪裏需要他來禀報。
蕭晚雙腿發顫，忍不住便要臣服在高啓的淫威之下，但最後一絲理智扯住了他的腳，若是自己的女兒身暴露，這欺君之罪，“他”也擔不起。
是的，她就是個女兒家，并不是什麽小太監。若是讓高啓知道自己斷袖的對象是個女人，她簡直無法想象這後果。
不管內廷司督主為何被殺，若是她能堅持下來，找出兇手，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皇上，我一定努力查出真兇，不辜負皇上對我的厚望！”
龍爪握成了拳頭，最後一句話幾乎是從牙縫裏鑽出來的，“你，好自為之吧！”高啓終于沒能完全穩住自己的風度，拂袖而去。
蕭晚足用了三日來思考保命之法，還親自跟那位唯一存活的督主祁贊促膝長談一宿，祁贊的觀點竟然跟陶章出奇地一致：要入宮殺一個內廷司督主談何容易，不是每個人都有值得真兇冒險一試的價值。
可即便如此，蕭晚還是惶惶不可終日，每當閉眼，白展鵬的死相便會浮上腦際揮之不去，有些時候，等待死亡比死亡本身更可怕。
最後她只得出一個結論，若要自己能好好活着，就得把內廷司變得不像原來的內廷司。
從祁贊隐居地回來，她便開始收集內廷司、刑部乃至大理寺京兆尹各方仵作的驗屍記錄，想能獲得一技傍身，事實證明，這也的确幫了她大忙，陰差陽錯地，倒是讓她翻了幾個冤案。大概是老天垂憐，兩個月後，手下緝事終于查到白展鵬死那日嫌犯的下落。
蕭晚長舒一口氣，對手下命令道：“不惜任何代價也要抓住他！”
緝事們個個精神抖擻，因為督主連續被殺的陰霾終于可以沖破了，但能自由出入皇城禁地的人，豈是那麽容易抓的。衆緝事圍追堵截，直圍了一個月才咬住他的尾巴。
蕭晚接到消息時，正是入夜十分，她一個激靈從床上跳起，披了衣服便踏着夜色出門，領了一隊緝事，浩浩蕩蕩地殺了過去。
大風卷過長安城，原本人流如織的夜市瞬間變得寂靜凄清起來，連樹葉打着卷兒落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聞。
直到一隊青衣黑袍的人策馬急速馳過，大街才像緩過一口氣，重新有了呼吸聲。
“看內廷司這架勢，是要去拿人嗎？”
“那邊可是大将軍府。他們可真是活膩味了，連秦大将軍都敢招惹！”
“呵呵，若落到秦大将軍手上，內廷司也算到頭了！”
一刻鐘後，蕭晚看着大将軍府的朱紅大門，心肝兒顫悠了一下：為、為什麽是大将軍府？
“督主？”手下緝事們也個個膽顫心驚，這可是大将軍府，一言不合就可能砍了他們腦袋，還人人都會替他歌功頌德！
“大将軍府，你真要闖？”身後聲音幽幽冷冷。
韓昭是白展鵬死後高啓良心發現派過來保護他的大內侍衛，但這位曾經在禦前就跟他不對盤，難免不落井下石，至少此刻這話就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在裏面。
蕭晚長吸了口氣，抓不到人是死，闖一下卻死不了人，最多跟秦穆再結點仇。
正待叫人敲門，那扇大門突然從裏面被打開，一衆将士持刀仗劍從門口蜂擁而出，瞬間便将他們團團圍住。
面對大将軍府一幹猛将橫刀豎劍，嚣張跋扈了十餘載的內廷司緝事們，個個哆哆嗦嗦，說話都不利索。幾乎下意識地往身板最纖細看起來氣場最強大的蕭大督主身邊靠。
“督主，接下來該怎麽做啊？”
內廷司今日不同往日，早沒了嚣張的資本，這貿然闖入大将軍府，會不會被這些嗜血成狂的野蠻人就地正法？
蕭晚将一個督主的架子端得四平八穩，“人總是要抓的。”
為首的人眉頭一挑，“這裏沒有你們要的人！蕭督主，請你帶着你的人馬上離開，否則，休怪我等不客氣！”
被這威勢一吓，衆人齊刷刷往後退了一步。蕭晚嬌軀一震，也要後退一步，卻徑直撞上身後堅挺的人牆。
韓昭視線淡漠地落在蕭晚身上，就這點膽識還敢統領內廷司，還敢帶兵夜闖大将軍府，到底丢誰的臉？他可知道，內廷司代表的是皇權！
蕭晚只感覺背脊一陣陣地發毛。她怎麽覺着，韓昭的煞氣比那些秦府家将還要凜冽呢？
努力穩了穩神，蕭晚道：“諸位将軍稍安勿躁，我等都是為皇上效力，何必兵戎相見？”
為首的人卻不買賬，“爾等夜闖将軍府是何居心？若不是看在皇上面上，今日早讓爾等血濺當場！”
蕭晚将聲音端得穩穩當當地說道：“半個時辰前，闖入梅園的是內廷司追捕數月的要犯。為洗脫秦大将軍嫌疑自當來此問個明白。”
此話一出，那些莽漢眼睛紅光暴漲，一時間殺氣凜然。呵呵，我們若不交人，難不成你們還真敢往大将軍府潑髒水？
內廷司一幹緝事，跟受到驚吓的小貓咪一般，全都夾起了尾巴。
有一個下屬忍不住扯了扯蕭晚的袖子，小聲道：“督主，他們人多勢衆，您悠着點。”
蕭晚也想悠着點啊，自從高啓知道他查內廷司督主之死，便下了旨意，三月之內，查清五位督主死因。想五位督主，誰不比他資歷深、能力強、人脈廣博，都死得不明不白，他們保命尚且不能，遑論查明真相。
如今難得有一點線索，斷不能毀在秦穆手裏。
“諸位對大将軍的忠心日月可鑒，但茲事體大，煩請通報一聲，大将軍是明理之人，定然明白我等苦心。”
不待衆将駁斥，一粉面小厮邁着小碎步趕來，躬身道：“大将軍請蕭督主入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