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威脅

衆将狠狠剜了蕭晚一眼，心不甘情不願地退到兩側，虎背熊腰生生鑄成一條狹小的通道，在蕭晚進去之後，将他身後的人盡數擋在外面。

衆下屬盡管膽怯，但也不容蕭晚只身赴險。這京城誰人不知秦穆視內廷司為眼中釘，此番去別說要人了，可別把督主給折進去。那要他們如何給皇上一個交代？

眼看雙方又杠上了，蕭晚又暗自抹了一把汗，要真打，他們這裏的人，除了韓昭，其他人都得命隕當場，也許秦穆就等着他們失了方寸，好名正言順地置辦他們，所以蕭晚違心地道了一句，“無妨。”其實他有韓昭一人陪侍便安全了。

但顯然這位皇帝派給他的大內侍衛壓根沒打算跟她同仇敵忾。以前在禦前，韓昭就不怎麽待見他，如今讓他進臭名昭著的內廷司“助纣為虐”，他的怨氣自然是極大的。蕭晚敢保證，若不是禦令在前，碰到刺殺，這位一定會“一個不小心”把她主動挂人家刀尖上去。

蕭晚的視線悠悠在韓昭身上停留片刻，韓昭面色淡漠地回應着她，最後一拱手，送行。

蕭晚的背脊稍稍有點僵硬，轉身，步子邁得還算穩當。

走了一長段回廊，繞過月門假山，只見兩只漢白玉雕刻的獅頭吐出潺潺水流，溫泉水在浴池裏氤氲成一片，裏面的人半隐半現，蕭晚的呼吸又稍稍停滞了一瞬。

蕭晚見過秦穆多次，曾經有兩個案子牽扯到他，讓他有了些許損失，這當然不會成為一個大将軍跟一個內廷督主勢不兩立的根源，秦穆之所以想弄死她，是因為他這個內廷司督主代表的是皇權，保護的是皇上的利益，而秦穆卻是一心想要篡奪皇位的權臣……

蕭晚覺得，自己其實很無辜。

“大将軍好興致。”蕭晚看着一池旖旎春光，率先打了聲招呼。

秦穆靠在溫水裏，惬意地舒展着四肢，懶懶掀開眼皮看向靠近的人。

坊間有雲，蕭晚善辭令，妙姿容，兒時便以身喂虎，英勇救主，傳為宦官界美談。十六歲已經出落成宦官界第一美人，二十歲榮登京城風雲人物排行榜之首。今日一細看，他這榜首之位倒也算名副其實。只不過那個被他容貌碾軋下來的人若不是自己，秦穆或許會更真心欣賞一下他。

“聽說蕭督主曾經為皇上擋過猛虎？”

蕭晚盡量把視線集中在和諧的頸部之上，“那是湊巧。”她不知道秦穆為何突然問這種成年舊事，回答得倒是很誠懇。

她只是膽子小，看到猛虎出籠，在別人吓得雞飛狗跳時，她卻被吓得移不動腿罷了，畢竟那時她才七歲，偏偏他站的地方便在高啓躲藏的位置之前。事後齊王問起時，她只道“餓虎撲人，既得則退，得保世子安危也”。

或許是當時瞎編的理由太過冠冕堂皇，亦或許當時年幼的她表達恐懼時表情稍稍有點偏差，在外人看來，就成了忠心可鑒、正氣凜然，蠱惑了那位齊王，是以她才能剛進齊王府便能伺候世子左右，從此平步青雲，不知羨煞多少人。

“蕭督主果然夠膽魄。”當年為暴君擋猛虎，如今為他擋我，護主的精神值得嘉獎。秦穆甚至開始考慮，應該給這位忠心的奴才選個什麽死法比較符合他的身份。

并不聰明的蕭晚并沒聽出他的諷刺威脅之意，應道：“大将軍過獎。”

眼神之淡定，語氣之誠懇，她像是嗅不出危險信號，言歸正傳，問道：“聽說将軍在梅園抓到一個人？”

秦穆斂去眼中神色，懶洋洋說道：“梅園是我的別院，抓一個擅闖之人有何不妥？”

“當然妥當，只是此人是內廷司緝捕的要犯，既然将軍抓到，便該交給內廷司處置。”

“可是，本将軍也丢了幾件寶貝，正要拿他審問，這可如何是好？”

“将軍丢了什麽？我願意代勞。”你不願意交人，莫非此人真跟你有什麽瓜葛？怕我審出什麽文章來？

“那蕭督主想審問什麽？本将軍也可以代勞。”這人能這麽恰巧地鑽進我的梅園，還被你們看到，難保不是你們內廷司栽贓嫁禍的伎倆。這種事，從大齊開國至今，已經不知道發生過多少次了，豈能不防？

蕭晚玉面凝霜，秦穆虎目精光，誰都沒打算向對方妥協。

局面足足僵持了一刻鐘，外面突然有軍士慌慌忙忙來報，“秉大将軍，人犯逃跑了！”

“逃？”他的看守如銅牆鐵壁，一個小小人犯豈能逃得掉？

那軍士額頭冷汗涔涔，“方才有內廷司的人在前面要人，一時沒顧及過來，就，就……請大将軍責罰！”

秦穆再看蕭晚時，煞氣凜然。

蕭晚面上依然平靜無波，“這個飛賊，多次出入宮城，竊取宮中寶物，他要逃出梅園，其實并不難。”說罷，蕭晚拱手告辭。

秦穆眸色微沉，纖長有力的手指看似閑适地挑弄着水花，悠悠道了一句，“蕭晚，我秦穆浴血沙場多年，砍的人頭比你吃的飯還多，你最好別動什麽歪腦筋。”言下之意，想要像構陷別人一樣來構陷我，你先掂量一下自己的腦袋是否夠我砍！

蕭晚又躬身一揖，轉過月門時，他感覺自己後背衣服都汗濕了。

出了将軍府，蕭晚聽得耳邊輕輕飄過來一句話，“其實，你也不蠢……”還知道聲東擊西。

蕭晚轉頭，便見韓昭一臉的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