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各懷鬼胎

消息傳到內廷司時,衆人吓傻了。

玄武站在榻前一動也不動,黝黑的身子又将氣息斂得一點不剩。掌刑官陶章端着湯進來時,毫無意外地撞到他身上,湯水灑出來一小半。

陶章懊惱道:“大黑,你別擋道,去把那些礙事的家夥轟出去。這裏我來照看着。”

玄武沉默地看了榻上那個躺得跟死屍一樣的督主半晌,默默地離開了,無聲無息,跟鬼魅一般。

陶章抹了一把汗,将湯碗放在旁邊。

“督主,您到底是怎麽得罪皇上了?”被發配到內廷司也就罷了,皇上這次分明是要弄死你啊!

蕭晚眼珠子轉了轉,依然癱着一張臉,一點表情也無。

陶章努力地試圖從蕭晚眼裏看出點什麽來,結果只得到一片空白。

他又勸誡道:“要不,咱們負荊請罪吧?您跟随皇上多年,皇上斷不會如此絕情。”陶章頓了一下,又道:“也許,皇上只是想您服個軟。”

蕭晚眼珠子轉動了兩下,最後盯在陶章臉上。陶章以為他開竅了,心中一喜,剛要再接再厲,誰知蕭晚突然說道:“一日不見,你怎麽變醜了?”

這話依然沒有情緒。

陶章渾身一抖,心中苦笑,敢情您是在哪裏見了美男子,這才嫌棄于我吧?

但作為一個忠誠的下屬,陶章繼續苦口婆心地勸誡,可不知道為何,鬼使神差地,他竟然說這樣一句話。

“其實,皇上長得挺俊的……”

蕭晚驀地翻身坐起。陶章大喜過望,“您想通了?”

是的,她想通了。若她順從高啓,身上的秘密必然保不住,最後也難逃一死,而現在,她還可以努力拼一把。若真拼不過,再屈從,任高啓發落,她也認了。她可不是什麽有高尚節操三貞九烈之輩,在她看來,活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找仵作,我要開棺驗屍!”

陶章一個踉跄,差點沒摔地上去。

秦府內,幕僚家将圍坐在水榭。

秦穆斜倚在榻上,悠然品着美酒。

“皇上命蕭晚查出死因,消除天譴一說。三日為期,不知道是在故弄什麽玄虛?”

“即便是白展鵬,那屍體都快化作枯骨。他要如何查?”

“就算他有天大的本事,能從枯骨上斷案,可要開棺驗屍,談何容易。”

死去這些個人可不是什麽無親無故的太監,他們毫無例外是外廷司遷內廷司督主,生前身份何等尊貴,死後也享無上尊榮,其家眷子嗣定然不會同意開棺驗屍。三天時間,都不夠蕭晚去游說的。

“依諸位的意思,皇上這次是打算犧牲蕭晚這枚棋子?”蕭晚若是死了,便堵了很多人的口,要想再廢除內廷司,便只能等下一枚棋子,并寄希望他不要太強大,還要多幹點蠢事兒和壞事兒。

衆幕僚擡頭,看向終于搭了一句話的大将軍。

“難說。也許那些死因早已查明,皇上不過想借此為蕭晚立威。”一個二十歲的督主,統領內廷司,別說外人看着可笑,內廷司那些不可一世的司刑司房都難以馴服。高啓若真想蕭晚在內廷司立足,非得耍點手段不可。

秦穆眯了眯眼,這未嘗不是一個好解釋。

禦書房裏,太監總管張培福額間冷汗就沒幹過,他甚至不敢擡手擦拭。

今日皇上的戾氣太重,方才一個奉茶的小太監只是弄出一點聲響便被拖出去挨了五十板子,估計腿是保不住了;一個宮女只是被吓得哆嗦得明顯了一點,便被罰到爆室,怕是也活不長了;而現在禦書房就剩下他一個人,仿佛天上随時會掉下一塊鵝卵石砸得他永世不得超生……

高啓煩躁地走了好幾圈,終于停下腳步。

張培福心口一凜,趕緊躬身,不敢吭聲也不敢做其他動作。

高啓靜默了好半晌,張培福額間冷汗也挂了好半晌。

“這次,他必死無疑……”

張培福又是一抖,幾十年的奴才當下來,他本該習慣帝王的風雲突變,可在臨危不亂這一點上,他還是比不過蕭晚。至少,那個小家夥無論高啓如何善變,他都站得規整挺直。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高啓卻想弄死他……

“傳了凡大師。”

張培福心中疑雲頓起,不知道這跟了凡又有何關系?莫不是找他來準備法事替蕭晚超度?

張培福不敢磨叽,甚至沒時間為蕭晚哀悼,趕緊招了小太監去辦事。

不多時,一白袍和尚踏風而來,所過之處,香氣襲人,沁人心脾,高啓煩躁的情緒也消淡了不少。

了凡上前念了一句佛偈。高啓屏退所有人,單刀直入,“前次聽大師講游方時的見聞,說起坊間有一秘術,可讓女變男,亦可以讓男變女,這可是易容術?”

了凡一揖,“非易容也,而是真正的男人變成真正的女人。”

高啓心口一跳,“當真有此術?”

了凡一臉超脫世俗的笑容,“貧僧雖未曾親見,想必天下之大無奇不有,這種秘術大概是存在的。”

高啓沉吟半晌,“如此奇術朕倒是很想見識一下。可否請大師稍移尊駕,為朕尋覓一下這等技藝高人?”

“此事不難,只是頗費時日。”

高啓終于松了口氣,“無妨。大師去便是。”

了凡一揖,踏着香風離開。

高啓長吸一口氣,面上陰雲散開,這樣,所有麻煩便隐忍而解。只要蕭晚“一死”,找到這等技藝高人,困擾他十餘載的心魔便可驅散了。

高啓心情一好,便問了一句張培福蕭晚近況,張培福盡量将人說得可憐一點,試圖激起這位帝王的憐憫之心,誰知,張培福說得越是可憐,高啓臉上笑容越是濃厚,最後直将自己吓得汗濕了衣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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