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本能
也正是在蒼玄君踏出了這道元神障的同時,我便想起了,當初本上仙便是在神農贈與我的幾本藥冊上,見過這碎情花一物。
憶及有關碎情花的種種,我心頭便驀地一涼,有幾分說不出的滋味。
而此時,蒼玄君已然走到了碎情的身側。
只見碎情那頗纖細的手臂擡起,将手中的碎情花遞到了蒼玄君眼前,面上的表情仍是那般妩媚撩人,她朱唇微動,輕輕吐出幾個字眼,“尊上你,碎情曉得,應是沒得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的,是以就算吞了這碎情花,也無妨。”
“……”蒼玄薄唇微揚,朝身面前這位風情萬千的女妖微微一笑,“碎情,這般多年了,你仍是半點長進都沒有。”
“……”聞言,碎情面上的神色驟然一滞,眼神中極快地掠過了一絲慌亂,不過也只是片刻,她便恢複如常,望着蒼玄君複又一笑,“尊上這話,碎情不大明白。”
“……”蒼玄唇畔勾着抹譏笑,卻不答話,只是從容不迫地伸出手,将碎情手中的花取了過來,握在手中。至始至終,我望見他的眸子都是一片淡然的。
“尊上,”碎情一雙眸子輕輕浮浮地朝蒼玄君打望了一眼,笑道,“請吧。”
蒼玄君緩緩将右手舉起,薄唇微啓,便将那碎情花放入了口中。
“……”我雙眸一閃,動了動唇,卻不知該說什麽。
碎情花,會将人心潛在的**展現得淋漓盡致——如蒼玄帝君這般的人,會有什麽不可告人的心思麽?他如此坦然地吞下了這株碎情花,興許,他心底,本就沒什麽見不得人的**的。
我眨了眨眼,望見他的唇動了動,接着便是喉結一滾,顯是已将碎情花吞了下去。
“其實這麽多年,奴家一直都很想知道……”碎情的聲線微微沉了下去,雙眸直直地望着蒼玄君,緩聲道,“如尊上這般的人物,究竟會不會也同這四海八荒裏的衆人一樣,心中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是麽?”蒼玄清寒的雙眸淡淡望向她,聲線卻是低得瘆人,“是你碎情想知道,還是你背後那個主子想知道?”
“呵呵,”碎情一陣嬌笑,随後便轉過了身子朝後方走去,身形漸漸隐去,“尊上委實不了解姑娘家的心思,真令奴家傷心,傷心啊……”
碎情的話語散落在了風中,卻已早沒了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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蒼玄的面容仍是沒什麽異常,他緩步踱到了距元神障約莫十步遠的地方,撩了袍子坐了下來,微微合上了雙眸。
我站在元神障中望着他,心中仍是有幾分憂心,正欲踏出這障子時又想起了那句“萬不可踏出這道障子”,我遂又收回了腳,隔着老遠試探地開口問了句,“……你可還好?”
“……”他并未搭理我,只動也不動地坐在地上,看那礀勢那神态,我幾番打量幾番思索,終是得出了個結論——蒼玄其人,此時,應是在打瞌睡。
“……”見狀,我也不再開口,只隔着一道障子靜靜望着他,心中有幾分說不出的抑郁——這人也忒奇怪了些,打個瞌睡便打瞌睡吧,可誰能告訴本上仙,蒼玄君額間那不住冒出的細密汗珠,到底是為的甚啊?
不過半晌的時間,我心頭的抑郁有了質的升華,從而晉升為了憂郁——蒼玄其人,到底是堂堂四海八荒裏頂有頭臉的尊神,是以,他打瞌睡時打出了滿頭的汗水是不值得驚嘆的,而如今,我眼睜睜望着障子外先那人,放在膝蓋上的雙手紛紛攥成了老死的拳頭,便覺得更是不值得驚嘆的了,這般的情形,本上仙決計是不當驚嘆的,我應當端端地鄙視之——打個瞌睡都不忘修煉,蒼玄君其人,莫不是瘋魔了吧?
我涼涼地冷眼圍着觀,望着那人額角泌出的汗珠愈來愈多,而那一雙拳頭亦是攥得愈發的緊,方此時,我才覺出了一些不對頭,這人的表情看上去……貌似,頗是痛苦。
“蒼玄君?”我穩着嗓子遲疑着開口,腳下的步子亦是動了動,朝着元神障外先挪了幾步,欲走出這道障子去看看那人究竟是什麽個情況。
“我說的話……”方此時,我聞見蒼玄君閉着雙眸開口了,他的聲線微微地有些發顫,語調雖仍是如往時一般的淡漠疏離,卻又多了絲古怪的緊繃,“你當真是聽不明白?”
“……”乍一聽這話,我心頭霎時“咯噔”了一聲,腳下的步子一頓,将将停在了只差一步便可走出這障子的地方。
我這廂正萬分納着悶兒,卻見蒼玄君眼也不睜,舉起了右手捏起了個訣,一道清光自他甚修長的指掌間迸射而出,直直地便朝着這道元神障飛了過來,那道清光繞着這道元神障轉了幾個周,只聽得一陣響天徹地的龍吟響起,我擡頭望去,只見那方才被蒼玄君隐去了形的蒼龍又現了出來。
乍見如此這般的一個龐然大物,我不禁驚得後退了一步。
那條蒼龍繞着這元神障盤旋着,我朝前幾步,蹙着眉伸手碰了碰那道障子,只見方才還只是一道虛無化像的障子已然成了實體,便如同一口碩大的鐘罩一般,質感亦是硬硬邦邦的,冰寒冷透。
我微訝,又朝後方退了幾步,轉過身子,雙手覆上了那道冰涼的障壁,也正是此時,那條蒼龍将巧便将龍首繞到了我眼前,我心底一驚,愣愣地望進了一雙淩厲駭人的龍目裏頭。
那雙龍目的眼神銳利得瘆人,清寒徹骨,便如同兩汪幽深的寒潭一般,望不見底。那條蒼龍也便直直地望着我,眼神意味不明,渀佛蘊蓄了無盡我看不透的深意。
我驟然間有些慌神——這條龐大的蒼龍是蒼玄君的元神,也便是蒼玄君真真正正的本尊。
“蒼玄君……為何要把你喚出來?”我望着那條龍的雙眼,嘴唇微微動了動,發出了幾個微弱的沒得絲毫力度的字音。
“……”那蒼龍并不答話,仍是眸色不明地望着我,忽而,他的雙眸驀然變得陰狠萬分,直直地越過了我,望向了我的身後。
“……”我心頭莫名地升起了一股子頗不祥的預感,只讷讷地回轉了身子,望向了身後,霎時間有幾分詫異。
只見,隔着一道透明的障壁,蒼玄君定定地站在那道障壁外,微微垂着眸子,一頭如墨的長發盡數披散了下來,神色漠然,面容仍是一派的大定淡然。
“蒼玄君?”我心底的疑惑已達到了極致,然而,此時繞我是如何的疑惑,本上仙能做的,似乎也只是緩緩朝他走近幾步,隔着一道薄薄的障壁,喚了他一聲。
“……”蒼玄君似乎是聽見了我的聲兒,他的眸子微微一動,緩緩擡起了眼簾,隔着一道障壁,直直地望進了我的眼。
“……”我倒吸一口涼氣,腳下一軟便朝後退了幾步,因為——蒼玄帝君的眸子,竟是如血色一般的赤紅一片。
他定定望着我,忽而,唇畔微揚,朝我勾起了一個甚詭異的笑容。
我不解,然而,就在我還在思索着蒼玄君那抹高深莫測的詭異笑容的同時,更讓我莫名的事情卻陡然發生了——
蒼玄帝君雙手微擡,薄唇微動默念了幾句,接着便祭出了混沌鐘,在我萬分驚訝的眼神中,蒼玄君無視我已然癡呆呆一片的面容,端着混沌鐘朝着這道障子攻了起來,只見一道一陣照亮了天際的清光朝着這障子襲了過來,這道元神障便在這般強大的沖擊力下微微搖晃了一瞬。
“……”我默然立于這道元神障的中央,抽了抽嘴角,接着,在我分外淩亂癫狂的眼神中,我極其分明地望見,那蒼龍仰天一陣長嘯,接着那條碩大的龍尾卯足了氣力一甩,便朝着蒼玄君打了過去。
“……”蒼玄君面無表情地輕輕躍起,躲過了那條龍尾,那龍尾便生生打中了半壁山崗,只聽得一陣響徹雲霄的巨響過後,那山壁緩緩地裂出了一道細縫。
“蒼玄君——”我大驚失色,眼睜睜地望着那一人一龍兩抹玄色的身影飛向了天際,接着便二話不說地幹起了架。
我滿臉冷汗,望着那雲霄處打鬥着的兩位有些無語——未曾想,這天底下,竟有人自己同自己打架的。
不過……蒼玄君為何要攻這道障子?他曾千叮萬囑地囑咐我不可踏出這道元神障一步,莫非……我雙眸驀然驚瞪,心頭了然了幾分——莫非,是因為那株方才被蒼玄君吞下的碎情花?
我心底驟然一冷——莫非,蒼玄君心底果真藏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而那心思……莫不是,還同本上仙老子我有關?
他——是想殺我?
我被心底的這個念頭驚得冒出了一身的冷汗,望着天際那抹身影,本上仙的心頭便猶如打翻了軒轅府廚房的諸多作料一般,五味陳雜,有幾分道不出的滋味。
然而,照着這人平日裏的種種作為,卻又委實不像是對我存着殺心。他渡我萬年修為,又喚出了元神來為我避這逆瘴之氣,處處護我周全,着實不大可能想要取我性命。
我心中愈發的不解,雙手抵着這道障壁,心中卻陡然生出了個頗天雷滾滾,足以雷得任何人外焦裏嫩的念頭——
蒼玄君這些時日的種種行徑,莫不是……歡喜本上仙?
我被自己的口水嗆了嗆,黑着臉抹去了額角的汗珠,卻正是此時,我望見一抹玄色的身影直直地從雲頭落了下來,我微微眯了眯眼,唔,照着這身形與這尺寸,應當是……我乍然一驚——蒼玄君?
“……”
本上仙以我父君軒轅大帝的名義發誓,此番,定然是我頭會見到如此這般的東皇蒼玄。
此番,也定然是這位東皇龍族的尊神,最狼狽的一回。
只見遠處的空地上,他重重地從天際落了下來,那身玄色衣袍的色澤愈加的鮮豔,我自然曉得,那是傷口滲出的血水給染的。
他用手肘撐着地,半坐了起來,面上仍是無絲毫的表情,那雙赤紅的眸子仍是一瞬不轉地望着障子裏頭的我,忽然他垂下頭咳嗽了幾聲,吐出了一口血水。
“……”
其實,我早曉得,蒼玄君同他的元神幹架,便是在找死。
其實,本上仙在過往的三萬年歲月裏,從來都不曉得什麽是真正的心痛。當初在梵天時,文殊菩薩同諸位師兄們便曾戲谑我道,“這四海八荒裏頭,沒心沒肺者,當數軒轅家的荊和姑娘最甚。”
當初師門結業我背着碩大的包袱離開梵天時,頭回曉得了何為“留戀”。
當初送桑萋出嫁北海時,我抱着哭得跟個淚人兒似的桑萋撫着她的背,頭回曉得了何為“不舍”。
重殇為救妲己自毀元神珠時,我頭回曉得了何為真正的“感動”。
而現今,我面上甚平靜地望着那位雙眸始終望着我的口裏吐着血水的男子,我覺着,此番,本上仙約莫是曉得了何為“心痛”。
視線模糊只是一瞬的事,渀佛隔着一層紗,我的神智有幾分恍惚,心中襲來了一陣巨大的痛處,便像是我曾經經歷過這般的痛苦,便像是我曾經也為了一個人流過淚。
“常羲……”
莫名地,我口中喚出了這個名字。
“……”蒼玄的眸子定定地望着我,面上的神色微變,口中又吐出了一口血水。
我擡起手,拭去了流下面頰的淚水,接着便閉上雙眸,将體內的氣澤盡數凝到了雙手上,接着便将雙手放在了壁障上頭,緩緩朝前推動了起來。
元神障這種東西,素來便是出去容易進來難的。
而本上仙體內的氣澤盡是蒼玄君渡來的,是以,我要穿通這道元神障,應當也不是什麽難度忒高的事。
果不其然,那道元神障的障壁在我手下化為了如水幕一般的壁,我閉着雙眸,腳下的步子緩緩地前進着,穿出了這道障子。
而就在我踏出這道障子的同時,身後的元神障便消失了,連着那條蒼龍也化為了一個龍影,朝着蒼玄君飛了過去融入了他體內。
我朝蒼玄走了過去,蹲下了身,預備将他從地上扶起來。
“……”蒼玄的眸子仍是一片赤紅,直直地望着我。
“……這世間竟有人同自己的元神幹架的。”我的聲線是離奇地平靜淡定,望着蒼玄帝君,我此時的反應是難得的鎮靜淡然,緩緩道,“你要對本上仙做什麽便做吧,我既已出來了便沒什麽可畏的。”
“……”
蒼玄君終于開了口,發出了聲詭異的聲響,那聲線竟是沙啞低沉得瘆人,我心頭生出了一絲後悔與了然,驟然大驚失色,而此時,蒼玄的手捉住了我的手,我心中的慌亂也是極了致了,在我頗慌亂的眼神中,他的頭低了下來,薄唇覆上了我微微顫抖的雙唇。
蒼玄君其人,竟是連嘴唇都是微涼的。
掌心沁出了細密的汗珠,我隐隐約約有些曉得了,這位四海八荒裏頂有頭臉的尊神蒼玄君,心頭藏着的不可告人的心思,究竟是什麽了——可是,蒼玄君不是不舉麽?
我萬分疑惑,可轉念一想,又覺着因着他體內的碎情花,此時的蒼玄君,應當是沒什麽意識的——他便只是依着本能行事而已,興許在他的本能裏頭,他是覺着自己能舉的。
唔,我對自己的這個推斷頗滿意。
然而,雖說,我同他本就是夫妻,我二人之間有這茬事,本就是天經地義的。然而,當我被蒼玄緩緩推倒在地上時,本上仙仍然表示,自己很尴尬。
“那、那個……在這裏,光天化日沒遮沒掩的,不大好吧?”我紅着一張老臉擋着那只一直锲而不舍往本上仙胸口上摸的修長右手,艱難地抗議。
“……”蒼玄君無視我,面容嚴肅地扯開了我的衣襟,将手伸了進去,接着便将我身上的男衫解了下去,随後他頗無語地望着我的胸前一陣,又開始奮鬥我胸腔的裹胸布。
“嗯……”我愈加臉紅地溢出了聲嘤咛,“這這……這這這……”
“……”蒼玄君赤紅着雙眸瞪了我一眼,接着便以一種很神奇的速度将自己身上的衣衫除盡了。
“呃……”我瞪大了雙眸無語了——蒼玄帝君,饒您是沒意識的,您這也脫得忒快了些……
然而,當蒼玄君的衣衫除盡後,我卻驚了一驚——只見這那素來肌理分明線條優美的身軀上,遍布了道道還在滲着血的傷痕。
然而,我這廂還未驚出個所以然,卻覺胸前一涼,一只微涼的手邊覆了上來,直直冷得我渾身一個戰栗,“嗯啊……”
蒼玄赤紅的雙眸一凜,身軀覆了下來,我紅着老臉羞上了一羞,只覺蒼玄君這些步驟都是府上的姑姑教過的,我應當還是應付得來的,而蒼玄君又是個不舉,是以我略微寬心,也沒得那般緊張了。
然而,當某人在我身上很是潇灑随意地肆虐了陣後,終于是将身子沉了下來時,我只覺一陣鈍痛襲來,張口便萬分驚異地咬住了他頗是寬實有力的肩膀。
“嗯啊……唔唔……”
今次一日,本上仙覺着,自己過往的三萬年做過不少的荒唐事,而我唯一正确的事,便是嫁給了蒼玄君,我覺着,自己很圓滿。
而今日,本上仙圓滿之外也生出了兩個頗大的驚異。
殊不知——蒼玄君原來不是個不舉啊!
殊不知——東皇尊神成天,心中惦念的原來是這檔子事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