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六章
溫晚連着日更了好長一段日子,讀者們雖然都覺得無比驚詫,但還是紛紛表示喜聞樂見,每天颠颠兒地等着看更新。但是溫晚最近過得卻并不是太好——不知道為什麽,她開始失眠了。
其實也不是太過嚴重,只是每次到了晚上一個人的時候,就精神奕奕地睡不着覺,心裏好像總是有一股淡淡的煩躁始終揮之不去,嘗試入睡很多次未果之後,溫晚索性也就放棄了,幹脆一到晚上就好好碼字,于是沐風在第不知道多少次看見她最新章節的更新時間都是淩晨兩三點鐘之後,終于忍無可忍,把她拉去了醫院。
溫晚還以為她是想借機去醫院看葉硯呢,也沒拒絕,誰知道這姑娘好像自從上次的事之後一下子就慫了,猶豫了半響還是拎着溫晚去了一家西醫院。
醫生也看不出個所以然來,說她雖然是因為心情煩躁失眠,但症狀卻又不是太過嚴重,反而不好處理,如果覺得實在有需要的話,那還是只能開些安眠藥了。結果這話一出,溫晚還沒說什麽呢,沐風就狠狠地瞪了人家醫生一眼,拉了溫晚就走,邊走還邊嘀咕:“這都是什麽庸醫啊!安眠藥能随便開麽?”
“沐沐,你和葉硯……現在怎麽樣?”溫晚順從地跟着她走,想了想還是把話問出了口,然後就感覺到拉着自己的手猛地一僵。
“能怎麽樣?”沐風低頭,專心看着腳下的路,“反正他是鐵了心看不上我了。”
溫晚默然,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眉頭擰成了一團——老板的動作未免也太沒有效率了吧?
去醫院看病無果,溫晚也沒有辦法,晚上又在電腦前坐到了深夜,等到她把新章節發出來的時候,已經是淩晨一點了,溫晚看了看屏幕右下角顯示的時間,揉了揉額頭,沒有半點睡意。
微博桌面的消息提示音響起,在安靜得有些過分的夜裏顯得格外清晰,溫晚順手點開,是一條私信,發信人是已經挺久沒有了音訊的夜照。
“早點睡。”
這人說話好像永遠都是這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這次話的字數幹脆比上一次少了一半還不止,溫晚只覺得心頭那股煩躁越來越厲害,把鍵盤敲得噼裏啪啦地響了一片:
“你以為我很想失眠嗎?!”
那頭靜了靜,然後很快又來了一條私信。
夜照:心情煩躁?很嚴重?
看他好像對自己惡劣的态度毫不介意的樣子,溫晚微微有些心虛,想了想,還是收斂了一下自己的語氣,回了一句:
“還好,只是有一點,就是睡不着。”
“虛勞、虛煩,吃藥,然後休息。”溫晚算是發現了,除了最開始吐槽的那兩次之外,那人說話通常都是言簡意赅,好像多說一個字都不肯似的,然後緊接着發過來的是一張酸棗仁湯的藥方。
溫晚愣了一下,有些難以置信:“你是中醫?”
開玩笑!在溫晚的印象裏,中醫要麽就是發須花白的老頭,要麽就是像葉硯那樣溫潤如玉的男人,這個夜照,脾氣說壞倒也不算上,但怎麽看都只是個技術宅而已吧?怎麽可能是中醫?
果然,那人回過來的消息很快就否認了這個猜測,溫晚不知道為什麽默默地松了口氣,結果就看見他頓了頓之後又補了一句:
“家學淵源,略有了解。”
文绉绉的八個字,奇怪地是,溫晚卻并不覺得有什麽違和,反而對他的話又多信了幾分。夜照這個人,她總覺得好像很複雜的樣子,毒舌起來可以把人生生給氣死,關心起人來卻又不讓人覺得有半分別扭,只是不管什麽時候,語氣永遠這麽理所當然。
度娘是很強大的,溫晚順手查了查酸棗仁湯的藥方,發現跟他給的方子似乎有些不太一樣,夜照發來的方子少了石膏和人參兩味,溫晚倒也不是不相信他,純粹是好奇,畢竟對于她來說,中醫這種東西實在是有些遙遠和玄乎了,實在是忍不住,然後就問了。
“你的失眠和虛勞還沒有嚴重到需要用石膏和人參。”夜照回答,末了還不忘繼續強調,“好好吃藥和休息。”
“那什麽……”溫晚打字的時候有些心虛,“我家裏從來不開火,沒藥也沒鍋子。”
這話一說,連溫晚自己都要覺得自己不識好歹了,人家大半夜的關心自己,結果自己還用這麽可笑的理由推搪——雖然自己說的是真話,但是別人聽起來就完全不是這回事了吧?溫晚簡直就能想象到對面那個男人皺着眉不悅的神情,想了想,終于又補了一句:“我一個人住,也不會做飯,所以……”
所以別說是藥鍋了,連個普通的鍋子大概都要找半天才能從不知道那個犄角旮旯裏找出來吧?更不要說還要自己煎藥了……
“你父母呢?”那邊頓了很久才又有了消息,溫晚愣了愣,有些猶豫,之間停在鍵盤上卻遲遲沒有用力,咬着唇看着屏幕上的那個名字。
淩晨一點半,這是一個幾乎所有人都陷入沉睡的時間,這幾天天氣不太好,一到了夜裏,那種夜色深沉得就像是看不見半點光亮。溫晚坐在電腦前,整間屋子裏只有顯示屏發出的光,将屏幕上的景象顯示得清清楚楚,然而這光擴散開來之後,卻是只将這隐在夜色下的屋子堪堪照出了一個輪廓,還有……将電腦前溫晚的臉照得有些蒼白。
溫晚覺得一定是這天晚上太過安靜,對面人的語氣太過自然,又或者是她被這幾天的失眠和煩躁徹底折騰瘋了,才會在這種時候,對着一個幾乎可以說是完全陌生的人,講出了那麽隐私的東西——
“他們有他們自己的家庭。”第一句話說出了口,接下來的話好像馬上就變得順理成章了起來,“我很小的時候他們就離婚,然後又各自再婚了,我一個拖油瓶當然是沒什麽人想要的,不過我那時候畢竟還小,我爸不得不養着我,現在都成年了,我也沒那麽不識趣再去打擾他們。”
于是那頭又沒了動靜。
溫晚等了一會,剛才傷感的情緒終于消散得一幹二淨,忍不住扶額——喂!好歹随便說幾句安慰一下我行不行啊?動不動就沒反應是要怎樣?難道還要一個剛講完自己悲慘童年的女孩子來安慰你一個聽衆嗎?哦不對,他還不一定知道自己是女孩子——溫晚看向自己微博的個人信息,性別顯示為:男。
“算了,又不是什麽大事,”吐槽歸吐槽,對于這麽一個大半夜還陪着自己聊天的人,溫晚雖然不說,但還是很感激的,畢竟自己這時候反正肯定是睡不着的,本來一個人也就對着電腦幹瞪眼,現在能有個活人說說話,當然是再好不過了,所以,她來安慰就她來安慰吧,又不會少塊肉,“我平時都好得很,要不是這次我老板威脅我日更……”
一想到容池那一臉似笑非笑的表情,溫晚就恨得牙癢,最開始的時候,寫小說也不過就是她的興趣,想寫的時候多寫一點,懶起來就索性一個字不寫,反正是自己想怎麽就怎麽,沒想到寫着寫着反響居然還不錯,她才漸漸起了全職寫文的念頭,但之前那常常斷更的習慣卻是改不掉,一直留到了現在,結果……溫晚想到這裏,還是忍不住狠狠地哼了一聲,要不是這次為了沐沐的事有求于容池,哪有這麽容易就任由他威脅的?
“……你老板不好?”夜照問。
“不好!”溫晚咬牙,“一切催更的都是階/級敵人!”
“……除了催更之外呢?”
除了催更之外?溫晚歪了歪頭,眼前閃過的是容池那雙修長好看的手和那天那句自然無比的“乖,下班吧”,忍不住微微有些晃神,然後緊接着腦海中就浮現出他那雙一貫帶着點笑意的鳳眼,還有那種種不懷好意的調侃,當下咬牙:
“也不好!”溫晚敲鍵盤,“脾氣太惡劣了!萬惡的資本家真是太讨厭了!”
惡劣和讨厭嗎?網絡那端的男人手僵了僵,然後有些頭疼地按了按額角,遲遲沒有打字回複。
溫晚本能地覺得好像有什麽危險的氣息在這深夜裏彌漫開來,幹咳兩聲清了清嗓子,手下動作飛快:
“那什麽,其實總的來說,還是一個好老板。”
只是一個好老板啊……在溫晚看不見的地方,男人微微嘆氣,手邊的臺燈散發着瑩瑩的亮光,将他原本就清俊的容貌暈染得更加柔和了幾分,只是眼中的神色卻是寫滿了無奈。
“反正沒什麽的,我很好。”長久的沉默讓溫晚覺得有些無措,尴尬了一會兒,還是決定結束這個話題——今天晚上已經說得夠多的了,她簡直難以想象自己會對一個陌生人講了那麽多從來不想提起的話,但也許就因為那是個陌生人,她才能毫無顧忌吧——就算他知道自己是天衣,但,天衣又是誰呢?
“我知道了,去睡吧。”夜照也沒有再問,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溫晚應了一聲,關了電腦乖乖爬上床睡覺。
這一晚好像很快就睡着了,也不知道是因為時間實在太晚了還是別的什麽原因。以及,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溫晚後來想起,就覺得夜照最後那一句“我知道了,去睡吧”實在是很溫柔,沒有原因的,只是直覺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麽當着面和隔着網絡的時候差這麽多呢?這就和小男生當着面的時候總是去欺負喜歡的小女生是一個道理啊(霧),然後一到人家看不見的地方就恢複正常了,默默地關心着人家。所以說有的人本質還是很傲嬌的(大霧)哎呀,萬一妹子網戀了于是拒絕了現實的那個怎麽辦?(摸下巴PS:以下是中醫科普時間酸棗仁湯:虛勞虛煩不得眠,酸棗湯主之。酸棗湯方:酸棗仁二升 甘草一兩 知母二兩 茯苓二兩 穹窮二兩(深師有生姜二兩)右五味,以水八升,煮酸棗仁,得六升,內諸藥,煮取三升,分溫三服。(《金匮要略》)酸棗仁湯在臨床上其實不是太常用,因為很難把握用藥的時機,但一旦時機對了,見效非常快。一般來說,酸棗仁湯證的病因是是一個人一直忙,沒機會睡好,等到有時間休息了,卻發現睡不好了。酸棗仁湯症基本都屬于陰虛,陰虛常導致幹燥化熱,容易感到煩躁,相對而言,朱鳥湯最煩、栀子湯較不煩、酸棗仁湯更不煩,所以酸棗仁湯介于陰虛、陽虛之間。朱鳥湯是明顯的心陰虛,酸棗仁湯則偏屬肝陰虛。如果是陽虛導致的失眠,一般不會覺得煩躁,所以用一些補陽氣的藥效果反而會比酸棗仁之類安神的藥來的好,比如說生脈散或者補中益氣湯之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