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八章

難得看到容池深沉一次,溫晚回去之後又想了很久,終于還是照實和沐風說了,沐風在電話那頭安靜地聽着,卻始終沉默。溫晚有些擔心,卻又不敢催她,就這麽陪她通着電話,許久,才聽到她忽然開口,問了一句:“晚晚,你說是不是我真的不了解他,到最後,懂他的那個人,終歸還是他的青梅竹馬?”

溫晚愣了一下,有些想點頭,這樣,大概沐沐就會徹底放下,然後開始下一段感情,她已經二十八歲了,溫晚知道她家裏也催得緊,可是……忽然就又想起傍晚時候容池那低沉和緩的嗓音還有那認真的神色,終于還是嘆了口氣,說了實話:

“沐沐,我聽說他們在一起學醫整整九年,相互了解是當然的,但是你也說了,她已經嫁人,那就是絕對不可能的了。葉硯那個人,我不了解,但我覺得,他應該是那種會日久生情的男人,而且也很清醒,總有一天是會走出來的,你們相處下去,了解也會越來越深。但是……如果要我說的話,還是不希望你再等下去,真的太累了,而且不知道究竟要等多久……”

“我知道了……再讓我想想吧,”沐風的聲音很輕,聽起來有些迷茫,讓聽慣了她精氣神十足的咆哮的溫晚有些不适應,卻也知道她需要時間去消化和做決定,容池說的對,她沒有權利去替別人做決定,有些事有些路,終歸還是要自己去走的。

溫晚沒有多問,和沐風道了別,隐約中似乎聽見沐風說了一句“謝謝你,晚晚”,卻又好像聽不分明,索性當做什麽都不知道,笑了笑就挂了電話。

挂了電話之後才發現有一通未接來電,是剛才和沐風打電話的時候撥過來的,溫晚看着手機顯示的號碼,猶豫了一下,到底還是沒有撥回去,然而電話卻又很快地再次響起,溫晚沒有辦法,只能接通:

“喂?”

“喂?晚晚啊,我是媽媽,你……剛才和誰在打電話吧?”

電話那頭的聲音很熟悉,語氣卻又帶了點陌生,溫晚有些疲憊地向後倒在床上,“嗯”了一聲:“有什麽事嗎?”

“這周末你過來一趟吧,上次你不是說找了工作嗎?一定辛苦了吧,你自己又不會做飯,媽媽多做些菜給你補一補吧?”

話裏,滿是小心翼翼地讨好和試探。其實何必呢?溫晚睜着眼睛看天花板,她不怪她,當初他們的離婚,沒有誰對誰錯,既然不和,勉強下去對誰都痛苦,她一個女人,帶着孩子也是困難,以前她還有些在意,現在年紀長了,好像也漸漸能理解些了。她覺得現在自己這樣也挺不錯的,一個人自由自在,沒什麽拘束……

“晚晚,”見溫晚不答,那頭的女人有些緊張,“身體一定要當心的,你一個人老吃那些面包餅幹還有外賣的,媽媽實在是不放心……”

“我知道了。”溫晚嘆氣,“周六我會過來的。”

……

周五下午的時候,溫晚接到了快遞的電話,說是有她的快遞,讓她下樓去拿。

不對啊……溫晚皺眉努力回憶着,最近她特別勤奮,忙着上班和碼字,都沒有時間逛淘寶敗家,哪來的什麽快遞?只是和快遞小哥再三确認,收件人寫的的的确确就是溫晚的名字、手機和家庭地址,溫晚糾結了一下,還是只能說自己還在上班,讓他把東西放在小區門衛處的保安那裏,下了班過去拿。

溫晚住的小區不大,來來去去也就那麽些人家,和小區的保安都還算熟悉,溫晚下了班剛回去,就看見門衛處的保安大叔沖她招招手,溫晚小着道了謝,接過了那個快遞的盒子。

盒子不大,溫晚拿在手裏晃了晃,聽不出什麽動靜來,低了頭去看寄件人的信息——留在盒子上的快遞單,因為是複寫紙的緣故,字跡淡得幾乎要看不出來,一片模糊。

溫晚越發覺得詭異了起來,深秋的天氣本就帶着瑟瑟的寒意,半明半暗的天色裏,風吹得樹葉沙沙作響,吹到人身上,只覺得要忍不住微微顫抖起來,懸疑大神那素來想象力豐富的腦子立時高速運轉起來,生生把自己吓了一跳,然後立時就搖了頭——她這麽一個奉公守法的老實人,哪會碰上什麽奇奇怪怪的事?

一路猜測着回了家,溫晚到底是忍不住滿腔的好奇心,迫不及待地就用美工刀割開了密封用的膠帶,把盒子打開,然後一下子愣住——

盒子裏放得滿滿當當,最上面是一張便簽紙,純白色,沒有任何花紋,只有幾行黑色的字跡,硬挺隽秀,隐隐帶着幾分銳氣,一看就知道是一個男人的手筆:

“既然家裏不開火,那就吃膏方吧。小盒裏的是開路藥,先吃兩個禮拜,有效果就繼續吃膏方,沒效果的話再跟我說。”

然後,是一項項膏方和開路藥的用法用量,依然是手寫,沒有署名。

溫晚幾乎是在看完的一瞬間就想起了那個夜色籠罩下的淩晨,她心無芥蒂地說了那麽多隐私,有一個陌生的男人,話不多,卻莫名地讓人溫暖和安心。

沒效果的話再跟你說,你都沒留署名誰知道你是誰啊?說說說,我跟誰說去?溫晚撇嘴,在心裏憤憤地抱怨着,手上卻是小心地把盒子放了下來,進了房間去開電腦。

“膏方是你寄的吧?”溫晚在微博裏找到了那人的名字,敲了私信,“你都沒寫署名我怎麽知道是誰寄的啊?”

想了想,又覺得人家怎麽說都是在幫自己,這個語氣未免有些太不知好歹了,終于又良心發現地補了一句:“謝謝。”

那人遲遲沒有回複,溫晚等了一會,看見他微博的狀态并不在線,猜想是人不在,把窗口最小化了之後順手查了查膏方和他說的開路藥。

膏方,多是南方在冬天的時候用來溫補和治病的,在湯劑裏加了阿膠和蜂蜜做成膏狀,服用的時候,只要加溫水調開就可以了。至于所謂開路藥,概括來說,就是在膏方服用前用作試探膏方效果以及是否會引起副作用的藥劑,一般是在吃膏方前的兩三個星期開始服用,如果沒有副作用并且有效的話,就可以繼續服用膏方了。而那個夜照口中的“小盒子裏的開路藥”是一盒中成藥,看起來和一般的西藥藥片差不多,和着水吞就行了,相當方便。

只是溫晚查了一下,卻發現網上說的開路藥,多半都是那些需要煎煮的湯劑,很少才會用到中成藥,溫晚腦子一轉,很快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多半是之前自己說了家裏不開火,所以他才選了膏方和中成藥充當的開路藥,因為方便。

怎麽說呢?溫晚不知道自己這個時候究竟是什麽心情,她只是忽然就覺得明明有很多話想說,卻有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怔怔地看着那個已經被自己最小化了的窗口,上面還顯示着那個人的名字——夜照。

夜照是什麽意思呢?她上次也查過,《神農本草經》上寫:“熒火……一名夜照,生池澤。”

他好像的确和中醫淵源不淺的樣子,連名字都是從本草書上找來的。

熒火,就是螢火蟲,暗夜裏依然默默地點燈照明,哪怕只是星星點點的光輝。

她覺得這個名字很适合他,就像那天夜裏,讓她覺得很放松,很安心。

微博桌面的消息提示音響起,溫晚幾乎是有些手忙腳亂地把對話框點開,然後就看見那人回了一句:“你不是也已經知道了麽?”

那種笑意幾乎是透過這幾個字撲面而來,這是在回答她那句“不寫名字誰知道你是誰”麽?溫晚還沒想好要怎麽回複,就看見消息提示又響了起來:

“放心,不是毒藥,也不是我配的,你安心吃吧。”

這幾次對話的時候,這人都太過溫和,以至于溫晚都快要忘記了,其實這人的本質也是挺惡劣的,這話一說,立時就讓溫晚回想起了最開始注意到這人的時候,每次一開口,語氣裏的調侃總是讓人難以忽視。

“諒你也弄不到什麽毒藥。”溫晚輕哼了一聲,狠狠地敲着鍵盤,卻還是起身倒了杯水,然後拆開了藥盒,按照他寫的說明吃了藥。她沒吃過中藥,但也知道中藥的味道絕對好不了,不過這中成藥的片劑吃下去倒是和西藥的藥片沒什麽不一樣的味道,這樣的話,吃藥好像也不是那麽難接受吧?

像是知道溫晚在想什麽似的,夜照那頭頓了頓,然後屏幕上又刷出了兩條消息來:

“片劑沒味道,膏方是甜的。”

“所以,乖乖吃藥。”

溫晚下意識地點點頭,“哦”了一聲,然後忽然意識到對方根本就看不見也聽不到,終于又回到電腦前坐下,打了個“哦”字,按回車前想了想又删去了,改成了一句“知道了”。

夜照那邊倒是簡簡單單地“嗯”了一聲,沒了下文。

溫晚皺了皺眉,把藥盒拿在手裏翻來覆去地看,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想要看出點什麽來,卻突然間腦中白光一閃,想到一個問題,立時又拉開了那個對話框,噼裏啪啦地打字,語氣不善:

“你怎麽會知道我的名字、手機、還有地址的?”

作者有話要說:真是溫柔體貼啊……【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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