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錐心 崩潰

望向還沒落地的信紙卻已不見人影的兄長，軒轅靖厲目一凝，猛地抄手，将信撈了過來。

“将軍親啓，這十日來我日不能安，夜不能寐，全因我一時之念，禍害了至始至終對将軍情深義重的秦姑娘讓她枉受錐心落胎之苦，我更愧對将軍的信任和軒轅家的再造之恩，為了避自己的妻兒為清寧郡主脅迫禍害，白白害死了軒轅家的子嗣。

我無臉面對将軍，更對不起泉下的老将軍和夫人，今日唯有一死，來謝罪。

望将軍寬恕我妻兒，他們全都不知情，只是我一人之過，為恐防她們遭遇不測，我将他們安置在西郊城外的表親家。

還望将軍為我留個身後名，只落我意外致死的名義，将屍首交于內人。

另，清寧郡主心思陰毒，不為正道，實非将軍良配，望将軍珍惜眼前人，善待無辜善良的秦姑娘。

林正德絕筆！”

怒火飚漲的軒轅靖忍着将信紙撕成碎片的沖動，小心翼翼妥善收好，這是物證，必有大用。

随後，他怒喝一聲，“來人，先将這個女人關押起來，好生看管，別讓任何人靠近。”

“是。”

話畢，他随着軒轅寂離飛奔死牢。

——

沒有！什麽也沒有！

死牢內，被濃重的腥甜充斥着。

粉嫩殘花鋪成了一地，被鮮血染的深紅，映入瞳孔，如魔魇，悄無聲息勒住了他的氣息。

“人呢！”他猛地轉身，一手就将身後正跪地膽戰心驚的獄卒提了起來，厲聲怒吼，“我問你關在這裏的人呢？”

面對眼前暴戾狂躁如修羅的男人，獄卒吓的面如土色，當下就尿出了褲子，連話都哆嗦不出來，“回……回禀将軍，關在這間的犯人，身染疫症，全身潰爛發膿，已經不治而亡了，未免疫症擴散，小的，小的已經将人丢在亂葬崗了。”

身染疫症？死了？

眼前一陣昏眩，軒轅寂離踉跄了兩步，抵住身後的牢門，全身上下像在瞬間被抽幹了力氣，連呼吸都像沉重的要将他活活壓死。

猛然間，他疾步調轉，瘋魔般往外飛身而去。

亂葬崗。

屍橫遍野，壘如山高，烏鴉凄叫過境，如死神的鐘鳴。

蚊蠅鼠蟻爬的到處都是，熏天的惡臭，連身下的駿馬都停駐不肯向前。

天空正上方，一只禿鹫徘徊不去，就像在尋找最新鮮美味的餐點，只等目标一定，就俯沖而下。

雙眼赤紅的軒轅寂離翻下駿馬，面對眼前的屍海，某種可怕的力量，在陡然間，措手不及襲上他的心髒，生生撕碎。

他邁開如灌鉛的腳，在屍海中一步步踉跄走去。

一步，一淚。

一步，一血。

‘三年來，她日日守在青崖峰頂，癡癡等着你……’

‘她說，你不會負她，她愛你，所以深信你……’

‘寂離，求求你相信我……’

‘寂離，我愛你，我真的什麽也沒做……’

‘砰’，他癱跪在地，布滿粗繭的手瘋狂地挖掘起來。

夕陽，隕落在天際。

濃重的夜幕，将最後一絲溫暖的彩霞吞下的同時，也吐下了一場瓢潑大雨。

大雨淅淋，沖淡惡臭的同時，也将山坳沖的泥濘不堪。

軒轅寂離的指尖挖的血肉模糊，鮮紅的血順着指腹全被雨水沖進屍海。

天際一道響雷噼下，照亮了無邊的屍海中一抹孤寂卻無動于衷的身影，就像被抽光了魂魄的人偶，機械地挖着，一塊塊，一寸寸，只要有屍體交疊的地方都不放過。

遠處，馬匹的嘶吼聲伴随着雜沓的腳步飛奔而來。

“大哥，你瘋了！”軒轅靖飛身而入，一把拽起俯在屍首中的男人，大驚之下憤聲咆哮。

這還是他一直敬重欽佩，不懼戰場千刀萬箭，殺伐果決，以一人之力，擋下萬兵進犯的西晉戰神嗎？

所有的意氣風發，冷傲矜貴被剝離殆盡。

滿身泥濘混着血污，發髻披散，狼狽不堪如行屍走肉。

“大哥，我帶了人來，他們會找的，他們一定會找到秦姑娘的，你先随我回去，你這樣下去身體會受不住的，軍中不能無主帥啊。”

“滾！”軒轅寂離甩開手臂，在瓢潑大雨中繼續俯身。

“大哥，你冷靜一點，這裏屍首雜亂毫無管制，多數是因為傳染重症病死的，你不想活，軒轅将軍府要靠誰撐下去！你不能讓義父義母泉下寒心啊。”

這一次，軒轅寂離連聲回應都沒有。

身後的軒轅靖攥緊了大掌，心如刀絞，這無邊的屍海，要想挖盡，只怕一天一夜都難，何況這山坳冷清，是豺狼虎豹以及禿鹫的最佳覓食之地，秦姑娘，或許已經……

他緊緊閉上雙眼，任由鈍痛席卷全身，這樣的結局是他最不願意看到的，可偏偏老天給了最深愛的人最殘忍的懲罰。

大哥崩潰了，他不能倒下，厲眸一凝，他擡手，淩空一噼，毫無防備的軒轅寂離應聲倒地。

招呼來兩個人把軒轅寂離扛上馬，他回頭肅然喝道，“給我找，無論用什麽辦法，都要找到秦姑娘的屍首。”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