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雨後時疫
這年頭百姓生活不寬裕，誰家對一口肉食，那都是看重的。
前方就有人撿回死去的家禽，趙晉看到那大人身邊幼童臉上開心的表情，還有那嘴饞的模樣，被刺痛了雙目，他心中沉甸甸的。
“去拿些銀子給這家人買肉，将那死去的家禽就地掩埋，叮囑不可食被雨水淹死的家禽。”
趙晉看着街道上大大小小死去的牲畜，眉頭不由得皺的更深了。
“是。”
暗十二領命而下去，把一小塊銀子塞給那為首的漢子手中，換來了那只死去的家禽，找的一處偏僻的樹下也埋。
暗十二眼瞳之中也染上了一些擔憂，辦完事後，他沒有直接上馬車，而是騎馬跟車回到王府，重新洗漱一番之後，才回到趙晉面前複命。
“回王爺，銀子送了，只是……”
暗十二想到那家人驚訝和不以為然的表情，想來他走後，那些地上死去的無主家禽，只怕周圍的鄰裏就會瘋搶，也不由得沉默下來。
趙晉知道暗十二想說什麽，幽幽地嘆了一口氣：“民智不開，單憑我們這點人力是做不到的。”
主子體弱風寒剛好，如今外邊走了一趟，見了風，暗十二不敢大意，特意準備了暖爐放在趙晉手中。
“那主子是打算？”
銅質鑲嵌銀絲的手爐，暖呼呼的，趙晉團在手中，皺眉思索。
“傳話下去，王府手中的大小農莊，如若因大雨受災，這一季春種主家出銀子替他們購買，切勿瞞報，死去的老鼠，盡快焚燒就地掩埋，雨水淹死的家禽不可食用。現在個大田莊可備有郎中？”
暗十二替趙晉倒了一杯清茶放在他手邊，低聲回道：“上次您吩咐過後，主子手中的124個田莊，均已安置郎中，私塾和醫社正在建設當中，如今春種農忙，只怕見好也要等夏天了。”
趙晉點點頭，低頭抿了一口茶水。
“吩咐下去，儲備一定量的藥材備用，腐竹肉時必須新鮮宰殺，當日食用，每日王府各處分烹醋。”
聽到烹醋，還哪裏有什麽不懂，暗十二倒茶的時候停頓了一下，聲音有些緊繃。
“主子，您說這場大雨會引起大疫嗎？”
暗十二年幼之時生長在田間地頭，自然知道時疫的可怕，一場疫情下來，許多人家甚至會死到絕戶。
趙晉幾不可聞的嘆了口氣，抱着暖爐起身來到窗邊，聲音有些飄渺：“我只是做一些準備，希望什麽也不要發生，我會讓劉管家多儲備藥物和糧食，略盡綿薄之力罷了。”
“是，屬下即刻吩咐下去。”
看到主子單薄消瘦的身影，暗十二的心髒慢慢的有些難受，想上前抱抱這個人，卻發現自己壓根沒有資格。
為今之計就是做好主子吩咐的事情，為他分憂。
暗十二利落的應聲，利落的去吩咐劉總管做事。
今天街上的那些死老鼠和家畜，确實吓壞了趙晉。
這件事情光他們王府一家準備還是不夠的，思量片刻之後，趙晉還是決定将事情寫成奏折，呈予皇帝讓他定奪。
趙晉是個王爺，自然也有上奏的權利，他倒是沒有特意走動，太後那邊将奏折送到禦前，而是請了門客，照着他的意思潤色出一份奏折，早朝遞了上去。
至于天子如何處事，就不是他能決定的了。
王府之中衆人忙忙碌碌下，人們只是感覺進出王府盤查的更嚴格了。
下人們時不時的四處噴醋，到處都是酸酸的味道，也成為一種常态。
而讓趙晉略為心安的是，京兆府貼出公示要求，被雨水淹死的家禽牲畜不可食用，而那些街面上的老鼠昆蟲，也被焚燒就地掩埋。
就在趙晉松了口氣，以為塵埃落定時之時，王府之中忽然出了第1個病人。
那人是個普通的粗使仆人，這人先是高熱不斷，緊接着上吐下瀉，皮膚上浮起一個個拇指大的紅瘡，繼而破裂流膿。
這人外出回來，在門房接受檢查的時候被發現的。
劉總管得知這件事後，也沒耽擱連忙将那人，與他同屋其他三名未發病的仆役，還有當時檢查他的門房，分開隔離，馬不停蹄的就向趙晉彙報。
“這人平素裏負責一些粗重雜事，一家老小都住在王府之中，據說在城南養了個暗門，作為外室，經常會送點銀兩首飾貼補那外室，是奴才疏忽。”
趙晉的心沉甸甸的，這仿佛是個信號，他一直擔心的另一個靴子終于落地了。
“将他同屋之人找偏僻房舍隔離，這三日之內，他接觸過的人，也要分不同的房間隔離，派府中郎中診治。”
劉總管：“是，王爺您身份尊貴，萬不能有一點閃失，您看是不是幾個去城外避疫？”
趙晉捧着手爐的手指微微發抖，古代醫療條件低下，任何病症都是致命的，他微微搖頭。
“這病有可能是時疫，外邊只怕情況也未明。即刻下令王府從今日起閉府，王府中各門房管事檢查手下之人，如果遇到相同病症集中隔離到西小院，王府即日起減少采買頻次，所有人不許進出。令府中醫者，馬上熬制防疫的湯藥，讓仆人分批次喝下。”
“是，王爺放心！”
劉總管此刻胖胖的臉上也是少有的嚴肅沉重。
趙晉捏了捏有些發疼的眉心。
“所有府中的郎中，診治病人之時，一定要以多層棉布掩面，做好防禦，那些被隔離的人也要稍加安撫，平素裏的飲食，用度要及時，告訴他們，爺不會放棄每一個忠于自己的奴才。”
這一刻，趙晉消瘦的脊梁之下，仿佛有蓬勃的力量。
劉總管和站在一側的暗十二緊緊的看着趙晉，平白生出無限的勇氣。
劉總管更是滿眼通紅，聲音微哽。
“是！”
說完不再耽擱，快步出門安排府中大小事情，而王府也像一個精密的機器，緊鑼密鼓的行動起來。
暗十二上前接過趙晉手中已經有些涼的手爐，将趙晉發涼的手指攥在手心。
趙晉攥緊右手，将暗十二的手指牢牢的攥在掌心，背部倚靠在暗十二厚實的胸膛上，聽他穩健的心跳，焦躁不安的心也一點一點的平複下來。
“放心，沒事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