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冬日的暖陽傾瀉入屋。
褚郁被一陣輕微的噪音弄醒, 他下意識翻身想摟住任希，手上撲了空，渾渾噩噩清醒了半分。
他挺直上身坐起, 在床上懷疑人生了半個世紀，怎麽一睡醒老婆和崽崽都不見了。
床頭的手機響起, 是久不聯系的助理金柱：“小老板, 春節後要開工了！”
褚郁一捋額發：“今天才初九。”
“我懂我懂，你現在愛家顧家我理解，這不是提前通知你一聲嘛。”
“嗯, 還有事？”
金柱旁敲側擊：“你和任總的VLOG進展到哪了，上傳了沒？還是剛剪輯好？現在全公司都在等更新！”
褚郁：“……”
他翻身下床找水喝, 拿錯了任希的杯子, 也一股腦往下灌了, 再囫囵吞棗地回答說：“我也很期待，先去了解一下進展。”
金柱：“？？？”
怎麽當事人對于拍攝進度也不是很了解的樣子！
推開門。
剛才的噪音更明顯了一些。
褚郁身上懶散套着家居服，往旋轉樓梯下走，先是見到阿仨倆裝修工人上門幹活，一樓整片的盲盒牆被拆了重組, 圍着一張草稿圖重新進行設計。
餐桌上, 任希單手捏着奶瓶, 搖籃床的菠蘿包眯眼嘬得正歡，鋪了滿地的草稿紙, 誰也沒留意到他下樓了。
褚郁的長腿跨幾步便走到任希身後。
他把下巴擱向任希的肩上, 眼神朦胧, 嗓音發啞地念了早安：“起這麽早。”
任希的專注不受打擾：“我要搞事業。”
褚郁眼眸垂下：“想好分鏡和內容了？”
任希：“唔, 差不多, 等你兒子抓阄選第一期。”
原來是只想好一部分的意思。
褚郁低笑了聲, 轉身去廚房弄些吃的，心裏無非被兩件事占據思緒。
一個是未來菠蘿包的照顧問題，另一個是當下的VLOG能怎麽幫到任希，但顯然兩者都沒有答案，他還是老實先做點吃的算了。
整個早上。
一家三口窩在家裏哪裏也沒去。
那面龐大而童趣的盲盒牆被拆了，因菠蘿包對這些小人總是抗拒，每回在一樓靠近了就哭，再不拆只能用玄學來解釋了。
這下根據任希的設計師朋友進行整體修改，整面牆的元素換成了和菠蘿相關，已經滿六個月的褚存熙小朋友似乎很是中意，笑眯眯的雙眼和任希小時候一模一樣。
任希盤腿而坐，電腦墊在腿根上，沉思了良久：“寶貝，你小時候害怕什麽？”
褚郁撥弄搖籃鼓的動作緩下，菠蘿包催促地伸了伸手指，他愣是沒想出來自己害怕的玩意兒。
任希也催促：“你別不好意思說嘛。”
褚郁猶豫道：“蟲子？”
任希單手托起下巴，又不說話了，低頭在電腦上繼續敲啊敲。
褚郁知道他在思考正事兒，也就沒再打擾，到了夜晚洗過澡後，立在床邊，俯下身伸手想解開任希的睡袍，呼之欲出的欲望随氣息噴向那雪白耳垂。
任希忽然眸光一閃：“想起來了，我小時候特別怕那種路過的五金店，怕有人用螺絲砸我腦殼。”
褚郁：“……”
半個小時後。
褚郁的狀态和早晨醒來一模一樣。
當前稍微好點，好在有菠蘿包陪伴身邊，父子倆對臉大眼瞪小眼，年輕空巢奶爸心情說不上來，純真可愛小天使什麽也不懂，組合起來卻有種被抛棄的無辜感。
褚郁逗崽兩分鐘，有半分鐘都在擡眼看時鐘。
終于困倦上頭，他抱着崽崽這個擋箭牌，爬樓梯上了閣樓，對深夜靈感爆棚的任希賣起可憐，嗓音低啞：“崽崽睡不着。”
任希擡臉親親他的乖寶：“爸爸好好哄寶寶，馬上就睡覺了，乖。”
褚郁：“……”
他裝不下去，朝座椅一坐，長腿抵向辦公桌無處安放：“我也睡不着。”
任希滿臉敷衍：“那我也哄哄，你們倆趕緊睡覺去吧。”
褚郁沒見過這樣的，危機感上頭：“你以後不要我了，也會這樣對不對？”
任希差點捏碎了鼠标：“什麽亂七八糟的，我不要你要誰啊。”
大概是沒見過褚郁這麽黏人，任希遭不住了，本來打算自己親力親為的活兒，勻了一半給褚郁。
這晚的菠蘿包睡在星空下，呼嚕嚕睡了整整三個小時。
閣樓窄小卻溫馨。
小寶貝是淩晨兩點才被爸爸們摟回了卧室繼續睡覺。
一家三口倒頭又繼續睡着了。
翌日清早。
聽到公雞叫醒打工人的鈴聲，褚郁爬起了床，壓根不清楚是什麽時候被改的。
滿月宴前定制了幾套西裝，在隔壁的衣帽間，他翻出一套日常款的黑西裝，準備進浴室時，腦海裏遲來地閃過細節。
褚郁又折返卧室，啓動架好鏡頭的相機，重新鑽進被褥裏，重複以上操作。
絕世好丈夫，要聽老婆的話拍好VLOG的每一個分鏡。
褚郁全程按照任希的作息，八點半起床，出門前修整好邊幅，換上西裝，等待常小鑫來接他，手上全程舉着一臺GoPro運動相機。
剛一出門，常小鑫像是老實等了好幾分鐘的架勢，狗腿地拉開後座門：“褚總！”
褚郁尬住了，是發動引擎的轟鳴把他拉回了現實。
來到盛星大廈。
公司裏也是一派祥和，同事迎面叫他聲“褚總”。
盡管昨天已做好心理建設，褚郁還是後知後覺地紅了脖頸，他維持雲淡風輕，輕輕颔首，進了電梯後蚌埠住了。
常小鑫清嗓：“褚總，給您彙報一下旗下藝人西米露的今日行程。”
這句話無疑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褚郁笑得肩膀直抖，發型亂了，只留下資料和他本人進了總裁辦公室裏，吩咐常小鑫給他半小時的整理時間。
常小鑫默默磕一把神仙愛情，忏悔不已：“我當初怎麽能換過任總家小狼狗的吉他，剛才這哥笑得繃不住了都沒放下過相機，他真的好愛任總！”
一早上，在大廈高樓辦公室的機位也進行運作。
褚郁體驗了一把任希的上班日常，數不清的資料和文件，不停彈出消息的電子郵箱，大到公司整體管理，小到藝人行程，凡事力求親力親為。
他瞥着電腦屏幕，慢條斯理地擡起茶杯喝茶。
“……”
就是任希非要他用日常喜歡的吸管杯喝，顯得沒有總裁的範兒。
想着這些都被錄下來，足以給新晉vlogger西米露同學提供“情侶交換一日人生”的素材，他起身舒展手臂，叫來常小鑫進辦公室。
常小鑫早就整裝待發，沒叩門就進來了：“噢不對，我是不是該重新來一遍？”
褚郁心想是我上鏡又不是你上鏡，倒也不用這麽折騰，嘴上只言簡意赅：“不用了。”
悶騷到了極致。
這是常小鑫從帥哥奶爸臉上也讀出來的想法。
常小鑫将平板推開：“褚總，這是西米露小藝人的今日行程，早上泡健身房一小時，十二點之前都在錄音棚和聲樂老師改曲子，午餐有休息時間……”
褚郁抓起外套，拿過GoPro的穩定器：“去當監工。”
錄音棚工作室。
所有工作人員都沒了平時的吊兒郎當，以往穿拖鞋的穿拖鞋，滿樓層分奶茶的分奶茶，吵吵哄哄。
如今有了貴客造訪，大老板親自來坐鎮，就怕有失德鏡頭被拍進VLOG裏。
任希一身純白帽衫，在深色調的牆面下搗鼓相機，細膩如牛奶的膚色襯得明媚，氣質比在校大學生還澄澈，一雙眼眸笑得彎彎的。
工作室裏的妹子全看迷了眼，工作也只是表面功夫。
“任總也太好看了吧，簡直就是下凡的小仙男。”
“嗚嗚嗚嗚羨慕褚郁小哥哥了。”
“哎呀你們怎麽回事，今天人家小兩口玩情趣，要改口褚總和藝人西米露啦！”
“哈哈哈哈我真的很期待VLOG剪出來會是什麽效果。”
她們的視線打量而去，見任希已是像模像樣地跟錄音師搭上話，兩人聊起前陣子褚郁發行銷量大好的網絡專輯《X》，今日的任務是改編曲子再錄音一次。
錄音師是個光頭，家裏有兒有女，兩句不離任總您家小寶貝最近怎麽樣。
任希笑裏藏刀：“我錄着視頻，你能不能專業點？不行就換個人上。”
錄音師做了個封嘴的動作：“我不想出鏡啊，最近我老婆把我喂肥了，像個豬一樣。”
任希：“有這麽說自己的？”
錄音師：“所以您家裏平時都是誰做菜啊？是不是褚、褚總？”
任希額角冒出青筋，扭頭跟工作室老板喊道：“換個演員！”
錄音師：“……”
妹子們聽聞一哄而散，這群幕後工作者都有點社恐，不是很想成為完全磕糖少女素材裏被羨慕的那一個。
沒過多久。
老板來巡查才讓這旮旯秩序正常。
好說歹說沒被換下的錄音師做好保證，烏紗帽保住了，玩咖性質地陪任總演戲，一早上合力改了原曲子的伴奏，把節奏布魯斯曲風的歌換成了搖滾風。
起初他還覺得任總真能瞎改，等任希進了錄音棚，戴上耳機，一臉野性十足地哼起愛人寫的曲子，唱出了別樣的韻味。
錄音師：“！！！”
小醜竟是我自己，改編版本居然意料之外的好聽！
任希從小又活在父母的熏陶下，又好歹藝術院校出身，比那些個一兩年練習生涯的速成練習生基礎厚實多了。
不光是錄音師聽得惜才，外邊聽到成品的妹子帥哥也都驚呆了下巴。
音色細膩而流暢，唱功也是收放自如，即便是聽出他的曲風改編帶着玩票性質，那也是分分鐘能Hold得住這種要求很高的曲子。
“任總開公司是玩兒來着的吧？”
“救命，自己出道估計比旗下藝人還火。”
“果然優秀的人做什麽都是很厲害的。”
“活該任總賺大錢，我就算有錢都包不到褚郁這種大帥哥，還得是任總，哦不對西米露同學魅力大！”
這下，大家更期待另一位主人公的登場。
直到将近午飯的點，外賣比尊貴客人來得早幾步，大家吃上褚總點的壽司和鳗魚飯，往嘴裏狂炫的功夫，她們聽說任總離開了工作室，樓下還停着車！
妹子們外賣盒都險些摔了，擠在二樓的梯子呈排往下張望，見到了褚總和藝人任希同框，現場磕CP好特麽刺激！
樓下。
褚郁想着平日的工作量，斟酌用詞：“沒時間午休了。”
任希入戲很深：“老板，我改了一首曲子，下午約會的時候給你聽，你現在給我發發獎金行不行？”
哪有人上來就讓老板發獎金的，也就褚郁配合他的戲：“先上車再說。”
任希舉着相機，率先鑽進車裏：“發個獎金吧，沒錢買衣服了，今天出門要風度穿太少了！”
褚郁又心疼又好笑：“現在去買。”
任希：“刷你的卡？”
褚郁擠過去：“不然呢。”
拍攝素材離不開在車裏的談話，他倆瞎掰能力一流，還真的聊起了工作上的事情。
前往就近商區的路上，常小鑫全程充當工具人，要不是聽說小太子送到任總父母家裏，他都要懷疑菠蘿包是否存在過，他想瞄又不敢瞄的神情有些猥瑣，但還是幸福地磕了一路！
商圈到了，褚郁和任希下車也不忘錄制視頻。
這次換成是褚郁握着相機，給口幹舌燥的任希替工，往下聊些“旗下藝人西米露”喜歡的衣服牌子和餐廳，一個半小時後會繼續回到錄音師搬磚。
而後這一個半小時，任希說得最多的話就是：“褚總，刷卡！”
強烈的預感浮出水面，褚郁懷疑等VLOG上傳後，他的微博評論也會被這句話刷爆，但任希想體驗這麽一天，嘗試對方工作的一天又怎麽不是快樂的。
在店員的慫恿下，任希買了件從未嘗試過的粉色羽絨服，還被問是不是藝人，長得這麽好看，可以試着換個發色。
任希心動了：“染個粉色？”
褚郁略帶着猶豫：“那我是不是也跟着染？”
任希：“你好不情願啊。”
褚郁：“怎麽可能。”
他心裏可差點錯位，心想總裁哪能頂着五顏六色的腦袋，孔雀開屏都沒這麽招搖，但一瞬間在想這個總裁指的到底是誰。
好說歹說，任希沒再折騰，餓了半天吃的是泰國菜午飯，剛上菜堅持錄了會兒，結果沒半分鐘就把素材的事抛到腦後了。
任希托着下巴煩道：“你覺得我上班輕松不？”
褚郁剛給任希舀湯，想到那堆壘成山的文件，搖了搖頭。
任希嘆氣：“錄音老師夠給我面兒了，還準我出門吃頓午飯，你們平時都是大通宵錄歌，忙起來哪有時間陪菠蘿包。”
褚郁下意識瞄向鏡頭：“沒錄着吧。”
“這種事怎麽會往外發嘛，”任希攪動被遞到面前的湯，“有什麽想法？”
褚郁暫時也沒想好：“先好好吃飯，我會想辦法。”
下午。
他倆又回到了錄音棚。
素材錄制繼續，在任希這次“情侶一日交換人生”的VLOG主題裏，自己想體驗褚郁的人生是次要，讓粉絲看看他們哥哥的工作忙碌才是重頭戲。
他還是想給褚郁鋪好路，大好前程不能說不要就不要，現在這個年紀和成就無非是前往更高處的開始，是光輝大道的啓程。
任希想要看到褚郁站在更高的位置，崽崽以後也會為爸爸感到驕傲。
但對他而言的錄音工作是枯燥的，改編Ver重錄的計劃是三首，這還是在褚郁交了完美答卷的基礎下，任希乘了東風，能夠做到半天完成一首，接下來只能硬着頭皮繼續上了。
至于褚郁，有常小鑫配備來的電腦，他可以在錄音棚的無人工位錄制辦公場景。
他沒有作秀，一是這幾天正好趕上HPier的新品發售，身為董事的董向笛重心移回自家公司上，堆積了不少事情留給任希，二是任希對待事業從不潦草塞責，先前住院也會時不時操心盛星的事情。
所以褚郁更想要為任希盡好他的責任，在力所能及之內成為能讓對方托付的戀人。
沉浸式的錄制持續了相當漫長的時間。
期間，褚郁除了盯屏幕過久眼神酸脹，才會偶爾拿上GoPro錄制另一頭的任希，以戀人角度為對方的工作提供素材。
相隔錄音棚的透明觀察窗，任希集中于不屬于自己的工作，卷長眼睫像打了一層光，模樣專注又迷人，惹得褚郁心跳不已。
他用相機能收錄的細微聲音道：“怎麽這麽乖。”
想着或許能在後期剪輯時，狠狠調戲一把任希，褚郁也就心滿意足，再次回到了工位。
被他合上的電腦需重新輸入密碼啓動——
一則新的郵件卻乍然闖入了褚郁的視線。
這封郵件來自盛星的公關部，跟其他大同小異卻繁雜不已的審批簽署類文件不同。
這封郵件的內容言簡意赅，裏邊附贈了文件。
【黑熱搜造謠者的信息整理.zip】
褚郁頓了頓，食指在控制板上點觸，文件很快壓縮完畢，數不清的營銷策劃職員跟行內各類人群搜尋而來的線索，就這麽直觀地鋪在了他的面前。
那瞬間的撼動也是不可估量的。
褚郁知道在他被黑上熱搜的背後，有任希第一時間為他想辦法撤熱搜和尋找幕後對家黑手，但直到這一刻，他滑動鼠标怎麽也拉不下盡頭的數據，都藏着職員在交涉中傳遞出來的話。
——再亂黑他，你們也別再在這行混了。
所以對比起來，他所有的成就，又怎麽能剝離開任希給他的一切，他們早已是彼此命運中最契合的搭檔。
褚郁在工位上從白天等到了黑夜。
期間，任戚風打過一次電話，問他們倆什麽時候結束瞎搞，菠蘿包哭着要見爸爸倆，怎麽都哄不好了。
褚郁心裏也急，佯裝不慌不亂地起身，前往錄音棚輕叩了叩門打算入內。
這時。
門被裏邊的人拉開了。
任希額前裹着一層薄汗，劉海明顯濕了，手上卻拿着新鮮出爐的唱片模板，笑得明眸燦爛如星：“累死了。”
褚郁克制不住湧出的清楚，摟人入懷：“寶寶。”
任希臉紅心跳：“好肉麻，我還錄着呢。”
褚郁說：“我們接崽崽回家。”
任希愣了愣，又重重點頭，将全天最美好如花的片段收入鏡頭，泛着鼻音卻笑道：“好，一起回家。”
作者有話說：
不狗血不行的網友們：我要看我要看！到底誰是白月光！快點給我打起來！
走純情路線的奶爸倆：那什麽，婚後談戀愛有點忙。
雖然有點土，但是陪伴是最長情的告白[對手指]，0點左右還有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