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最遙遠的距離
随着鳳青石的一聲驚天怒吼，另外兩個當事者的注意力總算落到了他的身上，寶鏡只是微笑看着他，挑起一邊的眉毛，好像在問“你發什麽瘋？”而那條人魚可就沒那麽淡定了，只見它兇狠的盯着鳳青石，咧開嘴巴，露出它沒有進化完成的兩顆尖利的牙齒，大有鳳青石上前一步就咬死他的架勢。
寶鏡輕柔的拉下人魚攬着他的手臂，還吻了吻它的頭頂，好似在安撫一般，這情人間才有的動作看在鳳青石眼裏簡直就是超級刺眼！寶鏡輕飄飄落在鳳青石面前，問道：“這麽慢才來？看來人皇很中意你。”
鳳青石哪裏聽得見這些，他現在才不想讨論人皇，他憤怒的指着人魚，沒好氣的質問道：“這條死魚精為什麽會在這裏？”
寶鏡沉下臉，似乎不喜歡鳳青石這麽尖酸刻薄的稱呼，教訓道：“什麽死魚精？她雖然沒有完全修煉成人形，但也是開了靈智的，也算是個妖了，從現在起，稱呼她媚游，這是我為她取的名字。”
“沒油？我還熄火咧！”鳳青石已經被氣的口不擇言了，他憤憤吼道：“你果然是個不守信的壞蛋！你說過……說過……”說過什麽？鳳青石卻半天也說不出來，寶鏡只說過，就算拼了性命也要送他回去，但是，他有說過将心全部放在他的身上，而不理睬其他任何人嗎？鳳青石想來想去，答案都是——沒有。
鳳青石只覺得腦袋好亂，寶鏡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似乎在等着他說出來，但是鳳青石根本不知道怎麽往下說，他覺得很奇怪，甚至不敢看寶鏡，只能咬着下唇，偏着腦袋，倔強的不說話。
“哎……”寶鏡嘆了口氣，他挑起鳳青石的下巴，讓他看着自己，無比認真的說道：“我說過什麽呢？你怎麽不說了？”
見鳳青石仍然不開口，寶鏡搖了搖頭，說道：“鳳青石，你似乎搞錯了什麽事情，我确實對你發過誓，無論如何都會助你除去玉印回到屬于你的地方。但是……這并不意味着我就是你的，也不意味着我的生命裏只能有你的存在。因此，我讓誰待在我的身邊，只要他威脅不到你的安危、不阻礙你回去的道路，都沒有違反你我之間的約定，你說……我說的可對？”
“我……”鳳青石瞪大眼睛盯着寶鏡，他該反駁的，寶鏡這一番明顯劃清界限的話，他應該反駁到底的，但是，他有什麽立場？到最後，鳳青石只能強忍着要掉出來的淚水，紅着眼睛顫抖的問道：“所以……就算你為了我不惜性命，也只是因為那所謂的約定，你對我……你看我……根本就是個責任？”
“沒錯。”絲毫不猶豫，絲毫不考慮，絲毫不做停頓，在鳳青石問出口的下一刻，寶鏡就做出他最簡短、最直接、最不留情的回答。
這兩個字，就像兩把尖刀，狠狠刺在鳳青石的胸口，毫不見血，卻疼痛難當。他握緊拳頭，控制着那即将噴湧而出的、無解的憤怒……與不甘。
但是到最後，他還是什麽也說不出來、什麽也做不出來，他只是狠狠推了把寶鏡的肩膀，毫無提防的寶鏡被他推倒在地上，那酷似善褀的人魚就像自己的主人遇險一樣，張牙舞爪撲到岸邊，下一刻就要躍上岸攻擊鳳青石。寶鏡大喊一聲“媚游住手”！人魚乖乖的趴在寶鏡身邊，但仍然警戒的盯着鳳青石。
鳳青石突然覺得好悲哀，自己真的……好多餘……
狠狠轉身離開，決定離開這個讓自己顯得格格不入的地方，在轉身的霎那，積累已久的淚水，終于忍不住泛濫。狠狠的睜着眼睛，鳳青石告訴自己，不能用手去擦，他一擡手，寶鏡就能看見他哭了，他一定會在後面嘲笑自己，嘲笑他的懦弱，和......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沒錯，鳳青石知道的，自己對寶鏡有情，那不是一般的情，那是與善褀對他一樣的情。已經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了，也許是他一次次擋在自己面前的時候開始的，也許......從他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時候，就開始了。
眼淚流的太洶湧，又不能用手去擦，堆積的淚水将前路遮掩的朦朦胧胧，就跟鳳青石的未來一樣......一片模糊。樹林中的藤蔓縱橫交錯，鳳青石被狠狠的絆着、套着，一路跌跌撞撞、鼻青臉腫，卻絲毫不敢停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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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停、不敢停，寶鏡在後面看着，不能讓他看到自己的狼狽！愛上他，自己是如此的狼狽......
他鳳青石算什麽？他只是沾了善褀的光而已，因為有着跟善褀相似的命運，才能讓寶鏡為了自己不惜拼命，但是也許在他心底深處，自己只是個不小心惹上的、不得不管的麻煩而已。而自己卻在癡心妄想與他……與他心意相通……甚至還想着，如果能一直與他在一起，回不回去，又有什麽關系？
一口氣不知道跑了多遠，直到再也沒有力氣，直到眼淚也流幹了，鳳青石躺在一片草地上，仰望着頭頂。神龜好像浮到了淺海的地方，陽光隐隐約約透進來，那些七彩的魚兒們，它們真的好自由，無憂無慮，什麽都不用想，生了、活着、死了，這一生便都過去了。它們的生命中沒有“愛情”的存在，對它們來說，這是最沒有意義的事情。
可是對于人類，“愛情”成了大多數人生命中最重要的存在，為了它要死要活，為了它癡癡念念。
鳳青石覺得自己好可笑，他青澀的愛情，對象居然不是學校裏漂亮的學姐學妹，也不是七大姑八大姨的侄女外甥，而是這個奇異的世界裏，無比閃耀的一顆明星。自己愛上了這顆星，時刻想着靠近他，不顧一切想要待在他的身邊，最後他做到了，卻被這顆明星掩蓋了自己的光芒，失去了自我。
看着頭頂無憂無慮的魚兒們，鳳青石突然開始反省，自己這樣到底值不值得？為了一個與自己有着雲泥之別的人懷秋傷神，到底是值與不值？
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懷疑，鳳青石不禁笑出聲來，笑的不是別人，正是自己，“石頭啊石頭，也許你所謂的喜歡，遠不像你自己以為的那麽深啊！”
“沒錯，一切都是你的錯覺而已。”突然出現的聲音讓鳳青石吓了一大跳，他驚訝的坐起來，卻發現寶鏡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自己身邊，隐隐陽光灑在他身上，投下一片陰影，看不見他此時的表情。
鳳青石驚訝的問道：“你什麽時候在我後面的？”
寶鏡蹲下身子，與鳳青石平視，笑道：“我一直在你後面。”
本來乍一聽寶鏡這麽說，鳳青石有瞬間的雀躍，到底他還是關心着自己的，但是想到自己又在自作多情了，鳳青石忍不住板起面孔，冷言冷語，“用不着你管！你一定在心裏笑死了對不對？笑我是個大笨蛋！”
而寶鏡卻認認真真的看着鳳青石，煞有介事的答道：“嗯，确實是個大笨蛋。”
“你......”鳳青石氣結，正想開罵，寶鏡就伸出食指摁在他的嘴巴上，心平氣和的說道：“聽我說完，我剛才的話都還沒說完。”
見寶鏡如此認真的樣子，鳳青石也忘了不甘，只得乖乖點頭閉嘴。
寶鏡放下手指，坐在鳳青石對面，說道：“鳳青石，你聽好，今日的話，我只說一次……也許以往是我不對，做了許多讓你誤會的事情，讓你誤以為......但是你應該清楚，我的心裏只有善褀，我愛她，她死了，我的心也早死了......”
鳳青石滿臉悲切，他怎麽會不知道？寶鏡的心裏只有善褀，他怎麽可能取代她？但是，他從來沒有想過要取代善褀呀！
鳳青石急着想向寶鏡傳達自己的心意，卻被制止，“你先聽我說完......鳳青石，命運安排你來到這裏，賦予你使命，這是你不可逃避的責任。事到如今，說什麽‘一切都只是為了回家’未免太牽強，目前的情況，已經由不得你只想着回家了。所以......鳳青石，你要做的，絕對不是在這裏兒女情長，不要把你的心思用在任何不相幹的人身上，好好想着你自己。”
“不......相幹的人？”寶鏡說他自己是不相幹的人嗎？鳳青石搖頭反駁，“不是的，你怎麽會是不相幹的人？你是......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寶鏡苦笑，這個笨蛋，都說這麽明白了怎麽還是執迷不悟呢？看來只能這樣說了，“我做不了你最重要的人，其實......我也怕你出什麽意外啊，你要是落入神兵手上，遭殃的可就是我，所以，拜托你別東想西想，跟着我好好修煉，趕快回到屬于你的地方，到時候我變成凡人也好、繼續做妖也罷，都能擺脫神兵，去過我想過的平靜日子。”
鳳青石聽了這話果然中了寶鏡的圈套，總覺得心裏不是滋味，忍不住酸酸的回道：“果然，你就是想早點擺脫我嗎？”
寶鏡見鳳青石上鈎了，好強的心理就要被利用了，便做出一副挑釁的樣子，問道：“不然呢？你還以為我要對你有所企圖不成？”
冷不防聽寶鏡這麽說，一根筋的鳳青石立馬惱羞成怒，想自己對寶鏡一片癡心，他居然在這裏大肆嘲笑自己，不發飙就不是他鳳青石！“哼！你別太得意！小爺玉樹臨風才不稀罕你！你也就配得上那條醜人魚！”
“哦？”寶鏡好笑的問道，“你覺得我跟媚游在一起挺好？”
“哼！随便你跟誰，小爺不稀罕！”雖然心裏堵的要死，但是這口氣實在咽不下，鳳青石忍不住口是心非了。
寶鏡笑道：“可是你心裏不是這麽想的吧？要不然為何你一看見媚游比看見神兵還緊張？莫不是......你害怕？”
“哈？”鳳青石無語的指着自己，怒道：“我怕她？一條死魚精我才不怕！”
寶鏡聽了拍拍手，贊賞的說道：“很好，第一你不反對媚游跟在我身邊，第二你也不怕她，那麽......現在就乖乖跟我回去開始修煉。”
接着，寶鏡的語氣瞬間變得認真，“神兵不會放過你我，暗地裏一定已經開始策劃什麽了，兩族大戰已是不可避免，你最好是在此之前就回去，不能讓任何一方得到玉印的秘密，我如此用心，你......懂嗎？”
鳳青石低頭不語，他怎麽會不懂？但是他真的不想懂，這不是他要的，他一點也不喜歡這樣的事情。本來覺得學法術是件很讓人興奮的事情，但是現在他覺得，其實也沒什麽好興奮的，他多希望自己只是個平凡的人，不要來到這個世界，不要參與這些複雜的紛争，不要……遇見他。
見鳳青石不說話，寶鏡摸着他的腦袋，柔聲道：“你已經不是以前的你了，好好的，學着長大吧。”
是啊，鳳青石，你還在任性什麽？你不是小孩子了，得不到的東西就放手吧，哭鬧是沒有意義的，哭破了天也沒有人會把你想要的東西拱手奉上，更何況……那本就不是屬于你的，他的心，根本就不向着你。
何苦糾結？
定定看着寶鏡，想伸手撫摸他，卻始終不敢，只得喏喏開口，“你為了我……還真是煞費苦心啊！”
寶鏡感覺的到，這句看似謝語的話，卻沒有感動，亦沒有感激，有的只是深深的無奈。他知道，他成功了，鳳青石放棄了，按照自己為他規劃好的路，走上了他心中的“正軌”。
回去的路上，兩人都沒有再開口說話，明明離的這麽近，近到都能聞到對方身上的味道，熟悉……卻陌生。
“你知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是什麽嗎？”鳳青石突然開口問寶鏡這句話，沒有多想什麽，就只是……想問他。
鳳青石知道這首詩的，但是寶鏡肯定不知道，所以他才問，在他的心裏，什麽才是最遙遠的距離，是不是像他們這樣，站在彼此身邊，卻仍然隔着兩個時空的距離。
寶鏡愣了愣，雖然他不知道泰戈爾的詩，但是能感受到鳳青石問這話的緣由，因為他們的心離的如此遠，他怎會不知？
但寶鏡卻答道：“世上最遙遠的距離，就是你與你最想得到卻又得不到的東西之間的距離，越強求，離你越遠。”
這麽說，你懂了吧？
這麽說，我懂了啊！
作者有話要說：
寫的我糾結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