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賭約與決意
玄武仙山的最高點，是一座高聳的塔樓，鳳青石費力爬到塔頂，皺眉眉頭仔細的找着寶鏡的身影，嘴裏直嘟囔，“真是的，到底跑哪裏去了嘛，人皇說等到了地方我就要跟所有人分開了，這家夥怎麽連個人影都看不到？”
“怎麽？難道我去哪裏還要跟你報備？”青光一閃，鳳青石找了半天的寶鏡施施然出現在了他面前，面上滿是從容的笑意，一點也不像之前的窘樣。
聽出寶鏡的話裏全是調侃，鳳青石不禁恨恨的說道：“哼，我還以為你準備一直躲着不見我呢！”
寶鏡靠着欄杆好笑的問道：“哦？我為何非要躲着你不成？”
鳳青石見寶鏡一副跟以往一樣的悠哉模樣，覺得好像主動權又落在了他手上，不禁變得口不擇言起來，“你是怕多跟我在一起就多喜歡我一點，到最後啊，就變得離不開我了！”
寶鏡聽了不由得失笑，他定定的看着鳳青石，慢慢向他走近，讓鳳青石的心跳不由得加快起來，好像……心裏變得越來越期待、越來越害怕，他知道，寶鏡将會說出一句讓他心跳加快的話。
果然，寶鏡挑起鳳青石小巧的下巴，近乎呢喃的說：“你說的沒錯，我好像……真的有點離不開你了……”
塔頂的風，吹動着寶鏡的長發，掃在鳳青石的臉上，有種目眩神迷的感覺，背着陽光的他，臉上看不清表情，鳳青石卻能真真切切呃感覺到，他那溫柔的、令人迷醉的笑容，那是屬于他的笑容。
一切都發生的超出鳳青石的預期，他以為還要很久很久才會聽到類似的話，甚至窮其一身也不可能聽見，可是……他就這麽突然出現，就這麽突然說了出來。
鳳青石不禁沙啞着聲音，有些不确定的向對方印證，“你所說的，跟我所想的，是……同一個意思嗎？”
你離不開我，是因為……喜歡嗎？
然而寶鏡卻搖頭，“我不知道……你很特別，我無法忽視你的存在，無法不注意你的一言一行，我不知道自己是否和你有一樣……的想法，但是此時此刻，在沒有了善褀的今時今日，全天下，只有你讓我離不開、放不下。”
鳳青石被震撼到了，他第一次聽見寶鏡說出如此接近于表白的話語，也許他是在撒謊，也許他真的是不知道，但是他能這樣說，能将自己認定為唯一，鳳青石覺得，值了。
值了，但是……卻不夠。
人啊，都是如此的貪婪，心愛的人将生命交給了自己，卻還是遠遠不夠，心中的那個漏洞永遠只能用一句話才能補齊，那三個字，仿佛魔咒般，驅使着愛的囚徒們死死的逼迫着他愛着的人。
鳳青石雙手捧着寶鏡的臉，無比渴求的問道：“這……難道不是跟我一樣？這……難道不是……愛？”
“愛？”寶鏡呢喃着這個字，他不是很清楚，他這一生只愛過善褀，他真的以為，自己不會再愛上任何人的。他愛着鳳青石嗎？他自己都非常迷惘，他在乎着他，不顧一切也要保他周全，但是，這是愛嗎？
還是說，這只是他無法逃離的命運？
真的……無法明白啊！
鳳青石見寶鏡沉默，有些急了，他扯着他的衣領，咬牙問道：“你是在耍我嗎？你只是在把我當成是個責任嗎？那我告訴你，我鳳青石自己可以變強大，我絕對不會再成為任何人的責任！包、括、你！”
寶鏡聽了這話，突然翹起嘴角，輕輕拉下眼前人握緊的手，問道：“你這是在跟我撇清關系？”
鳳青石卻垂下眼睑，吼過之後，突然變得有些虛脫，他自嘲的笑了兩聲，無力說道：“關系？責任這種東西，算什麽關系？你有讓我們之間……有過關系嗎？一直不都是我在單方面靠近你嗎？你從來……都沒說過一句……我希望聽到的話……”
夕陽漸漸染紅了天際，鳳青石的臉，也被染成紅色，眼淚還在眼角打轉，卻倔強的不讓它掉下來。
這個少年，是真心在對待自己的。
輕輕将少年擁入懷中，寶鏡嘆了口氣，在這無比溫暖的懷裏，鳳青石終于忍不住眼淚了，大顆大顆往下滴，嘴裏忍不住控訴，“如果不愛我，為什麽你不幹脆點掉頭就走……這樣一次又一次的給我希望又讓我失望……是果然……是在耍我嗎？”
眉頭皺緊，寶鏡嘆息着說道：“我從來沒有耍你……我在你面前說的每一句話，做的每一件事，都是認真的，我雖法力無邊，卻不是個多情之人，我都已經承認了，你讓我離不開了，為何你卻仍覺得不夠呢？”
鳳青石任性的抱着寶鏡死命搖頭，嘴裏直喊着“不夠不夠！我不要你這樣意味不明的對待！”
輕輕推開鳳青石，寶鏡直直盯着他的眼睛，認真的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來打個賭如何？”
鳳青石愣愣的看着寶鏡，不明白他為何突然要打賭，“賭什麽？”
寶鏡笑道：“就賭，等你出關的時候，我會不會向你說出你想聽的那句話。”
“诶？”鳳青石不解，“賭……這個？”
“沒錯。”寶鏡問道，“你要賭哪個？”
鳳青石想也不想的答道：“我當然賭你會說啦！”
寶鏡笑道：“那好，我就跟你相反，至于懲罰嘛……”
“懲罰我來定！”鳳青石立馬插嘴，開玩笑，萬一寶鏡到時候又想到什麽來個故意不說，他豈不是吃虧？想了想，鳳青石想出一個好的方法，說道：“要是我贏了，當然，你就要愛我一輩子，要是我輸了，就反過來，我來愛你一輩子，怎麽樣？”
寶鏡失笑，這算哪門子懲罰，明顯橫豎都是要一輩子死磕啊！
見鳳青石滿臉興致勃勃的模樣，寶鏡不禁認真問道：“你定這樣的懲罰沒關系嗎？就算我到時候沒有說，你還是要……一輩子跟我在一起？”
“哼！”鳳青石不屑道，“不太小看我鳳青石的毅力了，決定的事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一次賭輸了沒關系，我還會跟你賭第二次、第三次，直到你真正愛上我為止！一輩子的時間，絕對夠了！”
心被狠狠震撼到了，原本包裹住心髒的厚厚的牆壁，被這番宣言狠狠敲擊着，“轟”的一聲變得粉碎。寶鏡無法自已，他狠狠将鳳青石摟進懷裏，嘴裏直罵着“你這個白癡！”
被寶鏡這麽摟着，鳳青石突然覺得，自己贏的勝算越來越大了。
這麽摟着鳳青石，寶鏡突然覺得，自己也許，真的輸了。因為想要吻一個人的沖動是那麽的強烈，他不是個多情之人，但是他知道，那猛烈的想要觸碰的心理、想要親吻的沖動，除了愛，還有什麽能來解釋？
但是，現在還不能告訴這個白癡。
過了好久，寶鏡放開鳳青石，夕陽下他羞澀的臉龐被映照的無比動人，明顯不是什麽美人，此時卻有了一種別樣的迷人風情——他但見的風情。
看着寶鏡有些迷醉的、不真實的眼神，鳳青石突然就覺得心突突直跳，忍不住咽了口口水，總覺得這是賭約要提前實行了。随着寶鏡的臉漸漸靠近，鳳青石忍不住縮起肩膀，趕緊閉上眼睛，雖然覺得這樣做很不爺們，但是，在寶鏡的溫柔眼神注視下，想要變爺們真心有些困難。
蜻蜓點水般的吻，從額頭落到眼睑，從眼睑落到鼻尖，從鼻尖落到雙頰，鳳青石忍不住抿了抿嘴角，無比期待着寶鏡的第一個主動的吻。雖然他強吻過寶鏡沒錯，但是，果然被動的時候還是很讓人害羞的啊！
“咳嗯！”最關鍵的時刻，一陣咳嗽聲突然響起，兩人驚訝的回頭一看，卻是不知何時出現的人皇！
寶鏡暗自舒了一口氣，好險，剛才差點就把持不住親下去了，要真親下去，賭約什麽的就真的是要見鬼了。他現在跟鳳青石，真的不适宜太過親密，因為一切都還未有定數，異變随時都有，越早深陷情網，以後便越是處處受限，雖然覺得對不起鳳青石，但是他也只能這樣拖着了。
而鳳青石則是老大不高興了，混蛋人皇怎麽這麽會挑時間？晚來五秒不就行了？真是個讓人掃興的臭老頭！
人皇卻絲毫沒有打擾別人幽會的尴尬，笑呵呵的說道：“哎呀，打擾到兩位的雅興還真是不好意思，不過，咱們已經到了目的地了，石頭，你該跟老夫走了。”
離別來的太過突然，鳳青石有些慌神，他看着寶鏡，不知道如何才好。
寶鏡笑了笑，将嘴湊近鳳青石的耳旁，輕聲說道：“最後一個，咱們先留着，下次，如果你贏了賭約，咱們一定好好做完，可好？”
鳳青石臉一紅，他偷偷瞄了眼人皇，見他一邊顧着研究天邊的落日一邊朝他擠眼睛，知道他肯定什麽都聽見了，忍不住瞪了寶鏡一眼，啐道：“你給小爺洗幹淨脖子等着吧，絕對要讓你說出小爺想聽的話！”
一聲清脆的聲音響起，接着，兩只五彩的大鳥拉着一輛精美的車出現在塔的邊緣，人皇率先坐了上去。
寶鏡将鳳青石送了上去後，拉着他的手親了親，說道：“不要忘了你說過的話，絕對要變強回來，不讓任何人将你視為責任。”
将快要流出來的眼淚狠狠憋回去，鳳青石顫抖着雙唇說道：“你也不要忘記，一定要等着我回來，到時候我第一個看到的人，一定要是你！”
寶鏡微笑着點點頭，卻沒有出聲回答。
五彩大鳥發出高亢的鳴叫聲，撲扇着翅膀，離開了寶鏡，朝着落日飛去。鳳青石看着那抹越來越小的青色身影，突然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他們……真的是要分開了……
下意識想要回去，卻被人皇抓住，沉聲提醒道：“別忘了你們的約定……”
鳳青石一愣，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來，他聚攏雙手，用盡全身的力氣呼喊着，“渙真……你一定要等我回來……”
那個身影始終只是定定的站在那裏，微笑的目送着鳳青石，終于，五彩的大鳥再也看不見了，一顆清淚，悄悄滑落臉龐。伸手摸了摸，忍不住苦笑，“不是說，已經把一生的眼淚都送給她了嗎？原來……你的心并沒有死啊……”
看着鳳青石離開的方向，寶鏡深吸一口氣，喃喃自語道：“他去做他該做的事情了，而我……也該有所行動了。”
水潭之中，人魚媚游仍然在無憂無慮的四處游動着，偶爾用她尖利的牙齒撕咬着水裏的魚兒。突然，她尖尖的耳朵動了動，歡快的吐掉嘴裏的獵物，快速游到水潭邊上。接着，一襲青色衣衫的寶鏡出現在她的面前。
寶鏡伸出手，輕輕撫摸着媚游的臉蛋，微笑着自語，“長着如此美麗的臉蛋，卻是個沒有靈智的半妖，豈不是可惜了嗎？讓我來幫幫你，做一個真正的妖怪，如何？”
夕陽下，水潭邊上突然青光四射，驚的周圍的鳥兒紛紛飛走，這青光持續了許久，才慢慢平靜下來。
水潭裏面，寶鏡将手指離開媚游的額頭，媚游緩緩睜開他腥紅的雙眼，有些迷惘的看了看四周，似乎有些不知身在何處。她眼中的神采已經不複往日，有着一種沉穩的、智慧的光芒。
寶鏡站起身，朝着媚游伸出手，口中說道：“試着，将尾巴變成雙腳看看。”
媚游愣愣的伸出手握住寶鏡，慢慢将身子浮出水面，她那長長的尾巴，慢慢的，變成了一雙人類的腿！
媚游驚奇的看着自己，張了張嘴，居然第一次說了話，“為何……會這樣……”
寶鏡變出一件披風，遮住媚游美麗的酮體，笑道：“送你千年的功力，是因為……我現在需要你為我做件事，從現在起，我就是你的主人，你必須無條件服從我的命令，你……可願意？”
媚游緩緩在寶鏡面前跪下，親吻着他的鞋面，虔誠無比的說道：“我的生命是您給的，我願意為您做任何事情……我的主人……”
寶鏡撫摸着媚游酷似善褀的臉，喃喃說了聲“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
對不起跟善褀一樣的臉？還是對不起這原本無憂的魚精？還是對不起……鳳青石？
但是很快，寶鏡的眼神就變得冷然，他轉身離開水潭邊上，說道：“跟上來吧，我們要開始行動了。”
已經，不能再坐以待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