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鴛鴦眼(八)

幽靜的走廊裏沒有任何光源,感受不到絲毫活物的氣息,只有滴答滴答的水聲偶爾從遠處傳來,帶着一絲灼人的潮氣。

退卻了金色的牆壁留下水晶玉璧為燈,隐約浮現于壁上的蟲獸暗紋欲說還休般地掩飾着自己內心的狂放。

沒有人能否認,這座充滿死氣的宮殿依舊保留着輝煌時期的餘韻。

“往前面走是哪裏?”游凜席低沉而充滿磁性的聲音在空曠的環境中顯得格外突兀。

楊養羊一直将孽娃抵在自己的前方,“這條路的盡頭應該就是引血池了。”

游凜席皺眉,“引血池?”

“咯咯咯!!”孽娃突然爆出瘆人的大笑,“引血池裏全是肖灑灑的血哦!!”

游凜席停下腳步,淡淡地看着一直在狂笑的孽娃,直到他頭皮發麻嘴唇僵硬喉頭堵塞。

“我倒要看看,肖傻傻能放多少血。”

游凜席轉過頭直視前方。深沉的雙眼中看不見多少情緒,只是在藍光的映射下,依稀泛着尖銳森然的寒意。

“咦?厲害的大哥哥你終于來了呢~”

栗色卷發的少女彎起異色雙眸,扶坐在巨大的刺鲀頭頂,懶散地晃悠着雙腿。

天真可愛的表情讓孽娃不自覺地顫抖起來。

游凜席冷着臉環顧着四周。

極致奢華的吞金吻獸蹲坐在血池的兩角,相觸的獠牙間流出股股殷紅的稠液。

蒸騰而上的氤氲霧氣帶着朦胧的紅色,腥甜的氣息連綿不絕地鑽到鼻腔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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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陋的刺鲀在前方雕秀着神獸的玉柱間躍躍欲試。

不遠處的煉丹爐裏翻滾出濃濃的白煙,浮誇的卷邊像是蜘蛛伸長了秀腿,蓄勢待發。

精致的玉獸蹲于爐側,張大嘴渴求毒蛛吞吐的聖丹。

“不錯麽,引血池。”游凜席露出贊美的神色,“作為一條氣泡魚,也算對得起祖宗了。”

少女目露兇光,緊皺的眉宇間具是凜冽的煞氣,“阿鲀才不是魚!!”

“哦?”游凜席鄙夷地笑了笑,“你……”

“游凜席救救我!!!”尚未說完的話被一個驚慌失措的聲音打斷,游凜席循聲望去。

血池邊跪坐的人被鐵鏈铐住雙腿,纖長白皙的手臂整個浸泡在池水裏,似乎有香甜的液體正緩緩從手臂裏流失,與血水池中的粘液交融。

血池裏不知是什麽生物正肆無忌憚地吮吸着這股甘甜。

肖灑灑因失血過多而略顯蒼白的臉可憐兮兮地望着自己,眼睛被恐懼熏染得灰蒙蒙。

“游凜席救救我……”肖灑灑哀求的呢喃傳到游凜席耳朵裏,“救救我……”

游凜席的眼皮莫名地跳了跳。

“大哥哥的血好香哦~”少女陶醉地眯起眼睛,“阿鲀你說呢~”

刺鲀張大嘴吼叫幾聲,渾圓的身子因為興奮撞擊在兩旁的玉柱上。

“其實我也這麽想。”游凜席深深吸了口氣,“這麽珍貴的血,我親愛的小毒物們也開始躁動了。”

少女猶疑又警惕地盯着游凜席,“這麽說,你也只是想得到他的血?”

游凜席露出半邊的白牙,眼裏全是貪婪的*,“你不是能讀心麽,還沒讀到?”

肖灑灑蒼白的嘴唇開始隐約顫抖,眼中的焦距一點一點分散,直到絕望将亮晶晶的眼睛覆上一層霧霾,看不清顏色。

“游凜席你……”

游凜席一步一步緩緩走到肖灑灑跟前,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玩弄鄙夷的笑容讓肖灑灑不可抑制地後退了一步,手臂被水裏的不明生物硬生生扯掉一塊皮肉。

“呵——”肖灑灑倒吸一口涼氣,被扯開的傷口瞬間又被千千萬萬的東西附着上,啃噬吮吸。

“游凜席……”肖灑灑六神無主地看着游凜席,聲音裏的顫抖不知是疼痛還是懼怕所致。

游凜席冷漠地瞄了瞄肖灑灑的手臂,随即彎下腰狠狠掰起肖灑灑的下巴,“果真是很香呢。”

惡意的笑容在面前放大,肖灑灑心裏一沉,肆虐的恐懼感蔓延到每一根神經,血液開始滞澀。

“游凜席……”肖灑灑絕望地搖着頭,“救救我……”

倏忽間,巨大的血池開始震動,紅色的液體翻湧出來沾污了兩人的衣服。

飛蛾極強的毒液瞬間腐蝕掉肖灑灑腿上的禁锢,游凜席攔腰抱起癱坐在地的人,跳到飛蛾的背上。

纖細的手臂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短粗小蟲子,被吮吸的傷口周圍泛出駭人的紫色,細密的啃咬和血液的流失使手臂上的肌肉露出畸形的線條。

“這真是我的胳膊嗎……”肖灑灑淚流滿面地看着自己的手臂,差點昏厥過去,“游凜席是不是要死了……”

游凜席皺眉欣賞着變異的手臂,“游凜席不死,要死的是你。”

“啊!!!”肖灑灑一邊伸直自己惡心的手臂,一邊把頭埋在游凜席脖頸間,“救救我啊!!你不是毒王麽!!!嗚!!”

游凜席拿出小刀,順着肖灑灑的皮膚小心翼翼地刮下去,小蟲子七零八落地掉下去。

“嘔!”肖灑灑幹嘔一聲,無數斷成半截的小蟲子依舊吸附在自己的手臂上拱動着,肉色的身體流着白色的粘液。

“不能全部弄下去麽!!”肖灑灑緊緊抱着游凜席,“好惡心!!”

“可以截肢。”游凜席淡漠地繼續刮着,“不過我沒帶砍刀。”

肖灑灑悲憤地貼着游凜席,盡量不去看自己瀕臨報廢的手臂。

“這樣可是犯規哦~”少女甜甜的聲音帶着微微的怒意,“厲害的大哥哥怎麽能這樣!!”

游凜席繼續淡定地做着手上的工作,“肖灑灑是我的。”

“噗嗤——”少女嗔笑出聲,“原來是這種關系。”

肖灑灑驚愕地睜大眼睛,可疑的紅暈瞬間浮在臉上。

游凜席從飛蛾身上跳下來,粗魯地将肖灑灑扔到地上,“嗷哧!!你就不能溫柔點!!”肖灑灑悲憤地摸着自己的屁股。

“吱吱!”尖細的聲音從肖灑灑屁股下傳來,一只可憐的老鼠差點被坐稀。

“卧槽!!”肖灑灑驚恐地将老鼠踢得老遠,“這裏竟然有老鼠!!”

游凜席譏笑出聲,順便補了一腳,可憐的老鼠立刻滾到牆角處瑟瑟發抖,“一看就不是什麽好老鼠,你的屁股應該已經中了什麽奇怪的毒,不知道……”

肖灑灑:!!!!

“哥哥們這樣打情罵俏好嗎?!”少女由微怒變得暴躁,“大哥哥們的血和精神力,今天都得獻給阿鲀做大餐!!!”

少女話音剛落,刺鲀的腹部驟然膨脹,卡在玉柱中間。後背的硬刺直直豎起,看起來像一個碩大渾圓的刺球。

“阿鲀!”少女瞳孔猛地放大,河鲀折騰兩下,玉柱頃刻間支離破碎。

游凜席一把抱起肖灑灑,跳到飛蛾的背上。

“游凜席我能摟着你嗎?”肖灑灑滿臉焦急,“我害怕……”

游凜席沒有回應,也沒有推開腰上的那只手,只是冷冷地盯着前方。

巨大的刺球兇猛地向這邊撲來,游凜席眼神一凜,強大的精神力團團包裹住飛蛾。

“砰砰砰砰!”

河鲀背後的毒刺如狂風驟雨般向飛蛾襲來。飛蛾折起翅膀,将兩人包在其中。

肖灑灑緊緊貼着游凜席,身體不住地顫抖着。

“不用怕。”游凜席冷冷開口,“剛剛的精神力足夠小娥抵抗這種程度的攻擊了。”

肖灑灑擡起頭,一臉崇拜地看着游凜席,“游凜席,你這樣還真是厲害。”

游凜席皺眉,嘴角不自覺地上揚,“床上也是,不是麽。”

“嘿嘿……”肖灑灑讪笑,“厲害,厲害。”

突然,黑暗的空間開始颠簸起來,肖灑灑驚駭地摟住游凜席的脖子,“怎麽了?!!”

“刺鲀放毒氣了。”游凜席沉下眼,側臉的血紋露出紅光,濃稠的精神力瞬間在狹小的空間膨脹,飛蛾的翅膀像是一個大吸盤,吸盡了這些寶貴的銀絲。

“大哥哥可真是厲害呢。”少女不甘的聲音在翅膀的隔離下有些沉悶,“阿鲀的毒氣竟然無法傷害你!”

飛蛾的翅膀張開,在空中驕傲地撲扇了兩下。游凜席托抱着肖灑灑站在飛蛾背上,猶如君臨天下一般。

“這麽點修為也敢談傷害。”

少女把玩着自己的頭發,嘴角挂着一絲不明的笑意,“既然這樣,大哥哥我們來做一筆交易吧。”

游凜席挑眉。

少女的手順着頭發摸下去,撩起一股淡淡的清香,“如果你願意留下一點點精神力,大哥哥就歸你。”

“哈哈哈!”游凜席狂妄地大笑幾聲,随即冷然地繃起臉,“他本來就歸我,你憑什麽跟我談條件。”

肖灑灑身體一僵,摟在游凜席腰上的手不可抑制地緊了緊。

“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少女惡狠狠地瞪大眼,刺鲀立刻沖上來。

游凜席露出笑容,從飛蛾背上跳下,“只會橫沖直撞麽。”

飛蛾劇烈地煽動着翅膀,強烈的氣流硬生生阻擋住正在前進的刺鲀。

少女被風刮得睜不開眼,強大的風刀在臉上劃開了幾道口子,傷口周圍麻麻的,漸漸失去知覺。

風裏面有毒!

少女磨着牙,刺鲀後退數十米。

“轟!——”突如其來的煙幕讓幾人具是一怔。

游凜席抱住肖灑灑轉了個圈,警惕地踢開正欲靠近的手。

“是我啊游谷主!!”楊養羊焦急地看着游凜席,“我們趕緊走!!”

游凜席眯起眼,楊養羊滿臉嚴肅,“我不會害你!現在恐怕只有你能打敗那只河鲀了!!我雖為它做過事,但那都是被逼的!!”

“所以現在是打算換陣營?”

楊養羊點頭如搗蒜,立刻在前面帶路。

游凜席餘光撇了撇牆角處,随即優雅地跟上。

“游凜席……胳膊好酸。”肖灑灑舉着自己的胳膊,一臉苦逼地跟在游凜席身邊。

“還想讓我給你端着麽。”游凜席冷冷看了肖灑灑一眼,“我真該好好調'教你了。”

肖灑灑立刻捂住自己的嘴巴,“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唔……”

游凜席給了他一記大大的白眼。

“兩位感情真好。”楊養羊在一旁狗腿地帶着路,“前面有一口水井,可以直接通到外面。”

“怎麽,不路癡了?”游凜席問。

“嘿嘿。”楊養羊一臉堆笑,“那個時候不是還隸屬河鲀麽,所以……不過游谷主,現在我已經決定誓死追随你了!!如果你能消滅了那只河豚就……”

“孽娃呢?”肖灑灑突然環顧四周疑惑地問。

游凜席看向楊養羊,楊養羊尴尬地抓着頭發,“這個……剛剛就神秘地消失了。”

“消失了?!!”肖灑灑叫出聲,“他肯定還在那裏!我們回去救他!!”

游凜席一把抓住正欲跑走的肖灑灑,“救什麽,他可比我們安全多了。”

“怎,怎麽會……”肖灑灑吃驚地盯着游凜席。

“總之他不會有事的。”游凜席拖着肖灑灑往前走,“我們先從這裏出去。”

古井在宮殿後面的一塊荒廢空地裏,雜草不規則地攀爬在龜裂的土坯上。

荒蕪的土地上竟然還盛開着幾朵妖豔的小毒花。

“還真是古井。”游凜席走到井口處看了看,“怎麽出去?”

楊養羊:“從古井下去是一條水路,可以直通你們進來的那片湖。”

肖灑灑走到游凜席身邊,伸出頭向下觀望,“這口井看起來很陰森啊”

楊養羊笑道:“陰森是陰森,但也是通到外面的唯一出口,你們順着水路一直走就行。”

“那...游凜席我們走嗎?”肖灑灑忐忑地咽了咽口水,“我們一起下去吧。”

游凜席一手攬住肖灑灑的腰,嘴角露出一抹淺笑,“就知道你又會撒嬌。”

肖灑灑伸出手回抱住游凜席的脖子,游凜席左腿踩到井沿上。

“吱吱。”剛剛的小老鼠在游凜席右腿邊慌亂地轉這圈,一下一下撞在游凜席腳踝上。

“去!”肖灑灑皺眉踢開了礙事的老鼠,“這裏老鼠怎麽這麽多……”

“這裏人氣比較重,它應該是來這裏覓食。”游凜席一個用力,“走了。”

“轟!!——”

巨大的轟鳴從井裏噴湧而出,猙獰可駭的數十根巨刺迅猛向兩人襲來。

游凜席迅速向後掠去,但顯然已經回天乏術。

“啊!!!”肖灑灑緊閉雙眼将頭埋在游凜席胸前,嘴裏不露痕跡地吹出一口氣。

游凜席身子一僵,随即邪魅地勾起唇角。

“陪你演了這麽久,開不開心。”

低沉的聲音撞擊耳膜,肖灑灑驚駭地睜開眼,耳邊危險的氣息讓他心裏一陣發毛。

游凜席毫不猶豫地将人甩了出去,巨刺狠狠貫穿肖灑灑的身體,血水如噴泉般噴濺在黃土地上,灑下淩亂的巨斑。

地面被砸得一陣晃動,被刺穿的*上有幾個巨大的黑孔,血水咕嘟咕嘟不斷地湧出來。

肖灑灑姿勢怪異地躺在地上,無神的眼睛睜得老大,像是帶着無盡的哀怨。

游凜席優雅地落到地上,彎下腰輕輕抓起井口邊正瑟瑟發抖的小老鼠,一陣溫柔的□□。随即,緩緩走到殘敗不堪的屍體前。

游凜席冷漠地垂下眼,不可一世的笑容在嘴角邊漸漸擴大。

“這麽可愛一定不是我的小白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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