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盤蛇膽(二)

“肖傻傻,按照你說的,接下來我們會遇到什麽?”

走在去紫姹蟻洞的路上,游凜席如夢初醒般問。

肖灑灑皺眉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故作沉思道,“按照發展,食人林之後微生洵被老爹召喚,甘奕落到淳于善古手中,你的話……暫時未出場。”

“甘奕為什麽會被淳于善古抓?”游凜席疑惑。

“淳于善古觊觎他很久了!”肖灑灑義憤填膺地握緊拳頭,“那個人面獸心的衣冠禽獸,一心想要得到他的人又得到他的血!不過……”

“不過什麽?”

“不過劇情的發展很詭異,一路上連淳于善古的影子都沒見着,甘奕似乎也……”

“似乎也什麽?”游凜席似笑非笑地看着肖灑灑,“沒有被疼愛?”

肖灑灑深表遺憾地攤開雙手,搖頭晃腦道:“這難道不是你們的損失嗎?”

“肖灑灑。”游凜席突然沉下臉,嚴肅地站直了身子,“有沒有覺得哪裏不舒服的?”

“沒,沒有。”肖灑灑一縮脖子,小幅度搖搖頭,被游凜席陡然肅穆的樣子搞得一陣緊張,“就神經一直處于高度緊張的狀态有點揪心。”

游凜席緊緊盯着肖灑灑的眼睛,一點一點走進,直到澄澈的黑色眼球中能清晰地看到自己的影子。

伸出手在肖灑灑的耳垂上搓了搓,游凜席淡淡道:“如果有不舒服就跟我說,知道嗎?”

肖灑灑的頭呈波浪狀,小小地,畏畏縮縮地向前伸展了一下。

游凜席繼續靜靜地看了他很久,終于轉過身大步往前走去。

肖灑灑緊張兮兮地跟上,最近除了因為神經的過度緊繃而有一絲絲頭痛之外,其他還真沒什麽不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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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凜席藏在衣袖中的手指不安地動了動,肖灑灑耳垂上的那個小紅點,一個星期之前是沒有的。

“游凜席,那邊是什麽?!”肖灑灑新奇地睜大眼睛,激動地抓住游凜席的袖子前後搖晃。

游凜席皺眉,順着肖灑灑的目光看去。寬敞的黃土路上裏三層外三層擠滿了人,熱情又虔誠的驚呼聲不時從人們嘴裏傳出。人群自發地留出了一個開口,露出包圍圈裏張揚跋扈的生物。

一只肥胖的棕灰色兔子在地上懶散地蹲着,高高豎起的兔耳朵偶爾不耐煩地晃悠兩下,下巴因為堆積過多的肉而被滑稽地擠成了三層。最為吸引人的是那一雙微微眯起的金色眼睛。非常璀璨的金色,在陽光下驕傲地發着光。

游凜席略感驚訝地挑起眉毛,“金眸兔。”

“金眸兔?什麽金眸兔?”

“是一種很稀有的動物。據說被它喜歡上的人能夠擁有好運。”游凜席解釋,“不過這也只是傳說,因為現實中金眸兔真的很難見到。”

“很難見到那你怎麽知道是不是真的?”肖灑灑一臉懷疑地看着游凜席。

“看它的眼睛。”游凜席沖兔子的方向揚了揚下巴,“真正的金眸兔眼睛并不完全是金色的,而是帶有一點點灰色的雜色,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所以這只是真的嗎?”

肖灑灑聽信游凜席的話仔仔細細看着金眸兔的眼睛,因為隔得有些遠,只得眯起眼睛吃力地觀察着,一點一點往前探出身。

驀然間,金眸兔的耳朵受驚似的動了動,金色的眼珠猛然轉向肖灑灑的方向。

肖灑灑驚愕地彈起來,金色的眼睛與自己對視的那一瞬間,他似乎感覺到體內有什麽東西在翻湧,讓他突然有想要下跪的感覺。

就在肖灑灑還在為那個充滿惡意的眼神呆愣之時,一抹藏青色猝然在眼前晃過,腰身被有力的手臂緊緊環住。眼前的景物快速轉動,身體猛地被帶到另一側。

呆滞的眼珠機械地轉動了一下,肖灑灑愕然回過神。

棕灰色的肥兔子正懸挂在游凜席的另一只胳膊上,尖銳的牙齒穿透衣服狠狠刺進游凜席的肉裏,血液順着胳膊落到地上。

“游凜席!!”肖灑灑驚恐地睜大眼,剛欲上前,腰上的手便強硬地縮緊,讓他動彈不得。

“別動。”游凜席側過頭,低沉的聲音帶着一絲隐忍,放在肖灑灑腰上的手愈發縮了縮,像是害怕肖灑灑挪動半步。

“你……”肖灑灑慌張地看着游凜席高高舉起的另一只手臂,殷紅的血水已經将藏青色的袖子整個浸染。

游凜席面無表情地看着手臂上吊挂的兔子,沒有做出任何動作。兩人一兔以這樣滑稽的姿勢維持了數分鐘。

肖灑灑擔憂地看着游凜席血流如注的胳膊,止不住想要上前幫忙之時,胖兔子突然迷茫地松開嘴跌落到地上,瞬間變成了一直軟萌又笨拙的小胖子。

“怎,怎麽回事?”肖灑灑不可思議地看着緩慢爬到游凜席腳邊,讨好又乖巧地蹭頭的小兔子。

游凜席松開肖灑灑,緩緩放下手臂,“剛剛不太正常。”

“喂你沒事吧!!”肖灑灑見腰上的阻礙物拿開,迅速跑到游凜席的胳膊旁邊轉悠,“好多血。”

“沒事。”游凜席不耐煩地踢開腳邊礙眼的肉兔,肉兔鼓起金色的眸子,再次羞答答往游凜席腳邊靠。

“這轉變也太快了吧……”肖灑灑無奈地看着游凜席腳邊肆意賣萌的肉兔,“它似乎很喜歡你。”

游凜席從裏衣撕出一塊布條,草草綁在手臂上,立刻拽過肖灑灑上上下下看,看了還不夠開始來來回回亂摸。

“游凜席……”肖灑灑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雞皮疙瘩被胡亂游走的手悉數帶起,“很多人在看……”

“怕什麽。”游凜席直起身,冷冷看着肖灑灑,“剛剛有沒有什麽感覺?”

“感覺……”肖灑灑羞澀又嗔怒地白了游凜席一眼,“你亂摸我能有什麽感覺。”

“……我是問你金眸兔跳過來的時候!!”游凜席憤怒地咬着牙。

“恩?”肖灑灑仔細凝思了片刻,“剛剛它看我的時候我倒是有一股心潮澎湃的感覺。”

游凜席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随即彎下腰抓住肉兔的兩只耳朵粗魯地拎起來。

肉兔眯起眼睛,痛苦地蹬着肉肉的小短腿,肚子上的肉不自覺地上下彈了彈。

“你,你想幹什麽?”肖灑灑盯着游凜席手中的兔子,不由地想起了曾經當老鼠的一幕,體內驀地升起一股惡寒。

游凜席拎着兔子轉身就走,肖灑灑慌忙跟上。

圍觀的群衆紛紛退避開來,給兩人讓出一條路。

“游凜席,你打算把這麽珍貴的兔子怎麽樣?”肖灑灑于心不忍地看着游凜席手中一路撲騰的肉兔,“要吃嗎?”

游凜席白了他一眼,拎起肉兔狠狠拍了拍它的肚子,“金眸兔的肉有毒,如果你想吃的話,我也是能做給你吃的。”

“嗝——”肖灑灑用力憋出一個響亮的飽嗝,“最近的夥食真是太好了,接下來一個星期都不用吃東西了。”

游凜席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繼續往前走。

越往魍鎮的邊緣地區,人煙樹木便越是稀少,荒蕪的黃土地上鋪滿了碎石,周圍稀稀疏疏林立的大石塊被太陽烤出條條裂痕。

毫無綠蔭遮蔽的土地偶爾出現幾塊黑色的印記,仿佛被大火烤糊了一般。

“很熱?”游凜席見肖灑灑不停地拿袖子擦汗,不自覺地皺起眉毛,将水壺遞給他,“喝點水。”

肖灑灑抱起水壺,一股清涼的液體瞬間潤濕了喉嚨。

“這是什麽?”肖灑灑驚異地睜大眼睛,“薄荷水嗎?!”

“恩,給了薄荷的花槐蜜。”游凜席淡淡道,“馬上就到石屋了,再堅持一下。”

肖灑灑懷抱水壺,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抿着,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麽,總覺得游凜席最近怪怪的,讓他有些莫名其妙。

石屋在魍鎮郊外一片有雜草生長的地方。荒涼的土地上僅有一座用一整塊巨石挖成的房子,看起來格外突兀。

“好有型。”肖灑灑張大嘴的佩服地看着面前的巨石屋,“這,這是一整個石頭嗎?!!”

游凜席點點頭,“裏面被挖了。”

“怎麽會有這麽大的石頭!!”肖灑灑不可思議地跑到石屋門口撫摸石壁,“是什麽神奇的上古巨石吧……”

游凜席走上前,拎起肖灑灑的後領就往裏拽。肖灑灑無比順從地被拖着,左右張望期間嘴巴越長越大,洞心駭目。

“嘴巴不閉緊,待會兒有什麽東西飛進去了我就不管了。”游凜席在前方警示道。

肖灑灑立刻閉嘴,牙齒誇張地嗑在一起發出一聲清脆的響聲。

“不過你怎麽知道我張嘴了?”肖灑灑繞到游凜席身邊好奇地問,“你後面長眼睛了?”

游凜席腳底一滞,眼裏閃過一絲錯愕。

随口一問的肖灑灑并沒有奢求得到答案,激動萬分地跑去觀摩石壁上的花紋,虔誠地撫摸着凹凸不平的表面。

“谷主。”溫婉動聽的聲音從前方傳來,一個身着墨綠色長裙的女子緩緩走出,瘦削的肩膀大片敞露在外,神情冷漠得如同玉石雕像一般。

肖灑灑在內心狂嚎,這種高冷女神的即視感讓他很想俯身跪舔。

游凜席點點頭走上前,将手裏的兔子遞給她,“看看這只金眸兔是怎麽回事。”

女子面無表情地低頭看了看游凜席手中的兔子,又擡起頭淡淡地看了眼自家谷主,繼而側頭看了看肖灑灑。漂亮的桃花眼中沒有任何波瀾,最終大無畏地定格在了游凜席臉上。

肖灑灑見游凜席耐心地舉着手,溫柔地回視冰山美人,瞬間覺得整個世界都正常了。

好奇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流轉,肖灑灑嘀溜着眼珠以為兩人要一直對視到地老天荒之時,冷豔的女子突然緩緩地,緩緩地,向後挪動了一小步,玉足帶動裙擺翻出一個俏皮的小波浪。

“谷主,髒。”

游凜席的眉毛壓抑地跳了跳,“……拿過去洗。”

女子倔強地搖了搖頭,再次拉開一些距離,像是看病菌一樣看着游凜席,“髒。”

游凜席閉上眼,再次睜開時眼裏一片寧靜,俨然一副風雨欲襲的趨勢。

肖灑灑立刻慌張跑上前,将游凜席手裏的兔子抱下來放到綠衣女子面前,偷偷瞄了游凜席一眼,繼而滿臉堆笑地迎上冷漠女子,“姑娘,你就洗一下吧,洗洗更健康。”

女子淡漠地看了看眼前睜得無比渾圓的金色大眼睛,慢慢擡起白皙的手。

肖灑灑見女子有迎接之勢,立刻狗腿地将肉兔靠得更近。就在纖纖玉指觸碰到肉兔的一剎那,肖灑灑尚未反應過來,整張臉陷入一片柔軟之中,灰色地絨毛直搗進鼻子和嘴裏,嗆得他滿眼淚水。

“谷主,請把您無比惡心的衣服洗幹淨。”女子一邊将金眸兔往肖灑灑臉上按,一邊冷酷道,“還有您邋遢的新侍衛,他整個人就像一團臭糟糟的漿糊。池子裏面有道具,請裏裏外外好好清洗。”

“唔……唔……唔……”

待女子抱着金眸兔走遠,肖灑灑依舊在不停地打噴嚏,絨毛鑽進鼻子裏非常難受。

游凜席憐憫地摸了摸肖灑灑的頭,随即将人拉倒石屋的最裏面。

水天碧石一般的清澈池水,袅袅飄散在空氣中的淡淡白煙,勾勒出一副撩人的世外仙境。

然而,肖灑灑全然沒有精力觀賞此時此刻的良辰美景,雙眼全被水面上漂浮的各種邪惡道具占據。

“看什麽呢?”游凜席走上前,在肖灑灑額頭上重重一彈,煙霧中,壞笑的臉更加迷蒙起來,“快點進去。”

肖灑灑印堂發黑,回過頭雙目無神地盯着游凜席,“可以不去嗎?”

游凜席嘴角的笑容愈發燦爛,勾着肖灑灑的脖子往池子邊走,“那麽多道具,不下去玩玩嗎?”

“不!!不不!!要玩你自己玩就好了!!”肖灑灑一邊往後退一邊瘋狂搖頭,“別拖我下水!!”

“那可不行。”游凜席稍一用力,反抗中的人便以一個華麗的姿勢落入水中,道具被翻騰的波浪推開,又借着慣性飄回來,很有默契地圍住了落水的肖灑灑。

“嗚……游凜席……”肖灑灑擡起頭痛苦又讨好地看着游凜席,臉上晶瑩的水珠不時滑落下來。

游凜席淡定地将藏青色衣衫仍在一邊,優雅的進到池子裏,溫柔寵溺的笑容被水波折射得格外邪魅。

“過來,裏裏外外洗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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