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轉生第十六天
哥譚沒人不知道這個名字。了解內情的人在談論他時會提起一個更久遠的名字,哈維·丹特。
哥譚地方檢察官,剛正不阿的“光明騎士”,哥譚鐵三角中的一員。
這些代稱都要标上“曾經”二字。
現在他只有一個名字,雙面人,偏執瘋狂的精神分裂症患者,人人避之不及的恐怖罪犯。
恐懼後知後覺地從心口爬進胸腔。我極力抿住顫抖的嘴唇,做出鎮定的樣子,“我假設你不是為錢財來的,別告訴我是為了美貌,我會驕傲的。”
硬幣在雙面人手中抛起落下,藏進掌心,不知正反。
“你很聰明。”他朝我走近。
我險些顫起來,铐在扶手上的手不自覺縮成一圈,指甲掐進掌心。
我不想露怯,便勉力坐直,不讓自己縮成一只可憐的任人宰割的小蝦米。
雙面人停在距離我三步遠的位置。他俯身看我,一半臉猙獰如惡鬼一半臉英俊如天神,這兩樣截然不同的兩幅面孔上是同一雙眼睛。
那雙眼睛盯着我,仿佛看透一切。
“你知道他的秘密,你猜到了我們來這裏的原因。”
他的手朝我伸過來,扯住我脖子上的雪花項鏈。
“你身邊與危險相關的只有他一個人,你當然明白是誰讓你陷入如今的危機中。”
汗水浸濕了我後背的衣服,布料濕淋淋地貼在我的皮膚上。
我裝傻道,“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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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稍一用力,狠狠扯斷銀鏈,将落在地上的雪花用皮鞋鞋跟慢慢碾碎。金屬破碎的咯吱聲令我頭皮發麻。
雙面人望着我咧嘴一笑,臉上成團成塊的肌肉如蠕蟲般蠕動,“現在你沒有指望了。”
滾滾涼意從我心底竄起來。在佩珀告訴我托尼給她的手表加上定位檢測功能後,我就隐隐猜到為何布魯斯請求我要把項鏈随身攜帶。
但雙面人作為蝙蝠俠曾經的戰友,對老朋友的小手段同樣再了解不過。
眼見裝傻沒用,我拼命在腦海裏搜刮關于雙面人的情報,為自己争取一線生機。
我的眼睛死死盯住他放進西裝口袋裏的那枚硬幣。
“你不是認為人的一切都由宿命決定嗎,既然如此,為什麽不看看我的運氣?”
“你要試試看嗎?”雙面人攤開掌心,把硬幣遞到我跟前。
我眯起一只眼睛,不讓額頭上淌下來的血滲進眼裏,削減自己的視力。
“你要玩這個游戲嗎?”我仰頭看他,“輸了我認命,贏了你放我走。”
“你想和我們賭自己的命。”他展示給我看撚在他指尖的硬幣。
1922年的哥譚市紀念幣,一面光華如新,一面刻有劃痕。
“我們願意參與游戲。”
他将硬幣往上輕輕一抛,銀色圓形在半空中不斷旋轉,正與反在我眼前一晃而過,撲通落到雙面人的手背上。他趕在我們看到答案前蓋住那枚硬幣。
心髒跳動的聲音太大了,吵得我腦後一陣鼓動。
兩雙眼睛緊密的注視下,雙面人緩緩揭開手。
反面。深深的劃痕刮花了硬幣上的圖案。
他諷刺地道,“你輸了。”
我顫抖地吐出一口氣,汽油奇怪的氣味不斷刺激我的神經,我按耐住心裏無數想說的話。
我原本就沒有把希望全部寄托在與雙面人的賭博上,我只是在拖延時間,希望布魯斯通過項鏈裏的小玩意兒及時發現我的危機。
雙面人沒有繼續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他踱着步子走到門口,看了眼挂在牆上的石英鐘。
“艾莉薇在哪裏?”我問道。
“你說那個女仆?她在別的地方,我在她身上綁了炸.彈。”
他背對我冷笑,“我們很清楚你在打什麽主意,因為我們曾經一樣,當一個白癡把希望寄托在一個打扮成蝙蝠的瘋子身上。”
我呼吸一窒。他轉過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被毀容的那半邊臉上紅色的肌肉扯開嘴角。
“我綁架了市長一家,他們分布在哥譚的不同角落,每個人身上都有一個炸.彈。那只蝙蝠正在大街小巷裏疲于奔命。”
雙面人冷漠地宣判我的死刑,“沒人會記得你。”
他關上試衣間大門,阻隔我與世界的聯系。我聽見腳步聲漸漸離我遠去,只剩我、汽油以及塞滿試衣間的華麗裙袍留在黑暗中。
門口的鏡子在昏暗中照出我的滿身狼藉。
我閉了閉眼,想起雙面人離開前又一次擡頭看向時鐘。
現在是淩晨兩點一十五分。
我突然明白他為什麽會陪我玩抛硬幣的命運游戲,他和我一樣,也在拖延時間。
市長早年離異,家裏只有他和他的女兒,算上艾莉薇一共有三個人。三個人體炸.彈藏在哥譚的三個角落。
只有加上我,才剛好是四個人。
2x2,雙面人沒有放棄對2的偏執。他在等,他要等到淩晨兩點二十二分才會讓這荒唐的一切落下帷幕。
也就是說,我還有七分鐘逃離這裏。
我艱難地拖着椅子,一點一點蹭到衣櫃邊,栽下頭用牙齒拉開抽屜,叼出一個胸針。
僅僅只是這簡單的幾個動作,就讓我渾身冒汗,手指差點捏不住扔到腿上的胸針。
我彈開胸針,用針尖戳弄鎖孔,祈禱能聽見鐐铐打開的脆響。
但我根本不會這種小技巧,僅有的一點知識是在電影的劇本裏看到類似的情節,一時好奇去網上搜了搜。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秒針轉動的嘀嗒嘀嗒仿佛敲在我的耳膜上。
我絕望地發現距離兩點二十二分只剩半分鐘。能救我的人可能正趕在路上,也可能還在城市裏無望地來回奔波,拯救其他人的生命。
更有可能的是他不知道我在這裏,不知道我遭遇了什麽。
我救不了自己,也沒人能救我。
淩晨兩點二十二分,試衣間的鏡子被小型炸.彈引爆,鏡中倒影出的我四分五裂。
火星點燃了潑在地上的汽油,火焰順着蜿蜒的水痕一路蔓延,焰光于一瞬間将我團團包圍。
那些精致華美的衣裙在火焰中升騰卷曲,每一顆點綴在布料間的水晶鑽石都在火光中閃閃發亮。
溫度、氣味、占據全部視線的赤色火焰和木制家具在燃燒中發出的噼啪聲。它們逼迫着我,往我心口再敲一擊。
一小片燒着的刺繡飄飛在我腳邊,化作灰燼。我認出那是布魯斯送給我的第一條裙子,我穿着它在哥譚遭遇了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挾持。
滾滾濃煙嗆得我眼淚直流,失去意識的邊緣我聽到一聲巨響。
黑色的、蝙蝠似的影子在火焰的另一頭向我發起沖鋒。厚重的披風罩在我身上,有人借着這個動作解開我手腳上的鐐铐。
我揪住披風的一角,倉皇地問道,“艾莉薇呢?”
“她得救了。”他簡短地解釋了一句,将我裹在披風裏。
我的腳沒落在地上,我這才反應過來,他正抱着我逃離熊熊燃燒的別墅。
金屬的鐵氣取代了汽油的味道。然後是夜風。
我掙紮着在披風裏冒出一個頭,看見我的小別墅在沉沉夜空下化作一片火海,院裏的每一朵花上都映着火焰的顏色。
一只手猶豫地撫在我臉上,冰冷的皮革拂去眼淚。
“別哭。”那聲音隐忍道。
“噢。”我揉揉臉,做了一個深呼吸,“把我放下來吧。”
我和他并肩而立,目睹我在哥譚的家在大火中變成一座廢墟。
“雙面人呢?”
“打暈了,關在蝙蝠車後備倉。”他停頓一下,小心觀察我的神色,“稍後我會送他去警局。”
我攏了攏身上的風衣。夜風太冷了。
但我覺得很熱,好像我沒有逃出來,而是留在別墅裏,和布魯斯送我的那條裙子一樣,燃燒成幾片支零的碎骨。
站在我旁邊的人一直在看着我,于是我也轉頭看他。
他的嘴唇一開一合,“我......”
“這裏有人嗎?”突然插進來的聲音打斷他将要說出口的話。
一個警察從別墅那頭的公路上跑過來,揮舞着手裏的手電筒,“有人報告這裏發生了火災,有人受傷嗎?”
他跑近幾步,看到蝙蝠俠,遲疑地放慢速度,“呃,我們還需要出警嗎?”
“叫戈登過來,”我吸了吸鼻子,朝他走過去,“我需要做一次損失財産評估,同時要對哈維·丹特提起訴訟。”
“好的。”警察将手伸進衣服的夾層,“需要我借手機給你嗎,女士?”
他的對講機呢?
沒等我想清楚這個問題,我身後的布魯斯猛地跨前一步,将我嚴嚴實實擋在他懷裏。
與此同時我看見那個所謂的警察從懷裏摸出一個瓶子,将裏面的液體朝我兜頭潑過來。此後的許多個夜裏,這聲音成為了我的噩夢。
硫酸,瓶子裏裝的是硫酸。
大部分液體被布魯斯的披風擋住。他在擋住硫酸的同時甩出多球捕獸繩絆住假警察,披風上的硫酸順着特殊材料的弧度滴下來,在水泥地上燙出黃斑。
小部分濺到我的手臂上,引起可怕的劇痛。
被濺到的每一處皮膚都在發燒。布魯斯迅速果斷地撕掉我的衣袖,在腰帶的某一個小格子裏抽出濕巾吸走殘留的硫酸。
他在蝙蝠車上拿了一個水袋,用小股水流幫我沖洗傷口,聲音沉到聽不出情緒,“先忍一下。”
做完這一切,他如一只暴怒的黑豹朝僞裝成警察的人撲去。
一拳又一拳的悶響回蕩在我耳邊。
我抓着水袋,把水澆到傷口上,疼得冷汗涔涔。
這一刻我奇異地明白了雙面人的想法。
雙重殺招,他真正的目的不是想讓我葬身火海,而是用硫酸毀掉我的臉。
他想讓我成為第二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