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轉生第五十七天

第59章 轉生第五十七天

等我從滿池子的污水裏爬出來時, 我不止想剪短發,我想學古一法師剃光頭。

污水的盡頭是黑黝黝的通道入口,仿佛一只擇人而噬的巨獸朝我大張獸嘴, 吞吐出濃烈的腥氣。

我摸了摸藏在戰術手套下的懸戒, 邁開腳步向前。

黑暗吞沒了眼前的一切,只有距離地面遙遠到幾乎看不見的天頂裝了幾排燈管,卻連眼前不足一米的位置都無法照亮。

我嘗試與蝙蝠洞聯系,卻發現身上的所有設備都連接不上信號。

我伸手摸索,隔着戰術手套, 手邊的感覺硬且粗糙,是一面牆。我伸手去摸另一邊, 也是牆,可以确定我正身處一條甬道裏。

随身攜帶小刀在這時居然成為了一個好習慣。我在牆上刻下一豎, 标記自己出發的位置。

走了不到十米遠的位置就是分岔口, 我用小刀在牆上又刻下一豎,朝右邊走去。

不多時,我确認自己正身處一座迷宮中的某處。短短五分鐘內我遇到了四處拐角, 每一處拐角我都無一例外選擇了右邊。

迷宮內只有我放輕的腳步聲,偶爾能聽見遙遠天頂傳來燈管呲啦呲啦的聲響。我嘗試打開傳送門,傳送回最初的起點, 意外地發現無法構建起通往外側的傳送通道。

我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蝙蝠洞就做了隔絕傳送法術的措施,防止被魔法側追蹤到位置。

現在看來, 魔法側很早以前就進入上流社會的視野, 他們所知道的比我們想象的多得多。

我的呼吸聲, 我的鞋底碾動地上的塵土, 一面面看不出差別的牆, 通往不同方向的拐角。

極度微弱的燈光讓人抱有一絲能夠找到出口的妄想,但最終結果只會是像我一樣,在通道的盡頭面對高大的牆壁原路折返。

當我第三次看見自己之前所刻下的标記時,我意識到自己的體力正在逐步下降。從下水道排水管中潛游到這裏就已經耗去我的一半體力。現在無限次的重複碰壁同時也是在消耗我的勇氣和耐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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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走到這一步,我連自己所在的位置都無法确認。我是在第幾個岔道口改變方向的,又是從第幾條死路折返,這些我快要記不清楚了。

在極度的安靜與無休止的重複中,焦躁一點點從心底攀升。我倚在牆邊,能摸到不知多久前我刻上去的刻痕。

我考慮過翻到牆上,沿着牆走。可惜的是我的身手不足以支撐在我窄小的高牆上走貓步,只能走出一段距離就利用鈎鎖槍探出牆頭,查看我現在的位置。

迷宮很大,我在裏面耗費了可能半小時,或者更長時間。我第三次從牆頭探出腦袋确認位置時,才隐約在某個方向看見了更明亮的光線。

我順着光線的方向前進,在路口盡頭走到一片開闊的空地。

說是空地,因為四處的高牆,這裏更像是一個房間。與之前截然相反的強光使人站在燈下頭暈目眩。

一排排棺材整整齊齊地擺在空地中央,如同未埋葬亡者的墓地。

我在棺材間低下頭,在棺材上拽下一張照片。

上面是一個孩子,年齡大概在六七歲左右。

旁邊的棺材上同樣貼着屬于一個男孩的照片,年齡不超過十歲。在往旁邊去,一張張照片記錄了一個個孩子鮮活的面容。

我說不上來自己出于什麽心理,費力推開其中一扇棺材的棺材蓋。身形瘦削的青年安靜地躺在裏面,仿佛只是陷入沉睡。

現實卻沒有表面看上去美好,躺在這裏的人應該是法庭的殺手們,利爪。

結合棺材上的照片和他們強大的自愈能力看,他們應該是從小就被帶到地下,接受訓練與改造,最終成為一群躲在面具後的膽小鬼們的利器。

所有排列整齊的棺材中央,有一具打開的空棺。空棺內安置了較為綿軟的墊子與絨布,像是等待某個人躺進去,迎來應有的命運。

我在空棺底部發現了一張照片。

迪克·格雷森,只有七歲、仍活躍在馬戲團、與父母生活在一起的迪克·格雷森。

這具棺材是為他準備的。

我沉默片刻,面無表情地撕掉手中的照片,在紙屑落到我腳邊後打了一個響指。

它們在燃燒中卷曲,變成一堆黑灰,被我一腳踩進土裏。

我不能再這樣漫無目的地尋找下去。馬特扮演的冒牌蝙蝠俠嚴格來說一開始就被識破了身份。貓頭鷹們遲早會推算出他暴露的目的是為了吸引注意力,方便有人潛入地下迷宮。

這時牆壁上的一道刮痕引起了我的注意。

那與我進來的方向恰巧相反,說不定我等會兒就要從那裏出去。

一道發白的刮痕烙在牆壁上,我用手指蹭了下,還有沒掉幹淨的灰塵往下落。這說明這條刮痕是前不久才出現的。

依照這個位置,蹭上刮痕的人當時踉跄了兩步,撞到牆上,扶着牆邊離開了此處。

他被困有一段時間了,貓頭鷹們卸掉了他身上的小道具和披風,也不會給他食物。為了摧毀他的意志與精神,迷宮裏能找到的飲用水肯定添加了致.幻劑、迷.藥一類的東西。

現在對于他來說,每踏出一步都是咬牙堅持的結果。沒人能在這種情況下堅持清掃留下的痕跡,我可以沿着這個痕跡追蹤到他的位置。

想到這裏,我振作起精神,跟上沿路的痕跡朝前。

我可以想象到他的模樣,他的每一個動作,他如何在岔路口停頓,依靠僅存的理智選了一條路。

他獨自蹒跚前進,幾次撞到牆壁,手扶在牆上,手甲蹭掉牆皮。

我能聽見來自他靈魂的怒吼聲,狂躁地想要掙脫黑暗。貓頭鷹法庭選擇了針對他最有效的幾種方法之一。

布魯斯·韋恩,他一直克制着自己作為凡人的那面,他将自己塑造成一個神秘的都市傳說。恐懼來自于不了解、不日常。

蝙蝠俠可以扮演布魯西,但布魯西不能扮演蝙蝠俠。他要确保所有人撕掉那張蝙蝠皮,看到的都是一個陰森、可怖的靈魂。

于是那些想要打倒他的人更渴望摘掉他的面具,露出一層層僞裝下傷痕累累、憤怒又脆弱的孤兒。

我閉上眼睛,可能這間迷宮內的空氣中混合了迷藥。在這裏待的時間越久,我開始感到大腦一陣陣眩暈,腳下踩的不是堅實的土地,而是蓬松的棉花。

耳邊隐約傳來聲音,我試圖分辨,是一個人的吼聲。

他不服輸,不認輸,然而有許許多多的人站在高臺上看他的笑話。

我看見很多人,他們戴着戴着白色的面具,像一只只披上人皮的貓頭鷹,瞪着溜圓的眼睛将頭上下颠倒來看人。利爪圍在他們身後,保護他們,朝跌倒在場地中央的人圍過去。

場中央的人身上沾了血,目測從背後被捅了一刀。沒有那身披風後,他看上去糟糕極了。

難怪我潛入迷宮這麽久都沒人搭理我,原來是有更要緊的重頭戲。

沒有翅膀的蝙蝠,是一只被貓頭鷹戲耍的老鼠。他總會憑借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來,其過程必定充滿艱難。

從品牌塑造的角度講,布魯斯無疑是成功的。

敵人把他當作跳梁小醜,對手把他當作知己瘋子。民衆把他當作哥譚希望,後輩把他當作引路燈塔。公知把他當作話題素材,警察把他當作聒噪蚱蜢。

他們之中,絕大部分人看不見他是布魯斯,連他自己也看不到。

我突然産生一種沖動,我或許、可能、也許能夠把這個人、這個鬥士,拉到我身邊。

這個想法有些過于可笑了,但在當下結合一些小小的法術可行。

我把手按在地面上,懸戒在指根發熱,世界在我的腦海裏重構、分離,如一層輕飄飄的薄膜飄在軀殼上。只要我想,就可以輕輕松松地把它折疊起來,像這樣——

鏡像世界展開,以我為中心,迷宮劈裂成兩半,并攏豎起。

所有人都在空中下墜,除了我。

在衆多身影中,我一眼看到兩百一十磅的那個。他徒勞伸手,好像是想要抓住什麽,他很快看到了我這個格格不入的異類。

我在他身下張開傳送門,火星吞沒他的身影,緊接着是我。

鏡像的世界瞬間潰散,我們離開了迷宮,站在我爬上來的水渠前。

布魯斯一步沒站穩,險些栽倒在地,我不會承認我差點反應過度一腳把他踢進水渠裏。

我試圖撐住他,但很遺憾他的體重對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

我用法術支撐住他的身體,沒時間好好打量他幾眼,趕在入水前用治愈他腰上的創口避免感染。一旦脫離法庭的法術隔絕,我就能打開傳送門直接帶他回家。

布魯斯含含糊糊地發出幾個意義不明的音節,我架住他的肩膀,“沒有事了......我帶你回家。”

我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力道松懈下來,把更多的重量毫不憐香惜玉地放到我肩上。回家這個詞觸動到了他的哪根神經。

我把呼吸器往他嘴裏一塞,帶着他猛地跳進面前的污水中。

當然,回家的第一件事還是讓我剪掉頭發。

噢,還有給馬特發額外的工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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