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為她,細之又細
鼻端,傳來夾雜着清冷氣息的味道,很是特別,也很熟悉。他的頭壓在她的身側,可以看到他寬闊的肩膀,還有背。
衣服濕了大半,健碩的背部線條展露無疑,就算現在養尊處優,都沒有一絲贅肉。用力時繃起,充滿了力度與美感,比大衛雕塑還要迷人。
就是這個迷戀得她幾乎瘋狂的男人,給了她致命的一刀,最終讓她變得一無所有的啊。
岑心狠狠地咬下了牙根,伸手,卻取小腿上的刀。只是,那把刀卻被他更快地取走。他把刀放在一旁,輕輕地撩起了她的褲腳,在看到上面被刀面撞出來的絲絲痕跡時,壓上了眉頭。
下一刻,有涼涼的感覺襲來,他竟用指抹了些不知名的東西在她的傷處。他的指緩緩滑過她的小腿,小心翼翼,又輕又柔,一個男人要做到這點,并不容易的。
岑心垂着眼皮看着他的一舉一動,心裏灌入的是一種怪怪的感覺。而後,他撕開了自己西裝的裏襯,一圈圈地綁在刀上方才再次幫她捆在腳上。
他這是幹什麽?怕她拿刀殺了他,所以先捆上布條嗎?她以此來說服自己,狠狠地壓抑着某種呼之欲出的情感。
為她做好這一些後,他啓動了車子,再沒有停滞過。岑心卻再也睡不着,一路假寐,目光卻一直沒有從他的身上撤下來。
不知從何時起,來自心底的那股強烈的對于他的恨意竟消散了,她發現自己不再會一看到就會跳腳,罵人或是報複。
車子終于停在了婉居。霍淩宵轉身下車,拉門欲要将她抱起,她慌忙躍起,一聲不吭地從他的身側竄過,只留給他一道背影。
簡單梳洗過後,良媽端上了晚餐。岑心餓慘了,低頭吃了起來。霍淩宵從樓上走下來,剛剛沐浴過,整個人神清氣爽。他單手扣着衣袖走下來,修長的臂襯得衣服都好看起來。
看低頭吃東西的岑心,他安靜地坐在了對面,慢慢地吃了幾口。岑心始終沒有擡頭,也沒有夾菜,只是先前胡亂地倒了些湯在碗裏就着下飯。
他無奈地搖了搖頭,伸筷夾了好些菜在她碗裏。岑心低頭看那些菜,眸光錯了一下,卻也沒有扔出去,而是繼續大口吃飯。
他的舉動讓她想起那天和祁喬陽一起吃飯時的事。他不僅夾菜給她,還大方地表示他們是夫妻關系。
她一直不解他那天為什麽要說那些話,難道真是要認可他們之間的關系了嗎?他和她之間有着殺父殺弟之仇,奪産之恨,怎麽可能做夫妻!
啪一聲,她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冷着臉轉身上了樓。碗裏,霍淩宵夾的菜一點都沒有碰過。
許是開了太久的車,那晚,霍淩宵很早就睡了。岑心聽到了開門聲,又聽到關門聲,而後,安靜下來。
她慢慢地抽起綁在腳上的刀,扯掉上面纏着的布料,起身拉門走了出去。
霍淩宵的門沒有上鎖,被她輕易推開。他已然睡着,床頭還亮着一盞小壁燈,剛好照到他的睡顏。
他閉着眼,睡得很沉。岑心開始還試探着小步走,發現他完全沒有以前的警覺,不由得邁大了步子,來到他面前。
冰涼的刀舉了起來,正對着他的心髒,只要她一刀下去,他就一命嗚呼。
有個聲音叫她快點下手,可手卻生生地僵在半空中,始終無法落下!她不是手軟之人,曾經一個打算冒犯她的男攝像師被她生生切下了一根手指,如果不是大家攔着,她的刀早就沒入了他的心髒!
為什麽對于眼前的這個男人,她不能果斷幹脆了?
一閉眼,她将刀狠狠地刺了下去……
只是才挨着被面就止住了。父親死前的聲音在她的腦中狂響了起來:“不要報仇,好好活着!”
再無力氣,她狠狠閉眼,将刀縮了回去。好久,才顫悠着身子走了出去。
背後,一雙幽眸綻開,看着關閉的門頁,久久不動……
岑心沒有吃早餐就去了電視臺,她的眼睛紅紅的,腫起。為了不顯露得太過明顯,她把前面的發剪成劉海。
“岑老師,你這麽一弄,倒顯年輕了好多呢。”小江走來,看到她的新造型,忍不住出聲。
岑心扯了扯唇角,算是回應。小江這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忙改口道:“我不是那個意思啦,你本來就年輕,看着也漂亮。我只是覺得你這劉海一剪,整個人都精神了好多,沒以前那麽嚴肅恐怖了。”
發覺自己越說越不對味,她吐了吐舌頭跑遠。岑心轉頭,透過光潔的牆壁看自己,确實劉海一遮,有了那麽點孩子氣。
外貌可以通過發型來改變,心呢?怕是永遠都只能垂垂老矣般留在胸腔裏了。
祁喬陽從背後走來,一眼就看到了孤零零站在牆角的她。開始還以為是公司新進的員工,直到被她漠然的氣質所震到,才認出來。
他沒有走近,唇角繃了起來。這樣的岑心就像一個高中生,幹淨透徹,給人一種出塵之感。不管是怎樣的她,總能輕易吸引他的目光,以至于哪怕她一個眼神的流轉都會引起他無盡的猜測。
天之驕子的他,從來沒有被一個女人如此迷惑過。然而,這個女人不僅已為人妻,甚至連正眼都不曾給過他!
忽然有些煩,他垂着的掌無聲地捏了起來。
片刻,他轉了頭:“楊蜜兒的派對什麽時候開始?”
跟在身後的秘書Anny愣了一下方才回答:“就今晚。”
“準備好禮品,告訴她,我會準時參加。”
“可您不是說不管她打多少次電話都要拒絕嗎?我已經……”
沒等她說完,喬祁陽已經進入了電梯。
為了趕幾個鏡頭,岑心晚上九點才下班。習慣了獨來獨往,她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獨自下了樓。
外面,又下雨了。這本不是一個多雨的季節,但這些天好像總是會下雨。
她沒帶傘,只能站在廊下發呆。其實,在野外攝像時為了取得好鏡頭,經常要一連數天地潛伏。能在動物敏銳的嗅覺下一步步接近,突破它們的防線就近拍攝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所以就算下刀也要一動不動地守在原地。
被雨淋是家常便飯,衣服通常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只是,這是母親送的衣服。
低頭打量着身上的灰白色薄大衣和圍在頸上的圍巾,她舍不得讓任何東西沾在上面。
雨簾中,一輛原本靜止不動的車子啓動,緩緩移到身前。岑心這才發現,竟是霍淩宵的邁巴赫。
在樓上時,她曾無意看向過他停車的那個角落,似乎他的車就一直停在那裏,岑心并不敢保證霍淩宵在這裏等了多久。這些天,他幾乎每天都會接送她上下班。
岑心用漠然的眸光去看他,霍淩宵已拉開車門,迎着雨走過來。雨下得很大,滴滴打在他身上,他卻混然不覺,步子邁得周正闊大。
雖然身上穿着西裝,仍掩不去偉岸的身段,尤其臉上的正氣凜然,總讓人誤會他是多麽了不起的正面人物。
當然,如果不是他搶走了父親的公司,她也會這麽認為。
岑心的目光更冷了一點。
霍淩宵似乎并未意識到她的冷漠,垂頭與她相對:“冷不冷?”他甚至伸手過來撫她的臉,被她一偏避過。他的手最後落在了她的肩膀上:“餓了嗎?”
在捏到她滿是骨頭的肩膀時,他的眉頭蹙了起來,眼神深幽,卻終究什麽也沒說。
他的關心只贏得岑心在內心的一陣苦笑。若是知道自己昨晚差點要了他的命,怕他此時也淡定不起來吧。
像賭氣般,她反射性地朝他一掌噼過去,狠狠地将他的臂噼開,而後一低頭拉開車門坐了上去。不想矯情地拿母親送的衣服和他置氣,自知下雨無法保護衣服,索性由着他來接自己。
副駕位調得比平時要直,卻正如她的意。岑心幹脆地拉過安全帶綁在身上,頭靠在椅背上挺直了腰杆坐着,閉上了自己的眼睛。
霍淩宵随後上了車,并沒有馬上啓動車子,而是把手機調成了靜音。岑心眯眼時看到他的這個舉動,唇角扯了扯,不置可否。
才調好,屏幕就動了起來,分明有電話,但他卻視而不見,将手機壓在了格子裏。一路上,他都沒有接過一個電話,只有極低的馬達聲在響,顯示車開得平穩而快速。
以前的岑心極怕吵,哪怕睡覺時房外有只小鳥叫都受不了。然而,現在的她,即使睡在瀑布下也無所謂。霍淩宵這有意的小動作不可能取悅她,取而代之的是一種諷刺,當然,還有疑惑。
現在的她沒有了背景後臺,在他霍淩宵面前不過是一只随時可以被掐死的螞蟻,他為什麽要對她好?
這個問題,她并沒有細究,習慣性在車上補眠,她很快陷入睡眠中。
在車子停下的那一刻,她猛然驚醒,腰身一擡,是一種要投身于戰鬥中的架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