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五條悟對于這個名字無動于衷。

六眼帶給他源源不斷的信息量,而從出生開始,他早已習慣周圍的所有人都默認聽從自己的意願,五條家的嫡子幾乎沒有猶豫的時間,直截了當地就沿着參道向山上走去。身後穿着行燈袴的孩子亦步亦趨地緊跟上來,手裏緊緊握着自己迷你版的和弓。

即便年齡尚小,他們都是天生的咒術師。

沿着參道一路向上攀登,他們停在了一座神社之前。這裏虬結着注連繩,聯通鳥居将整個神社圍繞在中央,注連繩之外是靜谧的森林,一眼望不到盡頭,連鳥雀的聲音都無法聽到,林地之間只有飒飒的風聲。

“五條君。”

的場灼怯生生地開口:“你覺得這裏是咒靈的生得領域嗎?”

五條悟終于又重新回頭打量了對方一眼,那孩子明顯在壓抑着自己的咒力,大概是受到過類似的咒術師教育。到目前為止他完全沒有把對方算作戰鬥力的打算,帶着勉為其難纡尊降貴的語氣開了口:“生得領域的話,周圍應該會存在大量的咒力才對,這大概是‘神隐’。”

七五三節,是三歲和五歲的男孩以及三歲和七歲的女孩所度過的節日,是新生的孩子從非人過度向人類的儀式。傳說,七歲以前的孩子并非是“人的孩子”,而是“神的孩子”,用漢字書寫的話寫作“神稚子(かみじこ)”,在七歲之前無論犯下什麽樣的錯誤都不會被追責,七歲之後才會被視作是人類而納入人類的律法範疇。

現代社會當中當然早就已經摒除了這樣的說法,而咒術師的家系裏,除了仍舊沿襲着這些傳統的習俗內容以外,甚至還有更多詳細的诠釋。

一有說法,咒術師大多數都會在六七歲之前覺醒術式,那也正好是一個孩子處在“神稚子”狀态下的時期,在一些咒術師的家庭當中,在幼時傳承了強大術式的孩子甚至會在某種真實意義上被視作等同神明的存在去鄭重對待,經歷各種各樣的儀式來進行咒術師的開蒙。

被謹慎灌輸着必要的知識,被填充進作為咒術師所需要的一切,于此同時,又被慎重地視作“受肉的神明”而對待着——這矛盾而沖突,卻在咒術師的家系當中詭異地統一了起來。

どんどん燃えるね。君の呪力。

“正熊熊燃燒着嘛,你的咒力。”

五條悟突然開口。

無數人都好奇六眼之下的世界。人類無法用肉眼觀測到電磁場和電磁波,無法檢測重力大小和輻射,但卻可以通過現代科技的儀器來檢定這一系列的參數,但它們終究是無法被感性的語言所形容的,因此五條悟很早就放棄了向別人去描述自己的世界,但不管怎麽說對方也是咒術師,這點程度的話應該還是能聽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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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看到啊!大多數時候為了不灼燒到別人,都是要盡量克制着咒力的!”

對方眼睛閃閃發亮地問:“你的術式是洞察類型的嗎?”

“眼力比較好而已,術式是別的。”

具體要解釋無下限比較麻煩,而且咒靈還未現身,也不是做‘術式開示’的時機,五條悟選擇慢慢伸出手,握住對方的一小截手腕,的場灼并沒有感受到皮膚接觸的觸覺,就好像手指和手腕之間被什麽不太好描述觸感的東西所阻隔:“喏,我不會被任何東西碰到。”

“也不是完全沒辦法。”

的場灼想了想,将被克制的咒力稍微釋放出來一點點。

“嘶,好燙!”

大概是一下子握住熱水杯又放開那種程度的熱度。五條悟猛地甩開了那截手臂,對方将力度克制得很好,他并沒有因此而被燒傷。

“對吧?其實學着要控制這個也很辛苦的。”

“術式的名字是什麽?”

“家主大人還沒有決定好。”

“什麽啊,不是的場家代代傳承的那種術式嗎?”

“可能連術式都算不上。”

“嘁,好遜。”

“是種叫作‘天與咒縛’的東西。你知道那個嗎?”

“哈?你為什麽會覺得我(おれ)不知道?”

他瞪着眼睛,等待對方的回答,而的場灼明顯被這個不太友善的溝通方式吓了一跳,嗫喏了一會兒才哼哧着回應,說也有可能是術式,總之因為家主大人沒有敲定,所以從概念上還處在有些暧昧的狀态。

“本來是度過這個七五三節就要決定好的事情。”

的場灼皺着眉頭環顧四周,辨認起神社的裝潢:“……但不應該來這裏才對,我家舉行這種事的神社不是這裏。”

“五條家的話,會去北野天滿宮拜谒天滿大自在天神,當然也不可能是這裏。”

五條悟說:“總之就是三大怨靈之一的那個菅原道真啦。”

五條家是菅原氏高辻家的庶流,傳承了咒力的那一支,在漫長的時光裏成為了禦三家的其中之一,因而關鍵的儀式活動,譬如七五三節,當然是會在祭祀菅公的天滿宮裏舉辦。

這裏既非的場灼熟悉的神社,當然也不是天滿宮,兩個人在空蕩蕩的神社當中兜了一大圈,別說咒靈了,連一個活人都沒有找到。

“我渴了。”

五條悟站在原地不動了。他轉頭看向的場灼,明顯是在發出指令——甚至算不上指令,只是表達需求。後者接觸到這種視線,嘆了口氣,走到神社的水手舍,視野可見之處看上去夠幹淨的水就只有這裏。他用柄杓舀起一勺,猶豫了一下,伸出另一只手墊在了柄杓的下方。

咒力開始将柄杓當中的淨水加熱,很快,水就冒起了密集的小泡,微微沸騰起來。

——不知道哪裏來的放了多久的水還是燒一燒再喝的好。

“喝吧,只有這個了。”

的場灼說:“如果你能看到咒力的話,喝之前可以先看看有沒有詛咒之類的東西混在裏面。”

“沒有。”

五條悟非常肯定地說道,先是被水溫燙了一下,随後小口小口地吹着氣,将水喝了一大半,又想起來旁邊還站着一個一直都沒飲水的同齡人,把柄杓又遞了回去:“你也喝。”

兩個人就這樣坐在參道的石燈籠旁,分享着喝光了一柄杓的淨水。等到一滴不剩之後,的場灼猛然又想起來:“我記得直接這樣拿着喝是不合規矩!”

“在神隐的時候還要考慮那個嗎?我又不會告密。”

“這種地方是會有神明大人看着的吧。”

“哪來的神啊,咒靈而已。”

“一直不現身的話,想祓除也沒辦法,而且好像也沒有大人找過來。”

“你指望他們還不如期待一下我來祓除這裏的咒靈。”

“……诶?”

“這可是無下限術式!五條家最強的術式匹配最精準的眼睛,他們說四百年來都不會有這樣強的咒術師。”

五條悟擡起下巴,明明身高一樣還非要強行拗出俯視的表情。

的場灼握緊了弓,緊張地吞咽了一口口水,顯然“無下限”聽上去比到現在連名字都沒有決定好的術式要厲害一些,但……

“祓除咒靈的話。”

他說:“如果僅僅只是這件事,我還是……有一點經驗的。”

稚嫩的聲音頓了頓,的場灼像是給自己鼓勁一樣,又說道:“他們說了,唯有在咒靈退治這方面,我的才能很好用。”

五條悟微微睜大眼睛,這個時候的他臉上還沒有成年版本那麽多的誇張表情,六眼掃過對方,視野當中咒力正被規矩地約束在身體內煌煌燃燒。

“再找一找吧。”

他沒再在這方面和對方去争高下,而是轉頭掃視着整個神社的院落:“這片空間裏不可能沒有楔子就這麽長久地維持下去,一定還會有一些咒術意義上的契機。”

的場灼跟在身後,兩人踏過一片空蕩蕩的繪馬挂,走進神社的神樂殿。

踏進大門的那一刻,身後的房間門啪地一聲合攏。神樂殿裏坐着幾個和他們年紀相仿的孩子,有男有女,其中一個還是外國相貌。在大門關上以後,其中一個人突然掙紮着站起來,從胸腹腔裏發出明顯不符合年齡的聲音:

“——現在人數夠了,來玩‘籠目籠目(かごめ)’的游戲吧。”

那孩子歪頭看着他們二人,嘴角驀地扯開了一個誇張的弧度。

作者有話要說:

通用附注:

生まれ付き,u mare tsuki,與生俱來。

五條悟那句「為什麽你覺得我(ore)不知道」是個不很禮貌而且語氣比較重的說法。

但我覺得像b漫那樣翻譯成老子也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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