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章節
、可是所謂的男色就是指同性戀吧?你不會覺得惡心嗎?」
面對倉皇失措的樂步,花時雨很直接地回答:
「不會,男色又稱為衆道,自古以來就是日本男子的高尚嗜好之一。我身邊也有幾對『在交往』的同性同級生。」
「這、這樣啊……」
樂步不知為何扭扭捏捏地低下頭,但是又下定決心似地擡起頭。
「其、其實我也有、呃、男朋友。」
「……什麽?」
「我已經和他交往三年了,我雖然很喜歡他,但是實在沒有勇氣公開出櫃,所以花時雨是我第一個坦白的對象。」
「是嗎……」
——這麽一來,可以确定一心失戀了。
花時雨不自覺差點要露出微笑,但連忙收斂笑容。看見別人不幸卻感到歡喜,實在沒品,花時雨斥責自己不可以這樣。明明剛剛還希望他倆別真的互有情意,不過一感到放心後,內心就游刃有餘了。
「我和洋介,啊,洋介是他的名字。」
樂步不好意思,但又興奮地開始述說:
「我和洋介是在有送餐服務的麻将館『力争上游』認識的。其實是其他客人點的餐,可是我弄錯桌子了。我說『讓您久等』後,要把狐貍烏龍面(也就是豆皮烏龍面)放在側桌上的那一瞬間,洋介因為湊到大三元(注13)便高呼萬歲,他的手就碰到碗公。」
花時雨點頭應和。
「被打翻的碗公翻倒在排好的麻将牌上,洋介好不容易湊到的大三元就這麽毀了。就在洋介氣得打我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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樂步雙手合十,輕輕閉上眼睛。
「我戀愛了。」
「哦,我也明白這種心情。」
花時雨回想起自己初次被一心毆打的時候,宛如天打雷劈般的沖擊。雖然花時雨大表贊同,樂步卻悲傷地低下頭。
「可是……洋介是個超級型男,讓我很不安。」
「型男?」
花時雨反問,樂步的眼睛卻蒙上一層淚水。
「我知道,像我這種笨手笨腳的人和洋介這種型男不配。我很清楚自己有幾兩重,可是我只喜歡型男啊。」
「呃,我并不是那個意思,我是問『型男』的意思是——」
「洋介是超級美男子,很喜歡麻将、小鋼珠、自行車競賽、賽馬,可是因為沒工作、沒有錢,總是從我的錢包拿走鈔票,但是他從來沒有還給我。我明明知道這樣下去也不行,然而他一用那張那麽帥的臉拜托我,我就……」
花時雨偏頭,起初雖然和樂步有共同感受,但是話題愈來愈詭異了。
「為什麽那個男的不工作,他身體不好嗎?」
「因為洋介他讨厭工作。」
「……?」
花時雨正想反問怎麽會有這種理由,但是他忍住,因為他覺得自己不知世事,所以或許這種理由在世間也多少說得通。
「那就把錢存在銀行裏,別放進錢包怎麽樣?」
「這麽一來,洋介就會跟劈腿對象借錢了。」
「……?」
聽見和自己的常識相差甚遠的坦白,花時雨愈來愈感到混亂。
「因為洋介是型男,所以不管男女都很受歡迎,而且他又是那種會被夜店大姐姐徹底疼愛的類型,我總是很擔心會不會被他甩了……」
「那種男人,你最好主動放棄他。」
花時雨不負責任地回答,似乎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了。
「你怎麽說這種話……就算我長這樣,洋介還是說他愛我。雖然在發薪日前沒有錢的時候,他就會打我,但是他打了我之後,總會好好反省,對我道歉,說他不會再打我、他愛我,希望我原諒他。」
愈聽愈焦躁,花時雨用力把湯碗放在桌子上。
「阿龜!」
「呃、有!」
「不管你怎麽努力說服我,但是我完全無法了解那個男人的好。一心雖然也常常打人,但是和阿龜戀人的暴力完全不同。那種男人到底哪裏好了?一心到底有什麽地方比那種草包還要差勁?張開你的眼睛,笨蛋。」
「為、為什麽突然提到一心學長?」
被這麽一問,花時雨才回過神。對啊,這麽一來,他不就像是在勸樂步和一心交往了嗎?如果被他這麽一提,樂步反而對一心産生興趣,不就麻煩了嗎?另一方面,如果因為那個草包的關系,一心反而遭到冷落,不就等于說明一心不如那個草包了嗎?真是不甘心。
不過姑且先別理這些事情,花時雨也很喜歡樂步,因為他很有耐心教導不伶俐、做任何事情都慢吞吞的花時雨。溫柔的樂步和那種暴力男實在太不配了。
「我事先說在前,絕對不可以變心,喜歡上一心。」
「什麽?」
「總之你仔細聽好,一心是我佐治家的主子、前本州中國地方藩主的上月家第十一代當家。前代死後,他年紀輕輕二十歲就以一國一城的領主(注14)身分,繼續守護上月定食屋,是世世代代都該奉為賢主的人物。」
「嗯、嗯,我也很尊敬一心學長。」
「沒錯,和一心賢能、威風凜凜、有男子氣概又完美相比,阿龜的戀人不但懶惰又有暴力傾向,簡直比鼠婦蟲還不如。這種不事生産又愛賭博、只會跟交往對象要錢的草包,現在就立刻和他分手——」
「我辦不到!」
這次換樂步把湯碗用力放在桌子上,從沒見過的魄力。
「看見洋介好好一個型男卻這麽邋遢,我就覺得他很可憐、胸口好痛好痛,只有我才能一輩子都陪在洋介身邊。」
「就在你說這些話的時候,就會愈來愈無法掙脫腳邊的泥濘哦。」
聽見這直言不諱的忠告,樂步一邊吸鼻子,一邊凝視着花時雨。
「就、就算是這樣……只有我明白洋介的好~~」
樂步大喊,哇的一聲嚎啕大哭,同時沖出店鋪。
「……所謂的戀愛真是複雜。」
花時雨在沒有人的店裏,啃着可樂餅三明治,門口傳來喀啦喀啦的巨大聲音,有人拉開門。一心臉色蒼白、沉着一張臉走進店裏。
「啊,一心,你不是要去參加商店街的會議嗎?」
「……會長發高燒,下周再開。」
「真是白跑一趟。對了,阿龜做了可樂餅三明治,你要吃嗎?」
花時雨微笑着遞出盤子,頭頂卻遭到拳頭一擊。
「為、為什麽突然打我?」
「別跟樂步說不必要的事情!」
一心咄咄逼人地怒吼,看樣子被聽見了。
「我猜你這個蠢蛋知道我的心意後,就打算讓我跟樂步交往吧?真是多管閑事。」
「我并不是想要……」
正确來說恰好相反,他祈禱一心別和樂步順利交往。
「不管你是什麽理由。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樂步有男人了,我也覺得現在這樣很好!」
「你明明知道,卻還默認他倆交往嗎?」
花時雨吃驚地仰視着一心。
「沒錯,雖然稱不上是像樣的男人,但是既然樂步喜歡,我也無話可說。」
「這樣不是太沒有情義了嗎?我的确是不知世事,但是我起碼知道阿龜的對象不是好男人。」
花時雨頂嘴,一心卻板着一張臉交疊手臂。
「就算是這樣也一樣。像樂步這麽正經的人,不到最後關頭是不會自己覺醒的。況且所謂的戀愛着迷,就是四周的人愈反對,反而愛得愈深。你做的事情,只是在火上加油而已。」
一心的話一字一句就像小石頭一樣飛進心裏。
「……抱歉。」
花時雨一副快哭出來的臉低語。
「別再多管閑事了,記住我說的話。」
花時雨低頭道歉,但是一心不發一語走向廚房。不管花時雨道歉幾次,一心都沒有回應。看着一心真的生氣的背影,花時雨只感覺眼前一片黑暗。
花時雨回到自己的房間,心情暗淡,抱着膝蓋。一心當然會生氣,因為他其實真的很喜歡樂步,幾乎想立刻說出口,卻又忍住不說出口。花時雨不曉得這件事情,只想到自己。花時雨對自己的任性感到可恥之際,也明了一心對樂步用情有多麽深厚,感到深受打擊。一心喜歡樂步,喜歡到對自己發這麽大的脾氣。
拉門傳來敲門聲,不等回應,一心就走進房間,他手裏拿着兩只湯碗和一瓶一升瓶清酒(注15)。他緊閉着唇,盤坐在花時雨對面。
「陪我喝喝酒吧。雖然這不是配得上華族公主的酒。」
「沒、沒這回事,不管什麽酒,我都喜歡。」
花時雨不明就裏地回答,一心哼了一聲,一副無所謂的樣子,把酒倒進兩只湯碗裏。一心沒幹杯就獨自默默喝了起來,所以花時雨也只好喝着酒,彼此什麽話也不說。花時雨受不了尴尬的沉默,怯生生地開口:
「呃,一心,剛剛是我——」
「是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