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發落

朝熙的眼神透過費宸想了許多,可這副場景在定遠看來,卻以為陛下終是抵不過費宸的天人之貌。

定遠心下一喜,他覺得定坤分析得對,将來這王君之位,多半是費宸的。

定遠小聲同朝熙道:“若是陛下能常來看看費禦君,費禦君的身子骨也許會更好些。”

朝熙收回眼神,轉頭看了定遠一眼,面色不虞。

定遠心中一慌,忙垂首退下,不敢再言。

等到禦君們的情況都穩定下來,朝熙才看到朱銀與她的關門弟子斐念之低聲商量着什麽。

之後,朱銀才上前一步道:“陛下,臣有事要禀,還請陛下借一步說話。”

朝熙讓周圍人都退下,這才對着朱銀問:“可是禦君們此番的症狀有何不妥?”

朱銀忙道:“禦君們情況都穩定下來了,就是老臣與弟子念之商讨過後,覺得此番征兆并非是黃桃儲存不當,而是有人故意投毒。”

朝熙聞言一驚,忙道:“接着說。”

朱銀這才道:“那黃桃不僅星辰臺會分發,內庭各處都有分發,偏偏是星辰臺這裏出了事。老臣在此之前,問過星辰臺的嬷嬷,那些黃桃一直在冰庫中儲存,不會有問題。就在剛剛,念之從黃桃中探出了些許毒素,這些毒素可致人嘔吐腹瀉,症狀與吃壞東西無異。”

朝熙冷了臉道:“此事非同小可,朕即刻讓人配合太醫院調查,若發現有人故意投毒,必嚴懲不貸。”

這事倒也不難,朝熙特意讓花靈留在此處配合朱銀調查,不到兩個時辰,花靈便到禦書房禀告道:“陛下,投毒之人,查出來了。只是此事事關摘星臺,奴婢還得來過問陛下的意思。”

朝熙聞言擰眉,她想起了定遠讓她多去星辰臺見費宸一事,心底微微有些不舒服。

“難不成是定遠嗎?還是說,他們三個都有參與?”

花靈嘆口氣道:“據張嬷嬷供述,是定坤。”

花靈說着,便遞上了從張嬷嬷身上搜出的信件。

又是定坤!

朝熙認得定坤的筆跡,尤其是看到他說要重點照顧費宸之時,朝熙更是氣得手抖,她怒道:“他還不能下地,哪來那麽大的本事,指使星辰臺的嬷嬷投毒?”

朝熙此話一出,便瞬時想起了什麽。

朝熙氣得将手中折扇摔在案桌之上,道:“好啊,朕念着他們是東宮出來的,對他們百般寵愛,結果他就是這麽回報朕的?”

“把定坤給朕從星辰臺押過來,他犯了這等大罪,朕倒要看看,他要如何解釋!”

張嬷嬷是個妥帖的人,定坤在信中特意說明,見信即毀。星辰臺那邊傳出消息的時候,定坤還以為此事已經過去了。

沒想到,還不過半日,便東窗事發。

定坤見着朝熙甩下來的信件,便知道自己已經完了。

他甚至顧不得身上的疼痛,便伏地叩首:“奴才有罪,請陛下責罰。”

朝熙氣道:“你可知道這謀害禦君是殺頭的大罪?”

定坤到底還是怕死的,他顫抖着身子,擡眸見朝熙冷眼望着他,終是忍不住開口求饒道:“請陛下恕罪,奴才只是錯了主意,想要陛下去星辰臺看看費禦君。宋郎君不在了,陛下把所有的愛都放在了空貴君的身上,空貴君他是個陰險狠毒之人,奴才不忍見到陛下受蒙蔽啊。”

“荒謬!你和空寰見過幾面,就這般污蔑他?”

定坤罪行敗露,這會兒索性破罐子破摔:“污蔑?奴才受了內傷,分明是他所為。還有登白,登白那般妥帖的人,即便知道他暗害過奴才,可是登白依然不可能怠慢他,分明是他故意設計,将登白發落去了冀州別院。陛下您知道的,登白與奴才情同手足。”

朝熙拿起手邊折扇,冷冷睨着他道:“登白那事,朕當夜也在場。空寰受了傷,他卻不願去請醫官,單憑這一點,朕就可以發落了他。發落登白的人是朕,朕看你,是對朕不滿了?”

定坤伏地道:“奴才不敢。”

“奴才知道,如今奴才說什麽,陛下都不肯信了。奴才犯了大錯,聽憑陛下處置。但是奴才還是要告訴陛下,那空貴君并非良善之人,陛下可萬不能受他蒙蔽。”

到了此時此刻,定坤還在攀咬着空寰。

登白那事,确有疑慮,朝熙也曾懷疑過是空寰想要尋釁報複。

可即便如此,發落一個奴才也不過是小事,再者,登白那日所為确實讓朝熙不滿。

“蒙蔽?朕看,朕這些年光受你蒙蔽了。宋啓在時,便提醒過朕,說你恃寵而驕,目中無人。朕念着與你一起長大的情分,從未苛責。朕待你好,可不是讓你在後宮中拉幫結派,将手伸到星辰臺毒害禦君的。再者,擇選王君一事,既是朕的家事,亦是國事。朕要選什麽人,還能任由你一個奴才擺布不成?定坤啊,你膽子實在是太大了,你欺君罔上,毒害禦君,單這兩件事,誅了你九族都不為過。”

定坤倒是終于知道害怕了,他伏地叩首道:“陛下,您知道奴才已經無親近的家人,在奴才心中,陛下就是奴才唯一親近之人。”

“你若是真心,便做不出此等悖逆之事。來人,将定坤拖下去……”

定遠始終在殿外,聽到這話,他推開門,噗通一聲跪了下去:“陛下,定坤只是嫉妒空貴君有寵,他太過愛慕陛下,才會錯了主意,陛下,請您看在過往情分上,饒他一命吧。”

定遠不說話,朝熙倒是忘了這個人。

她緩步走到定遠跟前,用折扇勾起他的下巴,冷冷道:“朕問你,定坤今日所為,你是不是事先知曉?”

定遠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朝熙輕哼一聲:“你承認也好,不承認也罷,今日在星辰臺,你還叫朕多去看看費宸。你們一個兩個,拿朕當傻子嗎?”

定坤閉上眼睛,他咬牙道:“陛下,奴才的确在他面前抱怨過,但是此事是奴才一人所為,陛下莫要遷怒旁人。若陛下要處死奴才,奴才甘願受罰。奴才心中對陛下的情意從未變過,哪怕日後奴才不在了,也願陛下歲歲康健,年年和樂。”

說着,定坤強撐着病痛,伏地三叩首。

朝熙握緊了手中折扇,半響才道:“定坤意圖謀害禦君,致近百禦君中毒,念其多年侍奉得力,朕免了你死罪。”

朝熙怒急之下,終究是不忍。

到底是和她從小一起長大的,她不忍要了定坤的命。

可是,若是這一次不處置定坤,朝熙如何跟禦君們交代,又如何同禦君的家人交代?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花靈,重責定坤六十大板,受責之後,便發落到冀州別院為罪奴,終身不得出。”

犯了錯被送到冀州別院,如登白一般,便只能做些最低等的粗活。

但如果是罪奴被送到冀州別院,那只能被人關押,日夜勞作不休,比登白還不如。

定坤被押走之後,朝熙緩緩走向了定遠。

定遠吓得渾身顫抖,他知道,定坤即便是免了死罪,此一遭過去,也要去了半條命。下半輩子,他都要在勞苦中度過。

“朕從前對你們百般優容,你們若是懂事知禮的,便該安分守己。今日這事,沒牽連到你,你便該慶幸。你回摘星臺閉門思過,近日,都不用你在近前侍奉了。”

定遠不敢反駁,只得點頭稱是。

處置完了這事,朝熙已是身心俱疲。

偏偏傍晚批閱奏折之時,看到有朝臣提議,讓費宸進入備選王君之列。

又是費宸。

白日裏費酒提議此事,太醫院還逼着朝熙做出決定,看看是否要給空寰開刀。

之後,又是定坤定遠錯了主意,使計讓朝熙去星辰臺看費宸。

這些人的心意,連掩飾都不想掩飾了。

朝熙将空寰搶來之時,明明答應過他,日後他入了神域皇宮,定要讓他與在魔月一般,享受榮華富貴,不讓他受苦。

可是空寰回宮這才不過兩日,便有這麽多是非。

就因為他是魔月人,所有人都盯着他不放。

朝熙氣得将那奏折丢了出去,起身去了紫光宮看望她的小郎君。

她需得更加愛護他,不能讓人欺負了他。

偏生朝熙去的時候,斐念之也在,他正好來紫光宮請脈,給空寰換藥。

斐念之道:“殿下手上的傷恢複得不錯,不過還是要注意飲食清淡,不能碰水。至于殿下所說,要去太醫院開刀一事,微臣會同師父提及的。如今太醫院負責此事的幾個老醫官,眼睛不太好了。若要開刀,總有些風險。不過殿下放心,若是您不嫌棄,微臣可以親自代勞。開刀之後,殿下只需要休息一個月,便能重新侍寝。只是這過程,未免得受些罪。”

空寰看起來委屈極了,可他還是強撐着笑意,對斐念之道:“既然這是神域皇宮的規矩,本君自然不能免。不過一月而已,本君受得住。只求斐醫官到時候手下留情,本君不怕您笑話,本君從小身子不好,身上各處都受過傷。可即便如此,本君還是有些怕疼……”

他越說越委屈,到了最後,險些落下淚來。

朝熙看不下去,終究是沖進寝殿內,将小郎君抱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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