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電話那頭突然沒了聲音。

安靜得過分。

裴尋以為斷線了,看了眼手機屏,顯示通話中。

“這個。”那端傳來聲音。

不知怎麽,許薄言嗓音很沉:“我以後再告訴你。”

裴尋:“……”

好吧。

“對了。”裴尋又問:“那我們什麽時候去體檢啊,還是分開?”

許薄言:“周末,你有時間嗎?”

裴尋用鼻音“嗯”了聲。

應完,他後知後覺,這會不會顯得太急躁了,一點都不矜持。

轉念一想,他資助許薄言就是上床的,要矜持做幹什麽。

而且先去體檢,有保障。

萬一有些亂七八糟的傳染問題提前要預防啊。

挂斷電話。

裴尋滿意地彎起唇角。

他從藤椅裏起來,走進寝室,下意識瞥了眼秦少川的座位。

書桌上面還是周三離開寝室的模樣。

導員說秦少川在住院,暫時來不了學校上課。

裴尋覺得住院是假,不敢來學校才是真。

許薄言給他說,那天晚上,他并沒有把秦少川打出好歹,傳去網上的圖片有作假成分。

就是他手中也無證據證明秦少川那晚給自己下藥,網絡輿論雖是偏向自己,但要校方給秦少川處分,很難。

況且,學校還有意忽略此事。

裴尋說不上來什麽感覺,就有種被瘋狗差點咬上,卻因沒有傷其筋骨,所以大家便當成一場鬧劇來對待,看完熱鬧就散了。

如果……秦少川能親口承認自己做的事就好了。

但一個連學校都不敢來、在微信上還裝死的縮頭烏龜,讓他承認簡直癡人說夢。

裴尋嘆聲氣,坐在凳上,剛打開電腦。

舍友楊博文忽然驚聲道:“學校剛發了通知,秦……咳,要休學半年。”

楊博文看了裴尋一眼,像故意講給他聽的。

那天生日楊博文也去了,他全然是個吃瓜群衆,因為這件事,才多跟裴尋說了兩句話。

裴尋眉心微皺,看他:“發哪兒的?”

楊博:“就在班級群裏。”

裴尋撈起手機,點開。

就是十分鐘前,導員發的一條通知。

大概意思就是秦少川心理受到傷害,家中為了他身心健康,特向學校申請休學半年。

裴尋給氣樂了。

這傻逼。

還心理受到傷害?

咋那麽容易受到傷害呢?

楊博文适時出聲,心裏也有點替他抱不平:“裴尋,那晚老秦和他幾個朋友真……我們當時也沒注意,再說誰會想到那種事,他說你喝醉了,帶你去衛生間,後面的事就不知道了,是吧寧易?”

寧易埋頭看着書,頭也不擡地嗯了聲。

楊博文平日裏和秦少川走得挺近,說朋友算不上,就普通交情。

這事發生後,他是傾向裴尋這邊。

于是勸裴尋想開點:“校方不敢得罪秦家的,你記得我們去年老圖書館翻新增添了大量圖書的事兒嗎?”

裴尋嗯了聲。

他們學校以前圖書館又老又舊,書籍也不全,校方領導一再說整修,要給學生打造良好閱讀環境,卻一拖再拖,從未動工。

直到去年夏天暑假,校方突然将圖書館翻新、擴建。

這一舉動還驚呆了不少學生。

“我也是和老秦……秦少川一起打球的時候,他告訴我,說那圖書館就是他爸出錢搞得。”楊博文道:“他爸和校領導好像是有什麽關系,所以你看,平時秦少川在學校都橫着走,不怕惹事,真出事了,就現在,他爸一個電話,就壓下來了,你這件事也是一樣的,有學校攔着警.方介入不了。”

裴尋問:“他爸做什麽的?”

楊博文:“這就不知道了,好像是進口商,不清楚這個。我的意思是,你想開點兒,再加上那晚他……算是未遂吧,以後遠離好了。”

“那以後又還有這事兒呢?”寧易突然出聲。

楊博文:“留證據啊,現在就是沒人證物證,所以學校可以讓警方無法介入,前兩天酒店的那段監控已經算扳回一局了。”

裴尋自然清楚這個。

他也是第一次聽說秦少川背景,以前單知道對方家世優越,沒想過還給學校捐了一棟樓。

寧易坐在位置上沉默許久,像是忍不住:“其實,那晚……我看見了。”

裴尋:“?”

楊博文:“?”

寧易将那晚事一五一十說了。

“我沒上電梯,只告訴你的那個朋友,回想起來,你朋友好像,還挺眼熟。”

裴尋反應過來,為許薄言辯護:“可能他大衆臉吧。不過謝謝你啊,寧易。”

“啊這有什麽。”寧易不好意思起來,撓了撓腦袋:“大家是同學……不過,也幫不了你太多,但你要我出面作證,我可以的。”

裴尋真心感謝:“謝謝,但沒有物證啊。”

寧易:“……也是。”

忽然,掌心手機振了振。

裴尋收回思緒,垂眸。

【導員:裴尋,發在群裏的通知看見了嗎?】

【導員:秦少川休學半年,所以你的寝室暫時不用調換了。另外就是我已經向校方申請,把這學期獎學金給到你,你也就不要在追究這件事情了,好好上課。】

裴尋扯扯唇角,嘀咕:“補償嗎?”

他敲字:【導員,獎學金該給誰給誰吧。】

【導員:那你……】

【Pluto:沒事,反正你也知道我沒證據。】

回複完,裴尋關掉對話框。

不想再看到一點關于這事的消息。

裴尋端正身體,看着電腦。

他心裏知道自己處于劣勢的,所以一開始對校方就沒抱希望,想着私下算賬,可秦少川現在休學……

難道,這個悶虧就這麽吃了?

……

“我們小可愛當然不能吃虧了。”茶水間。林詩手裏端着杯剛沖泡好的咖啡,倚靠着牆,說:“必須給那四個人渣一次教訓,尤其是秦少川,還一個學校,以後小可愛多危險,是吧,哥。”

Sunny全員開完會,便全擠來了茶水間。

許薄言站在窗邊,指間夾着一截煙,手擱在窗外,任其燃燒了會兒,銜唇邊吸了口,說話時煙霧淼淼:“那段視頻還在不在?姓秦的他老爸有誰聽過或認識。”

許薄言說的是林詩在酒店房間錄幾人的視頻。

李準接過話:“做進口貿易的。他兒子現在出了這事,估計會帶去國外避風頭,最佳選擇。”

阿白說:“那我們關注下近期航班,只要他還在國內,就好弄。”

李準:“我有朋友在航空公司。”

“那更好弄了。”林詩笑起來:“只要他敢訂機票,到機場都能堵着他。”

許薄言:“下周一有活動安排,早點把這事撂過去,就查這幾天的航班,別浪費在他身上。”

說完,禁不住咳嗽了幾聲。

阿白看他:“你怎麽吃了藥還幹咳得厲害?”

“可能是話說多了。”許薄言不怎麽在意地摁滅煙,端起水杯,喝了口水,潤潤嗓,一手拎着煙灰缸,邊說邊往外走:“別擠在茶水間,走了。”

阿白詫異,片刻,問隊員:“他今天說的話很多嗎?”

林詩聳聳肩:“沒注意。”

呆呆認真想了想:“好像……和平時一樣,是吧準哥?”

李準:“嗯。”

隊員們一個二個都吊兒郎當的,阿白也懶得多想,拿起手機出去了。

許薄言設想很準。

秦少川貪玩,關在家裏幾天,實在憋不住,周末就迫不及待訂了機票,往國外飛。

這天一早,司機将秦少川送到機場。

下了車,秦少川掏出墨鏡戴上,拖着行李箱,走路都帶風,一臉的春風得意。

他邊走邊和對面的狐朋狗友說電話:“我辦了半年休學手續,這一別,咱們就要半年以後才能見了。”

那端不知說了什麽。

秦少川道:“學校裏的那些人肯定等着笑我呢,你們不知道,聽我媽說,警方去學校調查了,被我爸的朋友壓下來了,所以我媽叫我出去避風頭,萬一真找到我了咋辦……肯定沒證據,要有證據我還擱這兒給你們講話……”

突然路過洗手間。

秦少川腳一頓:“诶兄弟們,不說了,我先去個洗手間,下飛機視頻。”

挂斷電話。

秦少川站在原地,準備給他媽先發個信息,正埋頭敲字時,前面走來一位戴着帽子的男人直接往他身上一撞。

“沒長眼……”秦少川煩躁,扶了歪斜的墨鏡,擡頭,對視上帽檐下的眼睛,頓時愣在原地。

下一秒,手機被抽走。

林詩故作熟絡地将他肩膀一摟,看似無意的動作,卻讓秦少川忘記了反抗。

“好久不見啊,走吧。”林詩拖着行李箱,邊走邊笑着說:“陪你上廁所去。”

秦少川沒想到會在機場被人堵着。

當他看見那晚在酒店的熟悉面孔時。

他就知道,這機票得改簽了。

同一時間,醫院。

許薄言戴着口罩坐在長椅上,看阿白發來的消息。

笑了笑,回複:【錄音,直接交給警方。】

【阿白:呆呆悄悄錄着呢。還真給你說中了,不過那小子真慫,林詩帶他進來的時候,臉都白了,你是沒看見哈哈哈哈,笑死了。】

【Charon:他說嗎?】

【阿白:這哪能由他想不想說啊,對付這種富二代輕而易舉,連那三個同夥都漏出來了。】

【Charon:嗯,謝了。】

【阿白:你的事就是我們兄弟的事,雖然這是小可愛的事,我也這算是幫弟妹啊,那用得着說謝,你今天不來是有啥事兒呢?】

許薄言看着“弟妹”兩字,笑。

手指靈活敲出兩個字:【在醫院。】

【阿白:???去醫院幹什麽?】

許薄言慢悠悠回複:【體檢。我小老板有要求,必須體檢。】

剛将消息發過去。

前面走來了一個人,擋在面前。

許薄言手微頓,擡眸。

少年穿着黑色衛衣,正眼裏含笑地看他,問:“你到多久啦?”

許薄言拉下口罩:“十分鐘。”

裴尋哦了聲:“路上有點堵車,就晚了點,那……現在我們去體檢?”

“不急,給你看個東西。”說着許薄言往旁邊挪了挪,裴尋順勢坐下:“什麽啊?”

許薄言給阿白發過去一條消息。

兩分鐘後,一條56秒語音發了過來。

許薄言偏頭,看裴尋。

聲線溫沉:“就當我在你這兒賺表現吧,點開聽聽。”

“啥?”裴尋一臉茫然,接過他遞來的手機,指尖點了下屏幕。

放在耳邊,手機聽筒裏傳來一道男性嗓音。

“……你們別他媽欺人太甚,是我下的藥?又怎麽了?學校都不管的事我勸你們也少管,我爸一個電話就能讓裴尋拿不到畢業證,信不信?”

裏面出現林詩的聲音:“你真當給室友下藥這件事很光榮是吧?年輕人,這是犯法的。”

“犯什麽法?犯哪門子法?”秦少川嗤笑一聲:“你們可以代替法律制裁我?笑話,簡直一群神經病,在舞臺上玩個樂器就以為自己站在世界中心……”

語音戛然而止。

裴尋聽完,不敢置信地看向許薄言:“秦少川?”

許薄言點頭:“他想出國,被林詩他們在機場攔下來了。”

裴尋嘴巴微微張開,一時之間,形容不出來到底是怎樣的感覺:“林詩阿白還有呆呆李準都去了?”

“嗯。”許薄言問:“他們錄音了,會交給警方,這下心情好些了沒?”

裴尋眨眨眼,看着許薄言,眼睛微微泛紅。

許薄言沒想到他這麽大反應:“怎麽了?”

裴尋連忙別開視線,他不知道,就是忽然感覺內心一直空曠的地方被填進了什麽東西進去。

“沒什麽。”他裂開一抹燦爛的笑:“就真的謝謝他們,我改天請他們吃飯。”

許薄言:“?只請他們四個吃飯。”

裴尋連忙補充道:“還有你。”

許薄言見小孩開心起來,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起身:“好了,去檢查,一會兒吃早餐。”

裴尋嗯一聲,跟上他。

今天醫院人不多。

兩人先登記編號,拿到體檢表,然後排隊采血。

采血時。

裴尋在許薄言前面,他坐在窗口,撩起衣袖,把胳膊遞給護士,小嘴就叭叭不停地給許薄言講話。

一開始,許薄言單純以為小孩話多。

直到聽見護士說了句“放松啊,別太緊張”。

裴尋梗着脖子,一雙水汪汪的眼睛都不敢看護士:“我一點都沒,緊張,我不怕,疼,你紮就,是了。”

聞言,許薄言眸光閃過一抹促狹。

下一秒,就感覺衣角悄悄被一只手抓住,垂眸。

指節細長,白淨,緊緊攥住自己的衣服。

嘴上說得不害怕,行為卻出賣了自己。

許薄言突然被可愛到了。

想握住那只小手,卻因在大庭廣衆之下不得不放棄這個念頭。

抽完血,他們又去做了其他項目。

兩人檢查完,已經近中午了。

裴尋饑腸辘辘走出醫院,和許薄言在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廳。

避免許薄言被認出來,兩人把位置選在了樓上。

裴尋一餓就吃不下主食,看什麽都沒食欲。

他随便點了份番茄牛腩粥,便把菜單遞給許薄言:“你點吧,我不知道吃什麽。”

許薄言接過,問:“有什麽不吃的?”

裴尋用手托着下巴,想了想,有氣無力道:“西芹、胡蘿蔔、香菜、西蘭花、內髒這些都不吃。”

“還挺挑食。”許薄言嘴上評價道,心裏卻默默全記下來,避開小孩不吃的食物點了幾道主食。

等待上菜期間,裴尋掏出手機,打發時間。

正好看到班級群裏的新消息。

【卧槽!!!!同志們,剛剛警察來學校了,說秦少川涉及強.奸一案,正在被調查。】

這個群沒有導員班幹,大家都是想說什麽說什麽。

【活該,真惡心,平時看起來他倒是正常。】

【不是已經核實了嗎?怎麽才調查。】

【之前學校把這件事壓下來了啊,現在有了證據,據說在機場把秦少川抓住的,他想去國外。】

【是想逃啊,呵,這回學校保不住他了吧,開除吧!】

【肯定啊,簡直大快人心,我還聽說他是主謀,量刑最重的一個。】

【他家裏會不會找關系啊?這種人就該多關幾年,萬一出來報複怎麽辦?】

【找個屁關系,我要有這種兒子丢人現眼,還不如趁着身體好,趕緊再生一個。】

【是啊,反正他家有錢。】

【我剛剛經過導員辦公室,寧易在做人證,給警.察說那天晚上的事,過程聽起來真的很令人惡心。】

裴尋草草翻了翻聊天,心情變得舒爽起來。

許薄言:“看什麽?”

“群裏在聊秦少川的事。”裴尋擡起頭,道:“說他已經被拘捕了。”

這結果是意料之中。

許薄言平靜道:“短時間內,他是出不來了。”

裴尋雖然不知道許薄言用得什麽辦法,但就是有種莫名信服力。

“謝謝你。”裴尋真心道:“許薄言。”

“你還要說幾遍謝謝。”許薄言笑了笑,語氣散漫:“這是我該做的,我不能讓我的小老板處在危險當中啊,不然我還怎麽吃軟飯啊。”

裴尋信了,身子微微前傾,雙眸澄澈,認真說:“你放心,我會對你很好很好很好的。”

許薄言眉眼帶笑:“好,我等着。”

這時,服務員端着飯菜上桌。

裴尋先喝了點粥,熱粥下肚,才感覺五髒六腑暖起來。

“周三你有沒有時間來拿體檢報告啊?”裴尋問。

許薄言:“你有時間一起來拿,那報告本來就是給你看的。”

許薄言對自己身體很有信心,今天跑這一趟,權當是為了陪小孩。

“那你也要看我的啊。”裴尋放下勺子,說:“我到時候拍照給你看。”

許薄言點點頭:“行,依你的。”

裴尋對許薄言态度很滿意,又想起什麽來。

他環顧周圍,客人極少,但有服務員走動。

裴尋幹脆起身,主動坐到許薄言身邊,舔了舔唇,有些不好意思似的。

許薄言停下動作,正想問他做什麽。

裴尋學着男女談戀愛,歪頭,把腦袋往他胳膊上靠了靠,甜甜道:“那從現在開始,我們就是資助的關系咯。”

作者有話要說:  對,蓋章。

在此祝賀有情人終成眷屬,白頭偕老,早生……不,攜手一生。

挑評論發紅包啊啊啊

尋寶貝,給我沖呀,老許你給我支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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