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開始時夏天只是一種感覺/感覺到大地/感覺到你——安妮.塞克斯頓]

夜風勾勾纏纏,程爾被熱意包裹,溫度從指尖相觸的肌膚成片地升高蔓延全身。

就算數據巧合,可少女臉皮薄,心裏藏着秘密,泛粉的脖頸透露一些情緒。

腦子浮想聯翩。

“我不管了,我把骁哥當神。”

賀讓骁垂着眼,很輕地笑了下。

程爾抓起冰飲降溫,大口大口往嘴裏喂,喝得有點急。

祁妙側頭看她,伸手摸她頭,“小耳朵,你怎麽出這麽多汗。”

冰飲不但沒有緩解熱,還讓她臉頰溫度升高,她拿冰飲臉冰臉,說:“我怕熱。”

祁妙“哦哦”點頭,不知道從哪裏弄來一張傳單,在程爾臉邊扇了扇,笑着說:“你不光怕熱,還容易臉紅。”

程爾後知後覺,“有嗎?”

祁妙點頭,“你的臉粉粉的,好甜好可愛。好想掐!”

程爾不好意思撥了撥短發,她深知自己性子冷冷的跟可愛八竿子打不着,更不甜。

林澈囫囵聽見一詞,揚起脖頸張望,“有多甜,讓我看看?”

霎時間大家都投來眼神,就連賀讓骁也轉過臉,程爾低下頭,小巧漂亮的臉頰藏在短發裏,一手搭着徹底擋住半張臉。

熱風撩動短發,鼻尖優越線條若隐若現。

不知是不是賀讓骁盯着她,那團火從肩膀燒到了後背。

熱得有點窒息。

祁妙揚起手,“林澈你找抽。”

林澈什麽都沒看到,啧了一聲,“奇思妙想,你這麽兇,小心沒男生喜歡你。”

祁妙捏成拳頭,氣呼呼坐下,委屈似的繃着臉。

林澈神經大條,還用花生米彈祁妙,故意逗她,“奇思妙想,生氣了?”

祁妙氣呼呼瞪着林澈,“要你管。”

林澈撇嘴,注意力重回彩票:“這要是中了,我明天就裸/奔。”

大家哄然大笑,林澈得意忘形之時,賀讓骁從他手裏抽出一張彩票,夾在兩指間晾着,“分我一張。”

林澈:“?”

“我怕你中了之後給爹丢人。”

“……”

大概一個小時後,聚餐結束,大家結伴離開。

林澈和賀讓骁走到程爾前面。

隔了幾步距離。

賀讓骁手裏本來松松握着瓶冰水,走了幾步他換了只手,那只手就自然撩起衣擺插進兜裏。

程爾發現他真的很喜歡喝冰水。

“骁哥,你家油漆擦幹淨了嗎?”林澈走了幾步,習慣性擡手做了個投籃的動作。

他身邊的賀讓骁安安靜靜,骨骼高大淩厲,雙手揣着兜,顯得閑閑散散的。

“你要幫我擦?”

林澈之前沒少幫他幹這事兒,想起來就頭皮發麻,讪笑:“我就是随便問問。”

賀讓骁也沒追究林澈,擡眸看了一眼前方。

“要我說就不擦了,以後有人看見是你家門哇綠哇綠的,誰還敢潑?”

賀讓骁:“你說得有道理。”

隔了幾秒,他又說:“那我應該把門塗成紅色,以暴制暴。”

“思路清奇。”林澈轉移話題:“你今晚回家還是去巢還是去周老板那兒啊?”

賀讓骁說:“沒想好。”

“你爸最近都在家?你總不能一直在巢包夜吧。”林澈聲音不大,還是飄到了程爾耳朵裏。

程爾忽然想到那晚暴躁吼鬧的男人,那陣仗确實吓人。

所以賀讓骁這些天都沒回過家,一直在網吧?

“誰知道呢。”賀讓骁這聲很淡。

大家在路口分開後,程爾和祁妙去馬路對面坐公交,林澈家就在學校附近,他走着回家。

隔着一條寬闊馬路,賀讓骁立在路燈下,稍稍側着身,舉着手機在講電話。

模糊的光暈将他的身形和表情虛化,只覺他如山澗清泉,峭壁雪松,稍長的發墜在眼前,卻難掩傲骨鋒芒。

他挂了電話,凝神看了看手機屏幕,揣起手機,轉身朝着巢方向走去。

路燈将他影子拉得很長,他溫吞地往前走,不知怎麽的,冷不丁回頭張望。

倨傲地擡着下巴,夜風刮過他的臉,雕琢般的眉眼讓人臉紅心跳。

一輛公交車碰巧到站,擋在程爾面前。程爾看也沒看,手忙腳亂跨上公交車,透過小小的窗格看出去,賀讓骁已經走遠。

翌日,二班三班的巅峰對決被黃彬知道了。

林澈罵罵咧咧,詛咒偷偷告密的人。

黃彬瞪他:“去網吧還有理是吧?昨晚去了的,都給我站到陽臺去。”

只聽見嘩啦啦桌椅碰撞聲,大家紛紛站起來往外走,黃彬掃了一眼程爾和賀讓骁深感欣慰,然後下一秒臉色就變了。

兩位寶貝疙瘩幾乎同一時間起身,面不改色地往外走。

黃彬氣得不輕,一大半大學生全參與了,看着走廊上高矮參差的人頭,他怒揮手:“跑操場5圈,跑不完別回來。”

“不是吧,5圈那可是2000米啊。”

“這個時候怕了,去網吧的時候幹什麽去了。”

程爾看着操場面露苦惱,她生平最害怕長跑,5圈要怎麽混過去啊。

她和祁妙磨蹭下樓,祁妙嘟嘟囔囔,“小耳朵,要不我們跑一圈,然後去廁所。”

“黃老師能看見吧。”他們下樓的時候,黃彬就在陽臺站着。

他肯定會盯着每一個人跑圈。

男生們浩浩湯湯湧到了操場,賀讓骁懶懶散散站在後排,團結地湊成一堆開跑。

男生們邊跑邊喊,仿佛出籠放飛的大鵝,邊跑邊蹦跶,一點也不覺得累,程爾看着他們,翹了翹嘴角,加快腳步跟上去。

“不要吵!”黃彬在樓上吼。

林澈轉身,故意朝着教學樓嘶吼: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①

男生們一呼百應,操場上回蕩着男生們熱血沸騰的歌聲:

刮風這天我試着握過你手

但偏偏雨漸漸大到我看你不見

……

從前從前有個人愛你很久

但偏偏風漸漸把距離吹得好遠①

清晨安靜的校園裏回蕩着鬼哭狼嚎的歌聲,感染力太強,好像團夥作案就不會被罰,大家盡情發洩。

程爾看見賀讓骁逐漸慢下來,少年脊背寬闊如山巅,引人攀折。

程爾下意識加快腳步,喘着氣追上賀讓骁,賀讓骁偏頭看她,笑了下:“跑那麽快,老黃又不會給你頒獎。”

“……”

程爾和他保持步調一致,小聲說:“保證書你沒看吧?”

賀讓骁挑了眉,“想給我洗腦?”

“……我覺着我沒寫好,你不要看了。”

“驚天地泣鬼神,我精神都受到重創。”

“……”這天沒法聊了。

程爾往前跑了幾步,聽見賀讓骁叫她,“程爾。”

賀讓骁忽然停下來,偏頭示意她看。

好幾個女同學跑着跑着拐去廁所,程爾明白他意思,可是黃彬看着,聽見賀讓骁氣息不穩地說:“視野盲區。”

“你會不會趁機打擊報複?”

“原來你這麽看我?”

他笑着,調子懶懶上揚,分明調侃。

怎麽看啊。

在賀讓骁慫恿下,祁妙和程爾去躲到廁所後,臉上熱度都不曾降下。

祁妙好奇:“賀讓骁跟你說什麽了,你臉紅成這樣。”

賀讓骁捧水澆臉,眉峰鼻梁濕漉漉地挂着水滴,沿着臉頰在他瘦削的下巴彙聚,浸潤過的雙眸濃黑清冷。

骨節修長手指撩水拍了拍後頸,懶散地按着活動下。

熱氣氤氲,脖頸颀長,熱汗覆着青筋昭示少年荷爾蒙爆發。

他抹了把臉,林澈湊過來:“卧槽,骁哥怎麽感覺你又高了。”

賀讓骁往後退一步。

忽然一張粉色紙從褲兜裏掉出來,皺巴巴的。

林澈眼尖,伸手去撿,被賀讓骁擒住手腕,疼得只叫喚,“草草草,骁哥你他嗎不知道憐花惜玉嗎?”

賀讓骁冷笑一聲,“你是哪朵花?”

林澈罵了一句,“那什麽東西,你藏什麽,是不是情書?”

賀讓骁敞開腿擋住林澈,松手的同時撿起信紙,指尖的水沁濕了信紙,薄的幾乎透明。

“靠,還帶香味,絕對是情書。”林澈狗鼻子嗅了嗅,不嫌事大,“啧,又是愛心又是香味,骁哥,你桃花太旺了吧。”

賀讓骁沒給林澈半點機會,塞回口袋裏,當做什麽都沒發生,他往後懶懶一靠,撩眼皮警告林澈:“別嚷。”

他伸手在空中虛虛揮了揮,林澈看得懵,問他:“你在幹什麽?”

“趕走你這朵爛桃花。”

林澈:“……”

林澈好奇心爆棚,追着賀讓骁問是不是三班班花寫的。

賀讓骁坦言不是情書,林澈哪信啊,“不是情書你還随身攜帶?”

賀讓骁瞥他:“随時複習有問題?”

“複習?”林澈一臉看壞蛋的樣子看他,“你變态嗎?”

情書貼身帶着反複看,哪來的自戀狂。

變不變态他不知道,他兜裏那封粉色的确實不是情書,而是程爾的保證書。

雖然內容比她态度還沒誠意,字跡漂亮,姑且原諒。

[保證書:保證什麽都沒看到。——程爾]

下午放了假,程爾先回家,汪姨非要過來幫她打掃衛生,程爾不願意讓她來。

汪姨執意過來,帶了不少生活用品。

半個畫架畫板都沒看到,汪姨問:“你還在學畫畫嗎?”

程淮山給她找的嘉大美術學院的名師上課,學時費昂貴。

程爾如實回答,“退了。”

汪姨暗暗嘆了口氣。

一直到晚上快七點她才脫身前往巢網吧。

“程爾?學生?”老板看了眼她的身份證,又仔仔細細看了她證件照。

短發攏在耳後,露出漂亮的小巴掌臉,雙眼烏黑瑩潤,眼神冷淡沉悶,活脫脫雜志封面女生的錯覺。

“我查過了,不算童工。”程爾怕人家不要,特地強調。

“你是桦川學生,不好好學習,為什麽來做兼職?”那人斜叼着煙,聲音含糊,“你們老師可是有眼線。”

程爾表示自己學習還行,會注意。

第一天上班,她沒敢拿作業出來寫,而是低着頭跟ONE聊天。

[ONE:你每天作業不多嗎,還有空做兼職?我的作業多死了,誰來救救我。]

桦川的作業也不少,程爾會規劃學習,提高寫作業效率。

[ONE:網吧好玩嗎?有帥哥嗎?]

程爾指尖搭在屏幕上,正在考慮怎麽回複ONE,忽然聽見“叩叩——”兩聲,緊接着,一股濃烈的煙味從頭上飄來。

“喲,新來的網管妹妹啊,開機——”

來人也就是二十多的樣子,有點痞有點野性,手臂上紋着一朵山茶花。

那人半眯着眼,夾着煙,丢下一沓證件,揉了下鼻子,“開連座。”

程爾怕這種看起來野痞的人,他轉過背靠着前臺,有一搭沒一搭地抽煙,站了幾分鐘,他扭頭,“還沒好啊?”

像是不耐煩。

程爾擡頭看了他一眼青筋凸顯的手臂,飛快垂下眸,“對不起,我今天第一天上班不是很熟練。”

她辦完一張卡,又去拿新的證件,目光看到證件上的名字,指尖一頓,視線移到證件照上。

男生烏發黑眉,雙眸漆黑濕潤,垂在額前的碎發,擋不住倨傲清冷的眼神。

證件照都拍得毫無差別,可見這個人有多優越。

是賀讓骁。

面前這人是賀讓骁的朋友?

“有什麽問題嗎?”那人見程爾盯着賀讓骁的證件看,笑着敲敲臺面,“我兄弟是不是很帥?妹妹有沒有男朋友啊?”

程爾含糊說了聲沒有,低頭忙着,他注意到開卡的人叫周寄。

周寄視線四處瞥,撂下一句,“你慢慢開吧。開好了叫我。”

說完,他咬着煙,撩開門簾走了出去。

程爾開好座位就開始計時了,周寄在門口跟人說話沒要進來的意思,她撩開門簾找他。

一群人湊在一起,煙霧袅繞,白煙彌漫,清冷的煙草味順着風飄過來。

“骁哥,真不來一只?賽過活神仙。真爽。”周寄笑着說。

光線很暗,賀讓骁半個身子隐匿在陰影裏,淺灰色沖鋒衣敞開白色T恤服帖,袖子捋到手肘,露出一截清瘦手臂。

他很散漫,倚着牆壁,手裏把玩着一顆牛奶糖,聽見他們調侃,很輕地笑了下。

他這人冷感比較重,笑起來才柔和一些。

“有多爽啊?”

那幾個人又笑,順帶開了兩句玩笑,賀讓骁半垂着眼睑,像是聽了又像是沒聽,也不附和他們。

他的注意力放在糖果上,修長手指輕快地剝開糖紙,奶白色的糖球裹進嘴裏。

“啧!骁哥口袋常年有糖。不信你們摸摸。”

“骁哥吃糖多沒意思啊。”

賀讓骁笑着躲下,他有一搭沒一搭疊着糖紙,嘴角冷淡地勾下,

“我低血糖。”

車燈從幾個人身上掃過,仿佛明亮的光都被盛進他的眼裏。

有人說:“你說你認識那麽多妹妹,怎麽不叫出來玩啊。”

證件上,周寄比賀讓骁還大好幾歲,他叫他骁哥,看來賀讓骁在這群人面前還挺有地位。

不知怎麽的,賀讓骁懶懶擡眸,鋒利而偏冷的眼神平靜地看過來。

程爾想躲來不及了,被他視線抓了個正着。他歪頭,那眼神讓程爾覺着頗有幾分不清不楚的意味深長。

賀讓骁踢了一下抽煙的幾個人,“煙滅了。臭死。”

周寄吐了口氣煙:“骁哥,到底喜歡啥樣的啊?我看新來的網管妹妹就很漂亮!喜歡這種類型嗎?”

賀讓骁早收回視線,又踢了一下抽煙那位,慢悠悠倚回牆:

“——我喜歡甜妹。”

衆人:“???”

作者有話說:

低血糖=喜歡甜妹=祁妙說過程爾甜=喜歡程爾

寶貝們吱吱聲,鵲鵲不想單機(哭)

ps:

[開始時夏天只是一種感覺/感覺到大地/感覺到你]引用安妮.塞克斯頓詩歌

①引用《晴天》歌詞

劇情需要,堅決不支持學生上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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