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守靈
靈堂裏靜悄悄的，所有的下人都已經被支走，只剩下雲家的主人。陳姨娘心中暗恨，好在下人們都不在，否則今日裏被雲溫訓斥一事馬上就會傳遍整個振國候府。
忍氣吞聲記下此恨，陳姨娘向雲溫委屈道：“老爺莫惱，是妾身錯了。只是是夫人去了，妾身擔心傳出什麽話去，才一時情急……不過現在看來，大姑娘确是長大了。夫人一走，就能如此有理有據的訓斥妾身……”
“夫人一走”四字，被陳姨娘咬着重音，有心提醒雲溫，王氏沒了，雲婉顏并不傷心。
這種挑撥離間的把戲，雲婉顏記着陳姨娘沒少用。見雲溫的目光掃來，雲婉顏狀似很自然的用帕子輕輕的按了按紅着的眼角。
好歹雲婉顏是雲溫的親女兒，雲溫心裏還是有幾分憐惜的。只看了雲婉顏一眼，雲溫便又把目光轉會陳姨娘身上，惱怒般的瞪着陳姨娘：“莫要再提了！管好你自己！”
雲溫對于內宅之事糊塗，但他也算是征戰沙場的将軍，惱怒之下雙目瞪起，加上雷霆之音訓斥，很是可怖。
可陳姨娘依舊還是一臉委屈，任憑雲溫睚眦欲裂，都沒有半分的害怕。就像是有恃無恐，知道雲溫不會将她怎麽樣一般。
一個內宅的婦人，在面對一臉肅殺的将軍時，一點兒都不害怕。這要是在別人眼裏是稀奇的事，可在雲婉顏眼裏，她知道當初的事情，便不覺得那麽驚訝了。
當初的事情，雲婉顏後來倒是慢慢的知道了一點兒。陳姨娘的父親是禮部侍郎，雲溫的親舅舅。那時陳姨娘也算是個大家閨秀，怎麽說都不至于給人家去當妾室。可陳姨娘自小就被她的母親李氏打趣兒，說是要定下娃娃親，嫁給雲溫。
當年只是李氏随口的戲言，只是後來愛拿這個打趣兒的人多了，陳姨娘就當了真。到了出閣的年紀，哭着鬧着非要嫁給雲溫，可那時雲溫已娶了嫡妻王氏，陳姨娘便只能入府當了個貴妾。
而雲溫，因為對此事有愧，便事事都由着陳姨娘。出了再大的事，也只是呵斥兩聲罷了。
輕嘆了口氣，雲婉顏擦着眼淚，勸慰氣急的雲溫道：“爹爹不要生氣了……姨娘也是為了家裏好。既然兩位哥哥回來了，這裏也就沒有顏兒的事情了。顏兒只是來看看兩位哥哥，現在也看完了，顏兒也該回去了。”
說罷松開雲容德的袖子，行了個禮。擡腳欲走，卻被雲複叫住：“顏兒？”
聲音較剛才又陰森幾分。
雲婉顏皺眉。雲複想要幹什麽？
雲複從軟墊上起身，不慌不忙踱了兩步，才道：“顏兒，來時我聽竹二說，今天夜裏是珍兒給母親守靈？”
“是，珍兒也舍不得母親。可能是想要最後陪陪母親吧。”雲婉顏略帶着些抽泣道。
雲複目光如毒蛇般陰冷的盯着雲婉顏，半晌才開口：“是嗎？”
見雲複一直盯着雲婉顏，雲容德皺眉：“二弟？”
雲複冷笑兩聲，不接雲容德的話。又陰森森的看了雲婉顏一眼，對雲溫行禮道：“爹，孩兒有些乏了。先回去了。”
雲溫點點頭，道：“行了，去吧珍兒叫來吧。”
雲複聽雲溫這麽說，皺緊眉頭，想要說什麽，被陳姨娘攔住。陳姨娘欠身：“妾身這就去告訴珍兒。老爺莫要生氣了。”
說罷拉着雲複退了出去。
雲婉顏目送他們離開，輕輕的出了一口氣，對雲容德說：“大哥舟車勞頓，也先去休息吧。母親這裏，有珍兒守着呢。”
打發走雲容德，雲婉顏告退回了清風院，見吳嬷嬷在小院裏焦急的等着。
雲婉顏知道這八成是李伯得空了，緊走兩步問道：“吳嬷嬷，可是李伯……”
“姑娘，阿六來了。奴婢聽姑娘的吩咐，讓他走的小路，沒敢讓人見着他過來。”
阿六就是指的李伯。
雲婉顏點頭：“帶我去見李伯吧。”
清風院有個小小的花廳，此時李伯正在花廳等着。看見雲婉顏過來，連忙擦擦頭上的汗，道：“姑娘這麽急着叫我過來，是缺了什麽麽？這種事情讓丫鬟去告訴我就好，姑娘不必親自和我說。不過眼下是夫人新喪，這吃穿用度上和以前是沒法……”
李伯正說着就被吳嬷嬷拍了一巴掌：“你說什麽呢，姑娘豈是那種不知輕重的人？叫你來自然是有要事。”
李伯被拍了一巴掌，不再說話，只是疑惑的看着雲婉顏。
雲婉顏笑笑：“李伯是母親從王府帶來的，對母親忠心婉顏也是知道的。不過是有幾個跳梁小醜，要在這段時間生事。讓李伯來，是交代兩句，別讓有些人鑽了空子。”
“姑娘有什麽事，直接吩咐就是。李六本事有限，但還是能辦成一些事的。”
時間已經有些晚，雲婉顏看看廳外的天色，知道有些事快要發生了。于是吩咐道：“綠檀，你去把綠霜從浣衣坊弄來的那個布包拿來。快些。”
綠檀應聲去了，雲婉顏又道：“李伯，今日讓你來，是因為婉顏偶然得知，府裏惡人趁母親不在了，生出了些詭計。若是我不做聲，母親恐怕死後清白不保啊！”
清白不保四字，讓李伯和吳嬷嬷都打了個寒顫。
這四個字的意思只有一種，但是對一個女子來說卻是滅頂之災。尤其王氏還是王府的嫡長女，振國侯府的當家主母，一旦出了這種事，不僅僅對王氏，對雲容德和雲婉顏也是天大的橫禍。
等李伯和吳嬷嬷平靜下來，雲婉顏在兩人開口之前說道：“非是母親行事不端，只是經不住惡人的诋毀。”
吳嬷嬷皺眉：“姑娘可是說……”
“嬷嬷聽我說。”雲婉顏目光流轉，“那些人早就有這種心思。只不過那時母親在，王家的權勢也不是他們能招架的了的。于是就只能選在這個時候了，王家和侯府都在忙母親的後事，沒空注意那些肮髒角落。”
花廳與雲婉顏的房間不遠，綠檀很快就把東西拿過來交給雲婉顏，自己到雲婉顏身後站着。
雲婉顏拿着裝東西的小布包，暗暗嘆了口氣，遞給吳嬷嬷。
吳嬷嬷奇怪道：“姑娘給我幹什麽……啊！”
吳嬷嬷話沒說完，就被手中打開的布包裏放着的東西吓得輕呼一聲。
李伯扭頭過去看了一眼，立刻往旁邊躲了兩步，老臉通紅。
那裏面放的，是繡着一雙鴛鴦的荷包。吳嬷嬷馬上把它重新包起來，抖着手放到桌子上，又覺得不妥，把東西抱回懷裏，開口道：“姑娘你怎麽把這種東西拿出來……你……哎呀！你怎麽繡這種東西……趕緊，綠檀，快把它送回去！”
說着就把東西遞給綠檀。雲婉顏攔住吳嬷嬷，把東西塞回去：“嬷嬷，這東西不是我的。”
吳嬷嬷愣了一下。
“這不是我的。”雲婉顏指着荷包上一個小小的“絮”字：“這是從浣衣坊的一堆衣服裏找出來的。”
當時綠霜回來，雲婉顏讓她拿來的就是陳姨娘衣服堆裏落下的一個荷包。
這個荷包是陳姨娘在王氏病重的時候繡的，還沒來得及拿給雲溫就被綠霜拿來了。
“這個東西用處可大呢。”雲婉顏看着李伯，道：“還是要麻煩李伯，今天要好好的看住侯府四周。別讓宵小之徒混進來了。”
李伯答應了，雲婉顏又說：“我偶然得知，陳姨娘花錢找了個市井之人，要帶着個孩子賴認親。”
李伯震驚的看着雲婉顏。雲婉顏道：“李伯不必問我是怎麽知道的，就當是上天有眼，讓我發現了惡人的詭計。”
“所以要麻煩李伯，看見在府外鬼鬼祟祟的人，一定要抓住他。”雲婉顏把布包遞給李伯，囑咐了一番。李伯點頭，拿着東西退下。
吳嬷嬷嘆口氣，猶豫了一會兒，問道：“姑娘，你這麽做……”
“嬷嬷放心吧，我不會有事的，這對她們來說，是報應。”
吳嬷嬷看雲婉顏下了決心，又嘆口氣：“我倒不是說這個，只是這種事情要讓姑娘來做……唉……我……我對不住夫人啊……”
“嬷嬷不用想這麽多，這些我總得經歷的。”雲婉顏低下頭，閉上眼睛，“我們得回去了。歇一歇，晚上還有好戲呢。”
吳嬷嬷搖搖頭，扶着雲婉顏回了屋子，歇息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