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十三

能在這個節骨眼,從杭州港跑來這舟山最北邊的嵊泗縣城專程找蔣新文的,這個人到底會是誰,想必大家心裏也肯定都猜到了。

明明是這個月6號就到的蕭山。

這會兒都大半個月過去了才有空來嵊泗縣,想也知道這梁大老板平時到底有多忙了。

而事實上,這次在和秘書毛成棟找來的路上。

并不知道眼前這的小船廠裏,其實還有着另一個和他關系過密的人在的梁生就已經在心裏大致盤算好了——等具體到了地方,該如何和那位傳說中的老博士談判喝酒聊技術的事了。

說起這一個月來,他算是走訪了舟山群島大半的民間船廠。

關于技術人員配備,關于新技術方面的投入,零零總總考察下來,梁生才最終鎖定了嵊泗船廠和這個叫蔣新文的老廠長。

五十萬?一百萬?或是其他同類競争下對比之下,顯得更有分量些的籌碼?

他這在商場上和人談慣了買賣的腦子忍不住在盤算着到底一個怎麽樣吉利好聽點的數字,才能請得動這位據說家裏幾十年都沒蓋得起樓房的專家和他一塊去見鄧淩峰。

畢竟,按照以往生意上的規則,用他人現階段最缺的東西來和人談交情總是最顯得有誠意。

這在多年玩慣了各種套路的梁生看來并不是什麽金錢收買。

純粹各取所需,尤其實用新技術這門東西,用多少錢來買來請都不算貴,也因此,他事先也并沒有覺得這趟請人過去,會有什麽太大難度。

而且說實話,杭州港目前的确急需要有能力更全面的,擅長船艙底部壓力的技術人員加入。

蔣新文人雖遠在嵊泗,多年來看似只專注于經營着自己的私人船廠,但在國內外,關乎于中國造船技術測算等技術傳播上,他的名字一直貢獻和影響力很大。

這樣隐藏在海邊小縣城的老江湖,真人才。

在現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被成功說服參與‘龍宮號’的水底壓力實驗測試,願意為這實打實的國家事業做出自己的貢獻,那麽鄧淩峰他們手上這個‘龍宮計劃’的成功率或許也會大大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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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他也聽說了,蔣新文這人在嵊泗縣當地名氣大,脾氣也大。

先前如鄧淩峰這樣手頭有實權的官,幾次打電話過來請人也都拒絕了,所以一早過來前,他也對此人的家庭底細之類的做了些基本的了解。

他有了解到蔣新文的妻子兒女現在都和他分居并不在本地。

這種情況下,這老頭要麽是個真高人,要麽是個老瘋子,但無論是怎麽樣的一個人,他身上也總得有些弱點能讓別人能抓住。

可該了解的都了解了,等咱們的梁大老板浩浩蕩蕩地領着秘書之類的下屬來到這嵊泗準備拜訪一下時,他這還沒下車呢,倒先吃了個閉門羹。

“我們廠長不在,帶着實習生出遠門去了。”

“……不在?先前打電話蔣廠長不說他就今天有空嗎?”

“不在就是不在,他還說了,杭州那邊要是今天來人,還是那種整天高高在上那拿鼻子看人的官僚主義,就都讓人回去,今年明年他都沒空,不去。”

“……”

廠子門口的老門衛一口地地道道的本地話。

見有人上門主動打聽事卻一副挺不耐煩的,揮揮手就把他家老鬼廠長走之前,要傳達的基本主旨給一股腦又抛給了梁生。

坐在前座,剛剛一臉客氣和這老頭好心打聽人的毛秘書一聽這話就尴尬了。

欲言又止回頭看看自家端坐在後頭暫時沒出聲的‘官僚主義’,卻見自家大老板勾了下嘴角,又不以為意地沖他輕招了下手。

見狀,毛成棟頓時心領神會地湊過去。

而兩人随後這低聲耳語幾句之後,得知自己老板肚子裏打着什麽主意的毛秘書才又擠出笑容,并再一次探出車窗詢問道,

“诶,師傅,對不住,再打聽個事,您是舟山本地的嗎?”

“是,怎麽着?”

見這車後頭始終拉着黑色車窗也不見有人下來,門衛明顯有點提防着前面這一身人模狗樣的胖子。

“那嵊泗周邊哪兒能買着好的水晶原礦廠,您知道嗎?”

“水晶原礦?你打聽這個幹什麽?”

“哦,是這樣,我老板的老婆,平時啊最喜歡水晶飾品,既然大老遠來了舟山,肯定要看看有沒有附近的好廠子買點特産,勞煩向您打聽打聽,也好讓我別白跑一趟啊……”

一肚子壞水,這麽大歲數壓根也沒老婆的梁大老板這麽教自己下屬一通對外胡說。

那人其實不壞,還挺淳樸的老大爺頓時遲疑了,左思右想尋思着他們老舟山人做人也不能太過分,都已經動手趕人走了,這點小忙還是得幫的,便也耐心思索了一番才回道,

“你把車往縣城方向再開開,莊家市場就在前面,裏頭好幾個好廠子,小軍,大光明這幾個廠子,都是上好的水晶石,不給你摻水的……”

“什麽樣式的都有嗎?家裏擺的那種工藝品之類的也有?”

毛秘書又問。

“都有,都有。”

“成色怎麽樣?價格貴不貴?外地人過來能不能直接和人講講價?”

“都好的都好的!你這人怎麽事這麽多!不會自己想辦法去看啊!”

大約是覺得毛成棟問的多了,這舟山本地老大爺的暴脾氣不知怎麽的又上來了。

“哦哦,這可真是謝謝你,那……最後麻煩再多問一句,蔣博士具體什麽時候能回來啊?”

“不知道,可能要開完會就從溫州回來,他走之前也沒具體說。”

門衛老爺大概是耳朵和嘴沒跟上大腦的節奏。

被眼前這人一大通東拉西扯地繞了進去,加上腦子一糊塗就随口給把實話都說了,而我們正中下懷的毛大秘書聞言頓時也樂了,笑着就從車窗外趕緊撤回來又加了一句道,

“哦!這樣啊,原來蔣博士是去溫州開會?那地方可不算遠,路上再忙估計也一兩天就回了吧,我們等得起等得起,謝謝您了,您這次可幫我和我老板大忙了!師傅!”

“……”

這麽一搞,這船廠門口老頭瞬間崩塌,以至于差點惱羞成怒追上來罵人的表情也就可想而知了。

而坐在前座差點沒憋住笑的毛秘書見勢不妙,趕緊讓身邊的司機發動車子又先往縣城那邊繼續開。

但路上,他還是忍不住回頭對自家老板這多年來,上至大爺大媽,下至婦女兒童,見着誰都敢下手使勁坑的狡詐勁兒表達了回佩服。

“哈哈,這麽多年了,您真是每次都喜歡用這招,難怪鄧大校次次見着你,就想起自己先前被戲弄的事然後生悶氣,連瞿董上次也說您這本事別人學不來……”

而聽到這話,此刻含笑盯着窗外,想到剛剛發生的那一幕也沒說什麽的梁生也拍拍自己的膝蓋骨,收起上翹的嘴角挺平常地開口道,

“方法沒什麽高低,我們也沒坑蒙拐騙,只要管用就行。”

“是,這肯定是的,您每次都壓的最準,結果也都是好的。”前座的毛成棟看他心情不錯,也笑着趕緊接上去回道。

“這也不一定,我也不是神仙,總有一朝失手沒想到有些事會發生的時候,不過蔣新文不想見我們這事肯定還得想想辦法,杭州港那兒可等不了太久,咱們今天找上門來這事既然他已經知道了,搞不好還得在外地再躲我們兩天。”

“……那,那怎麽辦?鄧大校可還等着呢……”

“不着急,來都來了……總之,事還沒解決之前就不說閑話了,到前面市場,你先給我放下,然後把車自己開去嵊泗縣縣委,我派人和他們領導之前聯系過,這回正好過來,你去給我想辦法談談舟山發展方案的事。”

“诶,您不親自去嗎?”

一聽說他居然不去,毛成棟也奇了。

“嗯,我人不去,你去就成,他們領導以前見過我,知道我本人來了肯定這次又要興師動衆的,我先在附近轉轉,看看舟山本地有什麽的特産,我之前和你說的那份開發案你都帶了吧?”

梁生又問。

“……帶是帶來了,我現在人直接過去談也可以,但您真想好了要在這兒幹等兩天?可這縣城裏也稍微偏僻了點吧?而且……您真不用人跟着?”

大體是不大放心,先前再怎麽出來談生意好歹都是大酒店保镖什麽的跟着,這随行的毛成棟忍不住補充了一句。

“不用,本來就是過來考察的,我就自己逛逛吧,而且這種環境要是算差,你怕是沒見過我們一代廠剛開那時候的樣子,不說了,你趕緊去忙吧。”

這麽說完,發自內心沒覺得這裏和首都,廣州那些以往談生意的繁華大都市有什麽地方的梁生也挺随意地揮揮手。

而自家大老板都這麽說了,毛秘書也不好說什麽了。

先随便在前面路上找個方便停車的岔口先各自分開,這才帶上司機和手頭這份目前來說還頗有神秘氣息的開發案就先去縣委那邊了。

而咱們梁老板這邊呢,不帶上秘書司機一個人就來了這海島漁村倒也挺自在的,徑直就離了人群,連路都不用問就又自個先上那船廠老頭說的縣裏買水晶和海産品的大宗集市上轉了圈。

……

嵊泗縣,莊家市場。

十幾個放滿梭子蟹,黃魚,蝦姑的紅色臉盆正擺在地面用水桶沖的濕淋淋的大路上,兩邊有腰上紮着防水布的漁民夫妻在做着兜售。

一眼望去,市場裏都是人頭,還怪熱鬧的。

要說這種海邊挨着不少漁村的小縣城裏有什麽好逛的,就得說這種彙聚了舟山當地特色的本土物産市場了。

一眼望去,貨架子上擺着諸如東海長壽菜,幹帶魚,幹海帶這樣外地人不常吃的好東西,零零總總的門面上海挂着各類紫的,紅的,黃的之類的水晶加工飾品。

而相較于外地平時想吃個海鮮還挺困難的情景,在舟山周邊的各個縣城,十塊到十五塊,你就可以拿着盆自己裝一只到兩只的梭子蟹,或者倒一滿盆花蛤痛快走人。

那個頭頗大的梭子蟹的肉不僅肥美且飽滿,蟹腳蟹身裏的肉就沒有注水後空心的。

碰上那種全家都能吃蟹子愛吃蟹子的海邊人,回家上開水鍋一蒸,拿上嘴一咬一抿,那白花花的蟹肉就都一絲絲地被吃出來了。

這樣內容豐富多彩,也很能看出當地生活水準的地方集市,自己當年也是底層出身的梁生自然也喜歡逛逛。

所以才進了這集市沒一眨眼的功夫,他一個人就在這市場裏買了諸如梭子蟹,蝦姑還有其餘的一些當地特産給拎在了手上。

尤其,他愛和人聊天,也很擅長和人聊天。

但凡是周邊市場的阿姨打掃與他搭話,一身外地人打扮,卻挺客氣随和的他也笑眯眯地回了,順帶還能打聽些自己感興趣的問題。

諸如這前年的梭子蟹海菜和今年的在價格上有沒有漲啊。

市場現在的租金政府是通過什麽方式來征收的呢,往後準備去市裏買房還是留在縣城蓋房這些很體現民生的,他都會喜歡和人随便聊聊。

而等逛完集市,又帶着這些順手斬獲來的物産出來,轉頭咱們的梁老板也沒去想辦法找毛成棟和司機,而是自己又另外在當地找了個開摩的的司機就在附近逛了逛。

要說這摩的,也是這南方縣城裏挺常見的一種交通工具了。

早十多年,這種交通工具在全國一概都叫黑摩的,現在有的能按個牌照,按了牌照那就基本可以正常上路了。

放在大城市,這一跑起來就帶起塵土飛揚的車輪子是不太安全,也不太美觀,但在這種地方,一輛噪音極大的摩的就可以繞着海島小縣城轉一大圈了。

而且這種開摩的的師傅,一般家裏拿海砂砌的磚房子還多。

你但凡花十幾塊錢坐一會兒車,再和他打聽打聽晚上方便住哪兒,一準熱情的當地人就得邀請你去住個一兩晚。

八百十塊,頓頓管飯——這種水準放其他城市那真是做夢都沒有的好事了。

而果不其然,梁生自個在莊家市場門口那幫紮堆的摩的師傅裏随便找了一個,就真是個家裏有好幾間磚頭大房子的。

尤其聽說他是來船廠找人辦事的,這方臉高個,皮膚帶着絲黝黑,還敞着懷穿着花紋襯衫的師傅還樂了,直接哈哈大笑着就來了這麽一句道,

“那可湊巧,蔣新文嘛,我肯定熟裏,縣裏人不多,還都是親戚,他老婆和我老婆當年生孩子都在隔壁産房呢,您要是想找他談生意,可以來我家住,我家一個小子一個閨女,老人都住樓上,房子管住,您盡管在這兒等人回來就成。”

“……”

這麽一說,這在原地等人的事立刻就顯得好辦了。

梁生心想着這滿打滿算,一心想躲着事的蔣新文在溫州開完兩三天會那也得回家了,所以他這一合計也就沒拒絕,當晚就和這嵊泗當地的大哥上他家去了。

趕巧,他下午這剛在莊家市場買了些特産,就都又送給了這大哥的一家。

那大嫂子見狀也怪不好意思的,趕緊給他這麽個來嵊泗縣做生意的客人晚上燒魚蒸蟹,一家老小氣氛挺不錯地吃了頓飯。

“您是哪兒人啊?看口音像北方的?平常是做大買賣的吧?”

這家的老丈似乎是覺得梁生這樣兒就不像一般人,挺好奇地就問了一句。

“小買賣,不掙錢,圖個溫飽,以前家也在南方,後來為了來回方便,就跑首都那邊了,過年都沒空回老家了。”

梁生嘴上這麽說,也含着笑喝了口桌上小杯裏的白酒。

“首都好啊,新文廠裏最近不也來了個首都的大學生嗎?新文可喜歡這小子了,成天見人就誇,這次還給帶出去溫州了,聽說腦光靈的喲,算那些寫起來密密麻麻,一般人根本看不懂的數字一算就出來了,是個了不得的數學天才……”

“數學天才?”

大概是覺得這嵊泗船廠裏還有個首都來的大學生,還是什麽數學天才這事挺稀奇的,本來只是飯後随便聊聊的梁生一聽說這事也好奇地挑挑眉。

而那的哥師傅家的老人聽到他這麽問也挺驕傲,一副上趕着要幫人家宣傳似的就如數家珍地大聲開口道,

“對啊,挺不錯一小夥兒,雖然悶不吭聲的,但看着幹幹淨淨的,将來一定是塊大材料,這首都培養人才肯定還是有一套的,往後咱們家這兩個小娃也得好好供着上首都讀書去……”

這話說着,倒有些勾起梁生內心對着‘素昧平生’的小夥兒的興趣了。

只可惜,聽老人家話裏的意思,這來歷還挺神奇地年輕人目前也并不在嵊泗,想來要看見也得等蔣新文從溫州回來了。

而到此,針對這事,完全沒想太多的梁生也算是在這舟山暫時找到了落腳暫住的地方。

接下來三天,他也沒去別的地方。

就在這小縣城裏一邊繼續了解些當地實用經濟狀況,一邊想辦法繼續等人,到晚上,他會給首都那邊打幾個電話,大致就是關于舟山這邊情況進度的反饋的。

可頭兩天,蔣新文人都沒回來。

梁生抽空去船廠附近看了看,見沒動靜才繼續回來。

正好那天,那讓他住下的大哥家的孩子在門口做作業。

他回來的時候,遠遠瞧着這倆孩子挨在一張拼在一塊的凳子上埋頭寫算術題的樣子,怎麽看怎麽覺得像有個人小的時候。

而一沒忍住,咱們被勾起記憶深處某些事情的梁老板就給從旁邊端了張凳子在旁邊坐下,又興致盎然地低頭看了起來。

這家兩個半大不小的孩子頭天見陌生人來家裏住還有些怕生。

這麽兩天了,對梁生這人大概也算是熟悉了,擡頭見這叔叔坐他們倆旁邊盯着他們寫作業的樣子,頓時還有點不好意思了。

“叔叔,您看什麽呢?”

那住在舟山旁邊,大名聽說就叫海洋的小男孩奶聲奶氣地問道。

“叔叔看見你們做作業,突然就有點想起我弟弟了。”

“梁生笑眯眯地答。

“诶,叔叔,你弟弟呢?”

那個大一點的小女孩又擰着頭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問。

“不知道,估計現在正在學校上學呢吧,他長大了,早就不用叔叔天天都陪着他了。”

“那也不一定,我要是長大了,以後出去上學了,我肯定還想和我爸爸媽媽在一塊,我離不開我爸爸媽媽,哪怕我去了別的地方,我都會回家的,多大了都是這樣的,因為有我的爸爸媽媽的地方才是我的家啊……”

那小海洋這麽說着,一臉機靈樣的小腦瓜還轉了轉。

梁生一聽就笑了,拿手摸了摸着小子的後腦勺,卻也沒再說什麽。

不過這一大兩小的對話莫名還挺投緣,搞得梁生原本心頭這幹等了兩天的無聊也稍微下去了。

可巧,這天下午,這倆孩子又一塊踩着夕陽出門玩去了。

聽他們媽媽和爺爺說,這倆孩子很喜歡上海邊摸沙蟹,因為水性好,又有大姐姐帶着,一般情況下,大人們也不去費心管他。

可就在這天天色暗下來好些的時候,梁生正在這大哥一家好好呆着等開飯呢。

突然他就聽外頭傳來一陣淩亂的敲門聲,先是海洋的媽媽去開門。

随後就聽門外一個人說着什麽讓水裏的東西給蟄了腳背,兩個孩子估計是準備一個拉一個全給沉下去了,現在救上來已經一個都沒氣了。

而當下只聽女人一聲瘋了般的大哭,夾雜着大量聽不懂的本地方言。

臉色一變的梁生這邊聽到話也跟着跑出來看時,門口只見一堆人圍着地上一大灘水,而那下午還在和自己在門口有說有笑的一對孩子正一動不動,渾身濕透地被大人們抱在懷裏。

“海洋!!!小汐!!”

海洋的媽媽怕是已經崩潰了,當下除了抱頭大哭竟也沒了魂兒般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孩子們的爸爸,也就是那開摩的的大哥這會兒還沒收工回家,家裏亂作一團的情況下竟也沒個人能出出主意了。

見此情形,一看見那對孩子都不動了,心都涼了一半的梁生也顧不上太多了。

大步上去先趕緊把人軟作一團的大嫂給攙起來,加上他一個男人到底力氣夠,當下便皺眉抱上這兩個已經做過人工呼吸的孩子就站了起來。

“您別急,現在沒氣可能是肺裏還嗆着水,我馬上電話叫輛車,咱們現在上縣裏正規醫院去救……”

“嗚嗚……謝謝,謝謝你……梁先生……謝謝你……”

這連恩帶謝的,哭的和淚人似的孩子媽媽也就跟着梁生趕緊出來了。

這小縣城裏,幾公裏外車一會兒就開過來了。

所以沒一會兒本來也就在這附近的毛成棟就和司機一起來了,梁生見狀也沒廢話,臉色凝重地和孩子媽媽把兩個孩子背着抱着就上了車往縣裏開。

路上,天是越來越黑。

嵊泗縣周邊就一個醫院,但是離得距離卻有些遠,加上司機一個外地人只能靠導航開,這救人的當口誰都等不起。

而就在這萬分焦急,開上立柱山碼頭的位置上,遠遠的,車上的梁生就見對面公路上面,他們的反方向也開來了一輛本地牌照的車。

待他心中一動,又趕緊提醒司機先開左邊燈示意了一下他們,迎着燈光,所以看不清楚車上具體有什麽的人才招收示意了下。

“你好!麻煩問一句,現在車上有兩個溺水的孩子,得馬上送去縣醫院急救,請問你們是嵊泗縣的嗎?能麻煩送這兩個孩子去醫院一趟嗎?”

“……”

來幫忙的司機這稍微提高嗓音一喊,對面那輛車裏恍惚間燈也停了一下。

大晚上的,這從外地大半夜趕回來的車裏好像坐了不止一個人,但因為雙方隔着些距離,所以誰也沒看清楚誰,只聽說有溺水的孩子要去急救,對面立刻就停下來了。

夜色中,兩輛車都靠邊停。

黑漆漆一片的情況下,把外套都脫了給人身底下墊着的梁生這邊先幫大嫂把兩個孩子抱上對面的車,也沒工夫注意具體對方車裏都是什麽樣的人。

一通兵荒馬亂把兩個孩子好不容易送去醫院。

等到後半夜,兩邊都參與救人的都有功夫坐下時,一個讓梁生壓根沒想到會撞見的人竟就這麽出現了他的面前。

他怎麽也沒想到,自家那個該在首都好好上大學,還準備畢業深造,開始自己光明人生的國之棟梁竟會出現在這裏,不僅穿的和些小地方打工的青年似的,還一身船廠實習廠工的舊衣服,兩只手上都是些不知道幹了什麽的老繭。

——而這人,竟也就是先前從那本地老人口中曾經提到的那位打首都來的年輕數學天才,他在這世上唯一的聯系——梁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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