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好半天後,江缇慢慢爬起來,蹒跚着向她住的松竹園走去。
她忍着渾身劇痛,輕手輕腳避開在卧房窗下低頭繡花的張柔,往自己卧房走去,順手輕輕拴上房門。
房間東西不多,十分簡練,進門入眼的是一架素淨紗屏,後面放着一個小方桌和青帳梨木床,右邊是一個雕花镂紋的衣櫃,左邊放着繡架、盆架、書桌和一架書籍,還有一架古筝。
所有物品全無飾物,看上去十分寡淡,不過,卻勝在整潔幹淨,井井有條。
江缇慢騰騰地挪到櫃子前,拿出一些瓶瓶罐罐擺在桌上,又端過水盆,自己給自己塗抹傷口。
她的臉頰浮腫,腹部也被踢出一片青紫,胳膊上幾處擦傷淤青。江缇塗藥的手哆哆嗦嗦,痛的冷汗直流,可她除了幾聲悶哼,再沒有溢出聲來。
收拾完之後,江缇把東西收拾好,這才慢慢挪到床榻邊,輕輕躺了上去。
晚飯的時候,張柔過來敲門,問她在不在,她應了聲,說不想吃。江缇一向脾氣大,一生氣很久都消不了,連飯都不吃。張柔以為她還在生氣,嘆了口氣離去了。
第二天早上,江缇臉上消了腫,才去張柔的房間用早飯。
“臉上這是怎麽了?”張柔一眼便瞧見她臉上的未褪盡的淤青,忙放下手中的碗筷,迎上來去撫摸她的臉頰,眼裏都是心疼。
“沒事。”江缇悶聲道,坐到桌邊拿起碗筷。
“又是誰?”
江缇不說話,只顧悶頭吃飯。
張柔蜷縮着手指,慢慢放下雙手。
“以後,還是能躲着她們就躲着吧。你爹不管我們死活,我們也只能忍忍了。”
躲,躲到哪裏?
江缇頓時覺得口中的飯菜味同嚼蠟。
忍了又忍,年複一年,日複一日。究竟何時是個頭?!!!
江缇心中的火氣像個皮球一樣,砰的一下又鼓脹起來,但是看向她娘親憂郁怯懦的模樣,硬生生又壓了下去,只剩下無奈和憋悶。
她已經懶得說了,因為說了太多遍了。
“我吃飽了。”江缇摞下碗筷,站起身就走,不顧張柔在背後喊她。
轉身離去的江缇,沒回自己房間,直接離開江府,去尋淩夏。
她想讓淩夏帶她走,帶她離開這個讓她窒息、痛恨的地方。
再這樣下去,她快要受不了了。
淩夏,現在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唯一能夠帶她離開這個污穢泥淖的人。
甫一見到淩夏,江缇也不顧什麽矜持,就撲進了他的懷裏。
“怎麽了?”淩夏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道。他瞥見了她臉頰上的淤青,眼中閃過一絲異樣。
“淩夏,我可以跟你去雍城嗎?”江缇攬住他的腰身,将頭深深埋在他的懷裏,聲音悶悶地。
“發生什麽事了?”淩夏問道。
江缇不答,悶頭在他懷裏,半晌,才緩緩擡起頭來。
“究竟怎麽了?”
“沒什麽。”江缇搖了搖頭,她們家裏那樣亂七八糟、烏煙瘴氣,她又怎會在自己心儀之人面前啓齒?
“如果,我說如果,我不再是江升之女,不再是卞城郡守的千金小姐,你還會喜歡我麽?”江缇擡頭,認真地看向淩夏。
“自然。”淩夏一笑,擡手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又在胡思亂想什麽呢?”
“我很高興。”江缇陰郁的心情,瞬間晴朗了很多,“我很高興,淩夏。”
她并不是被所有人厭棄的人,還有人願意憐惜她,疼寵她的。
或許,她可以離開這個牢籠了。
有了淩夏的保證,江缇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要和江升攤牌,她絕對不要嫁給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絕對不要嫁給一個纨绔子弟。她要和淩夏在一起!她要給自己做主,她要離開那個烏煙瘴氣的江府!
大不了,就鬧翻了吧。反正,她和江升的父女關系,早就名存實亡。
她不在乎把這層關系變得名符其實。
反正,還有淩夏站在她的背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