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真和你父親斷絕關系了?”淩夏皺眉,問道。

“千真萬确。”江缇紅着眼睛,重重點了點頭。

“為什麽?”淩夏握着她的手,耐心詢問。

江缇不吭聲,低着頭看着兩人交握的手。

好一會兒,江缇悶聲道:“你會不會覺得我不孝不悌,忘恩負義?”

雖然早就痛恨令人惡心的髒亂的江府,雖然早就想斷絕這名存實亡的父女關系,可是,當這一天真的到來的時候,心裏,還是會忍不住惶然,還是會忍不住難受。

畢竟,她的身上,還是流淌着那人的血脈。

這一點,她極力否認,卻無論如何,都不得不承認。

“你這麽做,自然有你的道理。”淩夏輕輕搖頭,“清官尚且難斷家務事,我又豈敢置評?況且,你既然如此決絕,想必也是深思熟慮了的。”

“謝謝你。”江缇彎起唇角,眸中尚帶有點點淚光,“我現在,已經無家可歸,什麽都沒有了,只有你。”

淩夏沒有言語,只是将她攬在懷中。

淩夏給江缇安排了住處,讓她暫且安置,待她處理完事務,再帶她一起回雍城。

這幾天裏,張柔來找過江缇。

她是背着江升偷偷來的,而來的目的,無非就是勸說江缇服軟,和江升和解。

可想而知,勸說無果。

和解?和解之後呢?

她再繼續忍受那宅院裏頭的勾心鬥角,再繼續忍受何雅和她那個所謂的兄弟姐妹們的明裏暗裏的嘲諷打壓,再繼續不知反抗,任由那人将她賣給一個纨绔嗎?

她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什麽一定要忍受這些!

和她的母親完全相反,江缇是倔強的,固執的。即便是撞了南牆,哪怕頭破血流,她也絕對不會回頭的。

寧為玉碎不為瓦全,江缇的眼裏,沒有妥協這兩個字,更不會有逆來順受這樣的字眼。

沒有淩夏,她也絕不會逆來順受,只是,有了淩夏,她更有理由和底氣而已。

淩夏處理完了事情,打算第二天就動身出發。

走到城外的時候,江缇不住地撩起車簾,往後頭張望,面上不顯,眼底卻一次比一次失落。

看來,娘親是徹底對自己失望了。

江缇慢慢放下車簾,低垂着腦袋。

“缇兒!”

眼中猛地綻放出明亮的光彩,江缇一把撩起車簾,一眼看見了遠處背了個包袱,氣喘籲籲小跑着趕過來的張柔。

“娘親!”

淩夏讓馬車夫停下車。

還未等車子停穩,江缇就已經迫不及待地蹦了下來,手忙腳亂地往張柔跑去。

“娘親!”将臉埋在張柔的肩頸,饒是她再如何故作堅強,終究忍不住哽咽着,落下淚來,“我以為,你再也不想認我這個女兒了。”

“傻孩子,娘親怎麽會不認你。”

母女二人抱頭痛哭,很久才停了下來。

張柔從背後去過包裹,遞給江缇,“這是為娘這些年的體己,還有給你留的嫁妝,我都兌換成銀票了,只留了幾件貴重的首飾。你帶着傍身。”

“娘親,我不需要。”江缇搖頭,将包裹推給張柔,“你自己留着用吧。”

不能侍奉左右,略盡孝道,她已經滿心愧疚了,又怎能再拿自家娘親的傍身錢財?況且,江府的日子有多難,她又不是不知道,沒了這些,她娘親豈不是更加舉步維艱。

張柔怎會不知自家女兒如何想的,“我在府裏,雖然沒權沒勢,可好歹不會短了我什麽,哪裏用得着這些?況且,這些本來就是給你備下的。”

見她拒不接受,張柔一向軟弱溫柔的人,也發起威來,不由分說将包裹塞進她懷裏。

“為娘讓你拿着,你就拿着。連為娘的話,你也不聽了?”

江缇知道,這樣推來推去不是辦法,于是打開包裹,拿了幾個首飾盒子,并一小部分銀票,便決計不肯再要其他的了。

張柔還想勸說,卻被江缇堅決拒絕了。

“拿這些就足夠了。娘親,你再說也不中用的。”

張柔沒法,也不再勸說了。

“缇兒,為娘知道,你是鐵了心要走了。那個淩夏雖好,可為娘終究放心不下你。”張柔擦着眼淚,緊緊握着自家女兒的手。

“娘親放心,淩夏待我很好。”

“你一定要好生照顧自己,知道嗎?”

“嗯,我知道的。”

“時辰不早了,你趕緊上路吧。”

“好。”

江缇戀戀不舍地放開了張柔的雙手,“娘親保重。”

“嗯,你要好好的,知道嗎。”

江缇的鼻子,一下子又酸澀起來,她扯開唇角,揚起微笑,“嗯。”說完,最後深深看了一眼張柔,閉了閉眼,然後,轉過身,往馬車走去。

待她上了馬車,坐穩了,淩夏示意馬車夫起行。

江缇坐在馬車中,聽着後面一聲一聲的呼喚,雙手捂住了臉頰。

一旁的淩夏,眼中閃過一絲不忍,手不由自主地伸了出去,然而在即将觸碰到她的時候戛然而止,頓了一下,又默默收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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