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所得之果所種之因
幾天下來,沈昕的死似乎并沒有引起什麽大的波瀾,雍城風平浪靜,淩雲山莊沒什麽動靜,傾淩閣也不再咄咄逼人地針對淩雲山莊。
江缇不知道淩雲山莊會怎麽做,她有感覺,這些波瀾不驚之下,隐藏着洶湧的暗流,正打算伺機而動。
這一天,來的很快,快得近乎措手不及。
暗沉的夜色籠罩,傾淩閣院子各處悄無聲息,沒有一點燈火,只有半輪殘月的微光是不是透光雲層照在花木扶疏的院落之中。
靜谧而祥和。
如果,空氣中沒有那麽濃重的血腥味的話。
“萬萬沒想到,竟然勞你親自來了。”江缇笑得雲淡風輕,臉上的笑容在劍光閃爍下明明滅滅,晦暗不清,仿佛胸前的劍直的不是她。
如果,不去看她眼中的諷刺的話。
“總要做個了斷。”淩夏冷硬着面孔,冷冷地道。
江缇挑眉,似是認同地點了點頭,“不錯,是該有個了斷的。”
沉默了一會兒,江缇問道,“沈昕和他爹是你的手筆?”
“不是。”淩夏直視着江缇。
“你的确還沒有這麽狠厲無情。”江缇道。何況,事到如今,淩夏根本沒必要跟她扯謊。
江缇說完,二人陷入了一陣沉默。
“技不如人,願賭服輸。”江缇輕笑着先開了口,低眉不知想些什麽,又擡起頭直視淩夏,“今天我自知在劫難逃。只是,我還有一個疑問,若不問出來,雖死難安。”
“什麽?”
“你當初,對我虛與委蛇,只為看我笑話?”
淩夏抿唇,半晌,才敢直視她的眼眸,“不是。”
“那為何這般大費周章,耍弄羞辱我?”當初離開雍城之時,她悲痛交加,痛苦難當,心裏只剩下對淩夏的仇怨,又怎會往深處去想。可是,後來慢慢冷靜下來之後,她理清思緒,才發現這個問題。
若說淩夏對她沒有半分情意,大可不應承她。他這麽大費周章設了這麽大一個局,假意喜歡自己,帶自己回淩雲山莊,還允諾她成婚。這些,只是為了在婚禮時辱沒她,讓她顏面盡失?那又何必非要應允成婚呢,他這樣做,她尊嚴掃地,但是他的名聲也不會好到哪裏去。傷敵一千自損八百,實在不是明智之舉。
即便費盡心思羞辱她,也總是有原因的,因為淩夏并不是那種無聊之人。
只是,她與他素未謀面,無緣無故哪裏來的這麽深仇大恨?
這個問題一直困擾着她,直至此刻——
“你十二歲那年,我們是見過的。”
“見過?”江缇皺眉,她一點兒印象也沒有了。
“你不記得,我卻記得清清楚楚。”淩夏扯了扯嘴角,“你說,“你一個區區庶子,也配心悅于我?就憑你,也配嗎?如此鄙賤卑下之人,多看你一眼都嫌髒了我的眼。我江缇就是再落魄,也不是你能夠肖想的。”江大小姐,你記起沒?”
原來。如此。
她想起來了。
那年,她踏青的時候是有遇到過一個清俊少年,羞羞怯怯地言說心悅于她。那會兒她正滿心憤恨,因為她爹又新娶了姨娘,讓她和娘親受盡妾侍折辱。結果,遇到這個少年示情,她随口就問他嫡出庶出,一聽是庶出,當即怒火中燒,仿佛自己多年受的罪有了宣洩口,當着衆人的面将他狠狠羞辱嘲笑了一番。
事後,她也後悔過,想要致歉,可是,卻再也找不見那個少年。
她甚至都不知道那個少年的名字。
原來,就是眼前之人。
難怪她第一次見他,就覺得頗為眼熟,似乎在哪裏見過。
原來,如此。
“天理循環,分明報應。”江缇喟然長嘆,也罷,那便讓她自己償還了吧。
“你,可曾後悔?”這件事,又何嘗不是埋在淩夏心底的一根刺?每每午夜夢回,他都會想起她年少白淨,卻刻薄嘲諷的臉龐,她吐露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像一根根毒刺,紮在他的心上。所以,即使後來再次喜歡上她,可他只要一想到毒入五髒六腑般的痛苦,就無法停止怨恨。最終,怨恨勝過心軟,他選擇了報複回來。
江缇朝淩夏微微一笑,然後,趁他愣神之際,抓住劍尖,刺入胸前。
淩夏機械地低頭看着她胸前汩汩流出的鮮血,不可置信地望着她,“你——”
“一報還一報。我江缇,從不欠人。”江缇說着,又握着劍尖,讓它刺得更深。
“機會難得,只此一次。”江缇疼得龇牙咧嘴,還不忘嬉笑,“淩夏,你錯過這個村可沒這個店了。”
我可不是在說着玩的。
江缇心裏默道。
你現在不動手,以後可就沒機會了。
淩夏回過神來,眯了眯眼,壓下心底的動搖之情,握緊了劍就要刺下去,一道劍光閃過,他手中的劍便離了手。
刑大執劍飛身至江缇身邊,扶住她,“閣主,你沒事吧。”
“小傷,不妨事。”江缇沒事人一樣。
“你剛才,是故意拖延時間。”不是疑問,而是肯定的語氣。
江缇一笑,“淩莊主,真是慧眼如炬。”此時此刻從江缇口中說出這番話,未免諷刺意味居多了。
“來人!”淩夏一聲令下,片刻便湧上來十幾個勁裝武士,團團将江缇等人圍在中央。
刑大把江缇護在身後,面無表情緊緊地盯着淩夏。
“不必戀戰,他們人多勢衆。”江缇一把扶住刑大打算刺出的劍,“先帶我離開。”
“是。”刑大點頭,抱起江缇飛身而去。
“家主,追不追?”一人近前問道。
淩夏望着江缇離開的方向,微斂雙眸。
“窮寇莫追。”
他只想維護淩雲山莊利益,沒想要她的命,只要江缇離開,傾淩閣與他淩雲山莊就能聯手,他也沒必要趕盡殺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