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02

耹瑤用了整整一周才消化掉自己成為了一個已婚人士的既定事實。

簡灼和年輕時一樣,在她的身側神出鬼沒。不過加了配偶這層關系,她越想越覺得兩人之間的氣氛詭異到極致。

在醫院又呆了幾天,做完一系列檢查,确定除了記憶受損以外其他方面非常正常後,耹瑤終于出院。

耹思濯也對簡灼軟磨硬泡,愣是給學校請假,專程來接她。

小孩子其實不懂什麽叫失憶,簡灼命令他不能老纏着耹瑤,會影響耹瑤記憶恢複。

他傻愣愣問簡灼:“媽媽不記得我是誰了?”

簡灼不知道怎麽和他解釋。

耹思濯又問:“那媽媽還記得你嗎?”

簡灼愣了片刻,然後點頭。

耹思濯一屁股坐在原地不動了,這可真是太委屈啦,他滿眼熱淚扯着簡灼的褲腿控訴:“這算哪門子的失憶呀!媽媽都還記得你!就不記得我嗚嗚嗚……”

簡灼蹲下,揉揉他的腦袋和他認真解釋:“媽媽會想起你的。”

“那要多久?”

“……這個說不準。”簡灼斂目,低頭和他說,“媽媽的記憶停留在她十七歲的時候,有關爸爸的記憶也停留在了十年前。”

“怎麽會這樣TAT”耹思濯抓住爸爸的手指,“那我怎麽樣才能讓媽媽想起我呀?”

簡灼将他揪起來,拍拍屁股上的灰塵,“別去纏着她。”

耹思濯:“除了這個,還有沒有其他的辦法?”

簡灼很無奈地嘆了一口氣,拉着他往外慢慢走,“那就讓媽媽重新認識你。”

耹思濯的小腦袋瓜轉得比陀螺都快,兩只眼睛左撇撇右轉轉。

“爸爸!”

“嗯?”

“我想到一個辦法。”耹思濯伸出小指頭,勾勾。

簡灼站定,躬身低頭聽他講話。

“要讓媽媽想起我們,很簡單!”

“什麽?”簡灼疑惑。

耹思濯算盤珠子打得噼裏啪啦響:“我給媽媽念日記!”

簡灼望向耹思濯,不解:“你什麽時候寫日記了?”

“不是我的!”

簡灼突然間有了一種不詳的預感。

耹思濯說:“是你的!”

簡灼:“……”

耹思濯說完,一溜煙兒跑老遠,一邊跑一邊咯咯地笑。

簡灼三兩步追上他,照舊将他提溜起來,語氣異常嚴肅:“耹思濯,你要是敢動那些信,你就滾回洛杉矶。”

耹思濯:我好弱小、我好無助。

耹瑤看着忙前忙後的耹思濯,實在沒忍住,将他攔下來。

“這麽多人,等會撞到你怎麽辦?”耹瑤問。

耹思濯眨眨眼睛,軟軟開口:“媽媽,你是在關心我嗎?”

“我是在關心你,”耹瑤拉起他的手,避過人群,走到另一側說,“可是我不是你的媽媽。”

耹思濯低下頭,小腦瓜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意識到自己可能傷害了小孩子幼小的心靈,耹瑤無聲嘆息,只能等到孩子再長大一點告訴他事實。

耹瑤說:“這樣吧,你先叫着。”

耹思濯擡眼,眼眶分明已經紅透,但是強忍着沒哭。

一向關愛弱小的耹瑤受不了萌娃攻擊,敗下陣來。

耹思濯哽咽着開口:“…媽媽。”

“嗯?怎麽啦。”

“這是媽媽你第一次主動關心我……嗝。 ”

耹瑤:“……”

這麽可愛的孩子親媽竟然不管不問,簡灼那樣的悶罐頭能帶好嗎?

憑着都是報應的人道主義精神,耹瑤還是接受了耹思濯留在自己身邊。結婚證領了,說明簡灼一定有難言之隐。耹瑤在心裏籌劃,還是有空去問問情況,孩子總不能沒有媽。

耹瑤大學畢業後就離開小時候住的那塊別墅區,靠自己賺了點錢,開公司,買了幾套房。

不過今天他們回去的地方不是耹瑤名下的房産,而是簡灼和他的婚房。

小區綠化做的還不錯,花園小洋房,獨棟,錯落有致。

一個月前,還未失憶的耹瑤買下這套房,将簡灼和耹思濯塞了進去,而她本人一直沒踏足過這片。

失憶後,耹瑤倒沒了二十七歲的淩厲,她一個人呆着反而害怕。

一行人将耹瑤的衣物重新整理,挂在主卧衣帽間,和簡灼的衣服各占半壁江山。

耹思濯小短腿拖着迷你行李箱,哼哧哼哧搬出自己的幾件衣服,放在了耹瑤和簡灼的衣服下面。

完事後,耹思濯拍拍手,大功告成:“爸爸媽媽!從今天開始!我要和你們一起睡!”

耹瑤當機立斷,想到要和簡灼同床共枕,雞皮疙瘩掉一地,脫口而出:“不行!”

簡灼也緊皺眉頭,想打擾爸媽二人世界?

他也拒絕::“不可以。”

“為什麽?!”耹思濯難以接受,自告奮勇,“我睡中間也不行嗎!”

耹瑤沉思:“這個倒是可以考慮一下。”

簡灼依舊否定。

“我不管!媽媽說可以就可以!”耹思濯連忙從保姆手中找出自己的小毯子,蹬蹬蹬跑到床邊,将毯子放在床上。

簡灼的臉黑得像是要下雨,耹思濯抓着耹瑤的手,躲在她身後瞪過去,使出殺手锏拿捏簡灼:“爸爸你要是不同意,我就給媽媽念日記……”

“行。”簡灼陡然笑出聲,“有種。”

耹思濯完全随了耹瑤年輕時候不講理的基因。只要有靠山有把柄,完全可以憑借一張巧舌如簧的嘴坐吃山空。

很好。不僅耹思濯瑟瑟發抖,耹瑤也是。

耹瑤不知道這十年簡灼經歷了什麽。現在這個冷冽寡言、沉郁氣息濃重的簡灼實在不能和十七歲時恣意驕傲的青蔥少年簡灼劃上等號。

想當年,耹瑤就算把他書撕了、車胎氣放光他都不會說什麽。

現在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活脫脫像當年那位教導主任大餅。

對于一個身體年齡已婚且事業有成,靈魂年齡還未高考是個雛鳥的耹瑤而言。

躲,是上上之策。

母子倆趁簡灼走後,瘋狂交涉,最終定下目标。

兩個人去睡客卧。

簡灼也沒多說什麽,這兩天都是早早出門,偶爾有幾天晚上都沒回家。

周末,耹瑤和耹思濯兩個人坐在沙發上剝橘子吃。巧的是,兩個人都不喜歡吃橘子上的白色橘絡。此時正盤着腿,格外認真的一個個撕扯。

耹瑤給耹思濯剝好,放在他面前的小碗碟裏。同他閑聊。

“你知不知道簡小灼最近去哪了?”

“爸爸麽?”

“嗯,”耹瑤一口吃一個,一邊咀嚼一邊思考,“他是不是找你媽媽去了?”

“媽媽你不是在這裏嗎?”耹思濯停下抓橘子的手,問道。

耹瑤嗯了半天,擺擺手,“當我什麽都沒說。”

“爸爸其實可想媽媽了。”耹思濯将手上的一牙橘瓣塞到耹瑤嘴邊,“我們在洛杉矶那幾年,每次我做噩夢,爸爸都會和我講媽媽的事情哄我睡覺。”

耹瑤砸吧砸吧嘴,“沒想到簡小灼還挺深情。”

耹思濯搗蒜一般點頭:“爸爸每天都會給媽媽寫一封不會寄出去的信。又一次我偷偷看了幾張,他說媽媽就是他的精神支撐,就算媽媽有喜歡的人,他也會一直等下去的。”

耹瑤瞠目結舌,敢情簡小灼這幾年進化成了一個舔狗(^)-(^)

這不行,這不可。

奇恥大辱啊!想當年耹瑤就算再怎麽對帥哥們見異思遷,也時刻警醒自己不能做舔狗!否則一無所有!

簡灼和她從小到大生活這麽久,竟然沒有受到她一絲絲影響……

簡直就是!家!門!不!幸!

“什麽家門不幸?”那道屬于成年簡灼的标志性嗓音突如其然在身後響起。

耹瑤驚覺自己竟然将心裏想的說出來了。

“爸爸。”耹思濯乖巧地叫他,“你要吃橘子嗎?”

簡灼看着肉乎乎小手上的一牙橘子,搖頭。随後他又将視線轉向耹瑤,見她臉頰上還有白色的經絡,伸手幫她摘掉。

耹瑤一僵,眼神有些呆滞地看向簡灼。

簡灼将手指尖上的經絡在耹瑤眼前晃晃,轉手扔進一旁的垃圾桶。

“剛在聊什麽?”簡灼問道。

耹瑤支支吾吾:“就……也沒聊什麽。”

耹思濯在沙發上站起來,一本正經舉起手指頭搖搖:“媽媽,撒謊是一件非常不好的事情嗷!”

繼而他扭頭向簡灼彙報:“我和媽媽剛才在說我們在洛杉矶那幾年!”

“還說什麽了?”簡灼繞過沙發,将耹思濯抱起來掂了掂。

耹思濯猶豫:“……嗯。”

“什麽?”

耹瑤倒是替他回答:“說你每天都在想他媽媽,還寫信。”

耹思濯:“……”完蛋

簡灼抱他的力氣失控了一瞬間,吓得耹思濯牯扭牯扭掙紮着往耹瑤身上撲。

耹瑤接過耹思濯,大刀闊斧問簡灼:“既然那麽愛她,怎麽不去追?”

簡灼轉身,坐到了沙發上。耹瑤看不到他的表情,也抱着孩子坐在了他旁邊。

簡灼像是回憶起什麽不好的事情,臉色很差,眼神空洞地盯着地面,半晌沒有說話。

他的手緊緊握成拳頭,片刻後,驟然松開。

他問耹瑤:“現在這句話,是十七歲耹瑤的鼓勵還是二十七耹瑤的告誡?”

耹瑤要反駁的話卡在了喉嚨。

是啊,十年。

宿命輪轉,對她不過是一場車禍。可對于簡灼來說,是兩個年齡段的人在溝通交流。

就像是,十七歲的耹瑤遇見了二十七歲的簡灼。

她的心性仍舊燦爛,可簡灼早已經改變。

她并不能站在十七歲天真爛漫的時候決定二十七歲簡灼的人生。

他不想、不願、不能……

都會有他本身的原因。

耹瑤奧了一聲,聲音随耳可見的低落。耹思濯趴在她的肩膀上,哼唧:“媽媽,我困了。”

她仿佛抓到了脫離這個場景的蘆葦稻草,連忙起身,“我去哄他睡覺。”

簡灼嗯了一聲,右手手掌撐在額頭上,揉搓着一側的眉毛。

耹瑤抱着耹思濯走了幾步,然後停下,掙紮良久說道:“一會兒……”

“怎麽了?”簡灼擡頭看她。

耹瑤說:“我們談談,以十七歲耹瑤的身份和你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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