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事不過三。

挂斷後,言玚直接按熄了屏幕。

“言先生,随時可以準備登機了。”候機室的工作人員敲了敲門,輕柔地提醒道,“早班機上餐食準備得可能不太豐富,需要我幫您裝些小點心送上去麽?”

“小廚房剛出爐了一批可頌,巧克力口味的,您喜歡麽?”

言玚微笑着點了點頭:“聽起來不錯,麻煩你了。”

說好要給他帶早餐的人玩起了失聯,那他也總不能真餓到自己吧。

言玚眸色低垂,沒什麽多餘的表情,像是完全不在意褚如栩的失約似的。

他已經給對方打過三個電話。

既然已經嘗試過了,那該感到可惜的就不是自己。

也許褚如栩是臨時被什麽事情耽擱了,也許只是單純的一不小心睡過了頭,也許……

是在昨天分別後的某個瞬間,意識到言玚并不是什麽獨一無二的寶貝,不值得他如此花費精力、損耗熱情。

也許根本不需要理由。

褚如栩可能就是小孩子心性發作,突然對他失去興趣了而已。

言玚勉強地扯了扯嘴角。

失落麽?好像是有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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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大概也只是因為最近褚如栩的主動,給他養成了一些新的壞習慣。

只是清晨睜開眼沒收到來自對方「早安」,打不通的電話和沒有解釋的失約罷了。

算不上什麽。

言玚有過預感的。

準确的說,哪怕昨天言玚有過想嘗試,與褚如栩适當發展一下的念頭,在他心裏,也一直都認為,褚如栩早晚會對這種關系模式厭倦,然後頭也不回地逃離。

但這也沒有辦法,言玚的成長過程中,實在沒有一個良性模版可以參考,對于經營感情關系這件事,他的确有些無從下手。

言玚整理了一下衣擺,起身準備登機。

他今天出發前去了酒店配套的造型室,找人幫忙簡單抓了下頭發,還穿了最喜歡的一套西裝。

是略微休閑的款式,領口做了拼接的設計,鍛制的襯衫外還搭了米棕色格子的小馬甲,很襯腰身顯身材的那種。

沒見到是褚如栩的損失。

言玚迅速調整好了情緒,他還沒淪落到會因為某個人的所作所為,而沉溺于傷心遺憾、自我懷疑的地步。

任何把控不了、不能為生活增添色彩,還會影響自己狀态的人事物,就應該趁着還舍得的時候摒棄掉。

言玚從前明白這個道理,但被種種因素影響,貫徹得并不徹底,以至于白白在柏鷺那裏浪費了許多時間,但以後都不會了。

人要吃一塹長一智。

果然,直覺上不适合自己的人事物,不管有多誘人,也是需要敬而遠之的。

等回了寧城,有機會把話說清楚,道個別吧。

言玚想道。

他不喜歡戛然而止,突然中斷的東西。

他喜歡事情有始有終……

剛随着來引導的工作人員走上廊橋,言玚的手機卻響了起來。

他示意對方自己可能需要點時間處理一下,引路的小姑娘見怪不怪,很有禮貌地離開了。

言玚找手機的動作平穩中又帶着點慌亂,就像是急迫的想驗證自己的期待,面上卻要表現出毫不在意的态度似的。

偌大的空間裏只有他一個人,也不知道是能做給誰看。

最多只夠欺騙一下自己的。

然而,他還沒徹底攀上眉梢的欣喜,在看到來電顯示的那一刻,瞬間凝結,并慢慢消褪。

清晨的陽光透過廊橋四周玻璃的散射,破碎在言玚的臉上,于額角的發絲旁,分裂成一個又一個漂亮的光斑。

有些刺眼。

言玚用手遮了遮,猶豫片刻後,還是按下了接聽鍵,他語氣冷淡道:“有事麽?”

電話那頭的人像是一怔,緊接着竟是輕笑出聲:“小玚,你好兇啊,就這麽不想跟我說話?”

“沒。”言玚沒有任何情緒起伏地答道,“只是覺得,多餘的聯系不太有必要。”

柏鷺卻滿不在乎的樣子,雖說聲音有些疲憊的沙啞,但語調竟是反常的輕快:“怎麽會是多餘的聯系呢。”

“哪怕不是戀人,我們也是多年的老友,如果你沒有繼續做朋友的興趣,那我們也依然是關系密切合夥人。”

柏鷺頓了頓,開玩笑似的說道:“臨睡前突然想給合夥人致電關懷一下,不過分吧?”

“你吃點兒藥吧。”言玚冷笑了一聲,陰陽怪氣地說道。

實在不能怪他不夠友善,純粹是柏鷺今天的表現實在不怎麽正常。

柏鷺「嗯」了一聲,沒有反駁,只是補充道:“喝了點酒,不用吃藥。”

言玚有些語塞,這人喝多了廢話怎麽這麽多……

争遺産壓力太大,權沒到手,人瘋了?

他面上不怎麽走心地追問了半句:“你出國了?”

柏鷺有些沉悶的呼吸聲傳到了言玚耳邊,字裏行間都流露出些許倦意:“嗯,剛回來,前兩天親自送老爺子去新的療養中心。”

“希望他能再多活幾天,我這邊準備得還不夠完美,他死太快的話,我會很困擾。”

柏鷺的語氣輕飄飄的,态度甚至像在跟言玚講笑話,仿佛并不是讨論他父親的生死,而是在讨論一個勢在必得的有趣項目。

言玚皺了皺眉。

他最讨厭對方這一點,冷血得令人不舒服的同時,也會潛移默化地讓他在毫無察覺間,開始懷疑自己在對方那裏的價值是否足夠。

但以往柏鷺是會把這些心思藏起來的,他對于人設維護仔細到,言玚這麽多年也只能從微妙的細節中,才能隐約感受出些許不對來。

說起來,這還是柏鷺第一次如此直接的和他聊到柏家的事。

言玚沉默片刻,不動聲色地再次将兩人的關系拉遠:“你沒必要和我說這些,我并不關心。”

“也是,你對我的事情從來都不在乎。”柏鷺漫不經心地戲谑道。

言玚心想,咱倆五十步笑百步,分明是差不多的人,差不多對待感情的模式,就別搞得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一樣吧。

“沒關系。”柏鷺總結道,他意味不明地說,“就快結束了。”

“莫名其妙。”言玚沒心情和狀态明顯不對的柏鷺繼續浪費時間,說完就要講通話挂斷。

可柏鷺的下一句話卻打斷了他。

“你沒忘記吧,今晚的音樂劇。”柏鷺問道。

言玚反應了一下,才想起來還躺在書房抽屜裏的兩張票,他拒絕道:“我不想看,你叫康助理去我家裏取走吧。”

“那怎麽行。”柏鷺早有預料似的笑了笑,“這次你老家的事情,我可是出了不少力的。”

“六年,我陪你看了五十一場劇,現在你連陪我一場都不肯麽?”柏鷺的聲音壓得很低,完全沒有言玚印象中的沉穩收斂,倒像是小孩耍賴似的。

“小玚,你怎麽對誰都好,只對我小氣?”

沉默片刻後,言玚淡淡地回答道:“四十八場。”

“一次你因為不能跟我詳細解釋的私人原因,提前離場了,兩次你中途睡着了。然後我就沒再訂過票。”他平靜地說着他們這段感情裏,唯一可以和浪漫沾上邊的習慣,是怎麽消逝的。

“柏鷺。”言玚問道,“托關系讓那片區域的開發項目全都終止了的人,是你麽?”

柏鷺停頓了幾秒,再開口時,卻并沒有否認,反而将問題抛了回去:“你希望是我麽?”

言玚話裏依然沒什麽情緒:“如果是你,我表示感謝,如果不是更好。”

“真傷心呀。”柏鷺說道,字裏行間卻沒有半點傷心的樣子,“晚上去吧,我一定早早就在門口等你。”

他輕嘆了口氣,用緩慢的語調,試圖通過牽動共同回憶的方式,惹得言玚心軟:“是我們第一次約會時看的劇目,還是同一個劇團的,他們已經六年沒來國內巡演過了。”

“再說了,小玚,你不覺得給我們的感情一個這樣的收尾,會更圓滿麽?” 柏鷺帶着笑意,話裏有話似的,像是在暗示着什麽,“我知道你的,你最不喜歡戛然而止,突然中斷的東西了。”

“你喜歡事情有始有終。”

言玚聽着柏鷺的話,不自覺地抿了抿唇,自然垂落在身側的那只手,不知在什麽時候已經攥成了拳。

可柏鷺大概是真的醉得離譜,竟越說越起勁,完全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好了,現在聊聊私生活怎麽樣?”

“言總最近有接觸新的人麽?聽康雪晴說,似乎有個小男孩在追求你?”柏鷺的聲音沉了沉,雲淡風輕的态度裏藏了幾絲不明顯的銳利,“你不會喜歡那種輕浮的毛頭小子的,對吧?”

言玚眉頭輕蹙:“你很在意?”

柏鷺卻笑了:“當然。”

“我說過,我舍不得你,身邊也只會有你一個人,如果你——”

可還沒等柏鷺把後半句自信過了頭的話說完,言玚就直接開口打斷了他:“行了柏鷺。”

“大家心知肚明,你要的不是愛人。”他語氣嘲諷,總結道,“是個契合你所有标準的戲搭子。”

更不好聽的話,言玚還有,但他突然覺得,跟柏鷺争執這些過去了的事情,實在太無趣。

不僅不體面,還很浪費時間。

“做不來的事情就別做了,你自己別扭,我也覺得沒意思。”他輕笑一聲,“挂了。”

“等等。”柏鷺出聲道。

他似乎沒什麽想為自己辯解的,但也并不覺得有多尴尬,說話的方式和之前沒什麽兩樣,只是好像沒那麽高興了:“小玚。”

“晚上見。”柏鷺不容拒絕地說道。

之前離開的工作人員去而複返,委婉地提醒言玚真的該登機了。

言玚沖她微笑着點點頭,又看着窗外沉默了幾秒,最後用微不可聞的聲音,給了電話那頭的人一個答複:

“嗯,知道了。”

作者有話說:

知道明晚有什麽的寶貝,都能原諒我、不會說我這是在發玻璃渣的,對不對0v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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