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強*犯的兒子
人生的際遇真的很奇妙,一個錯念也許就是一生的改變。
卸了妝,吃了藥,我真的很疲憊很疲憊了,陶靜陪着我坐了一會兒就離開了。
我将落地窗的簾子拉上,隔絕了外頭的光線,将自己置身黑暗中,明明很困很困了,但我的意識卻出奇得清醒,怎麽也無法真正入睡,迷迷糊糊間,我仿佛聽到尖銳的争吵聲和玻璃瓶破碎的聲音,“小賤人,你是不是偷了我二百塊?是不是?是不是?”好痛,誰在用力拉扯我的頭發。
“我沒有。”稚嫩的聲音透着冷漠和麻木。
“還敢撒謊?你這個小賤人!要不是老娘好吃好喝的養着你,你早就流浪街頭跟乞丐搶馊飯饅頭了!你沒偷錢,我的錢哪裏去了?難道自己長腳跑了?”蓬頭散發的女人操着雞毛撣子劈頭蓋臉地抽過來,“你個賤東西,趕緊把我的錢還給我!還給我!”
“我沒有。”稚嫩的聲音透着一股頑強,黑暗的角落裏,一個小小的身影筆直地站着,承接着如暴風驟雨的毒打,“你自己打牌輸掉了。”她冷冷地陳述着事實。
女人仿佛一下子被踩到痛處,暴跳如雷,雞毛撣子摔得噼啪響,惡狠狠地罵,“還敢頂嘴?我讓你狡辯!讓你狡辯!看我不打死你這個小賤人!”
一股溫熱的液體流進眼睛裏,小女孩伸出顫抖的手輕輕抹去,卻發現怎麽也抹不幹淨,不斷有紅色的液體流出來,她冷冷地看着面前這個瘋狂的女人,她好痛,好痛,痛到渾身都不能控制得哆嗦,她的心很冷,如冰窖一般,她怨毒地想,總有一天,我要将你身上的肉一塊一塊咬下來,讓你生不如死!生不如死!
十歲的孩童還沒學會愛,已經有了徹骨的恨。
我猛地睜開眼來,心髒突突跳得厲害,仿佛那些深烙在記憶裏的痛依然遍布全身,那個不堪回首的童年……
如果不是後來遇上“林家廚房”的張阿姨,也就是林哲辛的媽媽,我想我早已走上了犯罪的道路。
十二歲那年,打碎父親的古董花瓶,我雖然知道自己錯了,但是倔強的性子不允許我對父親撒嬌讨好,只是低着腦袋站在角落裏任憑數落,而那女人卻不斷在一旁煽風點火,就這樣,在父親暴亂的毒打和那女人的幸災樂禍下我被驅逐離家,那時是初冬,我流落街頭,只穿了一件破舊的運動服,凍得渾身哆嗦牙齒打顫,不知走了幾道街幾條巷,我又冷又餓,聞着從“林家廚房”裏飄出來的肉香就再也走不動了,渾身乏力地坐在門口的臺階上,我抱着雙膝,将自己縮成小小的一團,饑餓像條毒蛇慢慢侵蝕着我的五髒六腑,看着進進出出的人群,我無數次想開口讨點吃的,或者讨點錢買吃的,可是每次話到嘴邊卻總是吐不出去,我從太陽普照坐到夜幕下沉,天色越來越暗,雙腿已經凍得沒有知覺了,吞吐着寒冷的氣體,我決定還是厚着臉皮回去,心中暗自發狠,如果他們再敢打我,我就趁他們夜裏睡着的時候用菜刀将他們剁成肉渣!
猛地站起身來,腿腳卻仿佛不是自己的,毫無支撐之力,我只覺一陣天旋地轉,然後聽到身體重重撞擊地面發出“砰——”一聲巨響,我竟然絲毫感覺不到疼痛。
再度醒來時,我睡在一張溫暖的小床上,旁邊還燃着火爐,房間不大,但收拾得很整齊幹淨,有個小小的方桌上罩一個圓形的罩籠,我撐着虛脫無力的身體爬起來,小心翼翼地掀開罩籠,裏面是一碗青菜面,上面還蓋着一個黃燦燦的雞蛋,除此之外,還有一盤青椒肉絲,我咽咽口水,小手迫不及待地抓住那碗面,碗身傳出餘溫,顯然面條還沒有涼透,我抓起一旁的筷子就大口大口吃起來,只是一碗青菜面,對此刻饑腸辘辘的我來說,沒有比這更好吃的人間美味了!
當我吃得正酣時,隔着外間的簾子突然被掀開,我并沒有注意來人,只顧着眼前的美食,突然一道黑影向我撲面而來,我躲閃不及,被一記硬物重重砸倒在地,嘴邊還挂着面條,我愣愣地看着潑灑了一地的肉絲和面條,只聽一道暴吼,“哪來的乞丐跑到我們家偷東西吃!”緊接着一陣拳腳便迎上來,“滾!滾!給老子滾出去!”
我一邊躲閃着一邊戀戀不舍地盯着地上的面條。
似乎是聽到裏頭的動靜,外面很快沖進來一道身影拉住狂暴的人,“阿辛,你在幹什麽?怎麽能打人呢?這個小女孩暈倒在我們家門口,是我領回來的。”
“你怎麽可以随随便便把別人領回家?這是我的房間,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把人帶進來,否則我見一個打一個!”少年的狂躁越發張揚。
“阿辛,這個女孩很可憐,她……”婦人的話未說完就被少年憤怒地打斷,“可憐?還有比我更可憐的嗎?媽,你看看你兒子的傷,這兒,這兒,還有這兒,這都是拜誰所賜?你同情別人,可有人同情你嗎?有多少人在你背後戳你脊梁骨?戳你兒子的脊梁骨?罵你是強奸犯的婆娘,罵我是強奸犯的兒子!你兒子擡不起頭!擡不起頭,你懂嗎?”
地上的面條被一雙運動鞋不停地蹂躏,我終于放棄了,擡頭看向那個‘強奸犯的兒子’,只見他清秀的小臉上到處都是青紫的痕跡,新傷蓋着舊傷,白色的校服褲上都是重疊的腳印,他有一雙很好看的眼睛,大而有神,此刻眼中滿是戾氣,顯然剛剛在外頭挨欺負了。
婦人沉默了,眼中滿是愧疚,“阿辛,是媽對不起你,你別生你爸的氣。”
少年憤怒地打斷她,“你對不起我什麽?是他對不起我!更對不起你!他不是我爸,我沒有這種丢人現眼的爸爸!他最好死在監獄裏,免得以後出來害人!”
“啪——”一記響亮的耳光重重甩在少年臉上,婦人已經淚流滿面,“誰都可以咒你爸唯獨你不可以!快道歉!”
少年不敢置信地瞪着婦人,左手下意識地摸上火辣辣的臉頰,他再次怒吼,“我不道歉!他不是我爸!不是!”吼完之後,轉身跑了出去。
“阿辛——”婦人追了出去。
我蹲在地上,将肉絲一根一根撿起來吃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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