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托付

第三十一章：托付

人，貴在知道自己要什麽，舍得下什麽，舍不下什麽。

×

“媽，別跟兒子說求不求的，你有什麽事情盡管交代兒子去辦。”哲辛的聲音哽咽了。

張阿姨沉默着，沉默着，許久過後，就在我們以為她不再打算說話的時候她卻緩緩開口了，“阿辛，媽今生沒別的願望了，就想再看一眼你爸……六年了，還有兩年你爸才出獄，媽怕等不到那一天……”

哲辛猛然打斷張阿姨的話，“媽，你別胡思亂想，會等到那一天的，不就兩年嗎？很快就會過去的，很快的……”他眼眶微微濕潤了，“醫生說你的病情已經得到穩定的控制，如果悉心療養的話，你會慢慢好起來的，爸……一定希望看到一個健康活潑的你，為了爸，你也要好好愛惜自己的身體。”這麽多年，兒子第一次肯叫爸，張阿姨激動地淚流滿面，“阿辛，阿辛……”她枯瘦的手指不斷撫摸林哲辛的眉眼，“我的阿辛長大了，長大了……你要相信你的爸爸，他不是那樣的人，不是的。”

“好，我信，我信……”林哲辛附和着，只要母親能夠寬心，要他如何都可以。

“染讓……”張阿姨喚我，轉首對哲辛說，“你出去幫我買點蘋果。”

林哲辛看我一眼，我對他笑了下，“我想吃香蕉。”我知道阿姨是有話想單獨對我說。

林哲辛轉身出去了。

“染讓……”張阿姨拉住我的手，溫和地看着我，“阿姨知道你是個好孩子，堅強、懂事，最重要是真心待阿辛好，他脾氣不好性格倔強卻願意聽你的話，阿姨一直很看好你們，只是你們年紀太小，與你們說這些始終不合适，但是阿姨恐怕無法守着你們長大了……”我欲開口，卻被她輕輕制止，“染讓，你聽阿姨說，哲辛性情急躁易沖動，沒有人管制和約束他，他很容易走錯路，你不同，你性情穩重自持，而且也只有你管得住哲辛，他雖然嘴上對你兇，但是心裏待你還是不同的，只是還沒到懂得疼人的年齡……”

我握住張阿姨冰涼的手心，“阿姨，我知道哲辛待我好，是真心疼我，我也明白阿姨的擔心，您放心，我會照顧好哲辛的，但是我覺得還是由阿姨親自照顧比較好，畢竟您是他的母親，任何人都代替不了您，所以阿姨不要想這想那，安心養好身子，陪着哲辛，看他長大，結婚，生子，兒孫滿堂……”一顆晶瑩的淚珠滾落手背，我只覺心頭一緊，要說的話堵在嗓子眼裏怎麽也吐不出。

“染讓，我也希望能活着見到兒孫滿堂的那一天，但是我的身體……我比誰都清楚，就像一盞快要熄滅的油燈，終是到了油盡燈枯的時候了，再不甘，再掙紮，也不過強弩之末，最讓我放心不下的就是阿辛這個孩子，他雖然長進不少，但是身邊缺個貼心的人時刻提點他，照料他，就算兩年後阿辛他爸出獄了，我想以那個孩子的心高氣傲也不定會認他，唉，阿辛這個急躁的脾性終歸要讓他吃大虧的，染讓……”張阿姨凝視着我，眼中有千言萬語，她的心思我都明白，将她的手心緊緊貼在臉頰，我笑着說，“阿姨你放心，我一定會照顧好哲辛的，不是照顧一年兩年，而是照顧一輩子，我會一輩子守着他，不讓他受委屈。”

張阿姨欣慰的笑了，“孩子，請原諒一個做母親的自私，我沒有權利決定你的人生，但是除了你，我不能信任任何人。”

我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小聲地說，“承蒙阿姨不棄，是染讓的福氣，其實……我也是喜歡哲辛的……就算阿姨不這般叮囑我，我也會好好照顧他……”

“真的？”張阿姨欣喜。

“是的，所以阿姨不要覺得是在為難我，其實阿姨是在成全我。”我擡頭微笑地看着張阿姨，只要她能寬心，我可以做任何事。

張阿姨凝視我半晌，然後慢慢彎下身子張開雙臂，我忙迎上去，她擁抱住我，緊緊地，我能感覺到她瘦弱的身體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良久，她輕輕嘆口氣，“傻孩子……”

她并不相信我的話，她覺得我那麽說權是安慰她之詞。

只有我心中知道那些話，幾分真幾分假。

我終于還是打了那個電話。

女人很慵懶的聲音，“誰啊？”一副将醒未醒的醉态。

“我……我是蘇染讓，林哲辛的朋友，你給過我一張名片，讓我有事可以找你。”我緊緊捏着話筒，不确定她當日的承諾是否還有兌現的時候。

那頭沉默了，似乎在用力回憶，少頃，“撲哧”笑了，“是你啊，可愛的小女生，你有什麽事需要我幫忙的嗎？”

看她心情很好的樣子，我微微松了口氣，“請問你是否有辦法讓哲辛的爸爸來醫院看下張阿姨？”

“哦？”那頭驚疑一聲，随即問，“這是誰的意思？姐姐的意思？”

“是的，張阿姨很想念哲辛的爸爸。”

女人猝然大笑，好一會兒才停下來，不無諷刺地說，“沒弄錯吧？她都已經攀高枝了，還惦記着那個囚犯幹什麽？想一箭雙雕呢還是既要做婊子又要立牌坊呢？”女人的嘴像淬了毒一般。

我只覺一股無名火沖上腦門，差點破口大罵，她就是這般對張阿姨說話的嗎？難怪把她氣成那樣！

可怒火只是一瞬間，沖動也只是一瞬間，我知道此刻有求于人，就算被騎在頭上撒尿也得忍！

扯動面部肌肉，我笑了笑。

“我不知道佳期姐在說什麽，我只知道張阿姨一直都很想念哲辛的爸爸，就連睡夢中都喚着林叔叔的名字，昨日她跟我說她覺得自己不行了，臨終只有一個願望，就是能看林叔叔最後一眼。我聽着心裏難受極了，依張阿姨目前的狀況是肯定不适宜去監獄探望，唯一的法子就是請林叔叔來見張阿姨一面，我知道佳期姐神通廣大，一定有辦法接林叔叔出獄來見一見張阿姨。”那頭沉默着，我辨不清她的想法，不确定我的說辭是否能打動她，想了想又道，“佳期姐，我知道你們姐妹之間一直有嫌隙，她不理解你，你也不能理解她，并非就一定是誰對誰錯，在我這個旁觀者看來，你們不過是立場不同，所以打出生便注定是敵人，卻又有着割舍不斷的血脈相通，于是你們互相排斥，互相憎恨對方的存在，其實撇開這些錯雜的關系，你們都是優秀的好女人，也許在現實中遇見，你們相知相識反倒會成為很好的朋友，如今她倒下了，以後再沒人和你争什麽，你如今就算幫她，也拯救不了她的性命，改變不了她的命運，她不會再威脅到你，也不會再出現在你眼皮下令你厭煩，她于你來說，只是個需要你善意幫助的可憐人，你可以選擇視而不見，也可以選擇積德行善，我相信佳期姐是個很聰明的女人，知道自己要什麽，舍得下什麽，舍不下什麽。”

張佳期沉默半晌，突然輕輕笑了下，似是有了決定，她微微舒了口氣，卻只問了句無關緊要的話，“你叫什麽名字？”

－－－－－－題外話－－－－－－